說來,林遠秋會認出這位是三皇子,還得益於先前的瓊林宴。
當時大皇子和二皇子,還有三皇子,在宴席開始的時候,是過來小坐了一會兒的。
按理說,瓊林宴已過去兩年多,像這種才照過一麵的人,應該早就忘記才是。
而林遠秋之所以會對三皇子印象這麼深刻,還是因為那日的幾位皇子中,大皇子和二皇子都笑容可掬,滿是鄰家大哥哥的模樣。
隻有這位,整衣危坐,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引得當時的林遠秋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也就記在心裡了。
就像現在,在林遠秋與他行禮後,三皇子也隻是微微點了一下頭,臉上不見有丁點笑容帶出。
林遠秋並未多想,上輩子他經營公司,接觸的人可不少,什麼樣的都見過。
要林遠秋說,真要打交道的話,還是這種不苟言笑的更讓人安心。那些滿臉慈和背後卻捅你一刀的,他又不是沒見過。
所以說,了解一個人還真不能隻看表麵。
皇子們成年後,時常會被派出去幫著處理事務。
用景康帝的話說,坐而論道難見真章,隻有多出去曆練,方能開闊見識。
進入六月,南方又開始了多雨天氣。雨水多了,難免會出現洪澇災害。此次漉州府的石青縣與長山縣受澇最為嚴重。雖屋宅倒塌不多,可正值抽穗的水稻卻被雨水連泡了數日,儘管如今漲水已退,可這一季的糧食,鐵定是顆粒無收了。
三皇子昨日才從漉州府回來,此次他不但去查看了被洪水衝塌的堤壩。還與漉州知府一起,協助當地百姓抓緊時間補種上了水稻,這樣才不會一整年都失了收成。
不過三皇子也知道,雖穀種已重新播種上,可等地裡的糧食能收割時,怕是要到十一月了。且像這種錯了氣候的水稻,屆時收成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所以,此次的水災,朝廷要給石青縣和長山縣發賑濟糧是肯定的了。
是以今日三皇子過來,除了與聖上陳述漉州府的事務,另外就是想說一說賑濟的事。
不過,看到有翰林院官員過來,三皇子便知是父皇傳召進宮進講經史的,是以話才說了一半的他,就準備先退下了。
其實這會兒的林遠秋,心裡是有些納悶的。
按理來說,三皇子與聖上在禦書房說事的時候,不是應該讓他先在門外候著的嗎,怎麼就這樣讓自己進來了呢?
林遠秋自然不知,這會兒景康帝喊他進來,隻是因為想到了先前林修撰給出的流民安置方法,所以在聽到三皇子說有不少農人對補種糧食不積極時,景康帝就想著聽聽林修撰有沒有好一點的法子。
原來,此次退水之後的糧食補種,有些農人並沒當一回事。
這其中除了一小部分人覺得肯定白忙一場外,更多的則是直接在家裡等著賑濟糧了。
要不是當地知縣讓眾差役去各村下了告示,說誰家若空了田地,就會被嚴懲的話,恐怕這會兒還有好些田荒著呢。
其實,這種情況一直都存在。好些農人,隻要一受了災,首先想到的並不是該如何補救,而是隻一門心思等著朝廷的救濟了。
要景康帝說,他還真不是舍不得這些賑濟糧,而是這些百姓的心態實在要不得。
如今年景好,百姓們這樣做並不覺得,可若遇到景盛二十一年的旱澇,那麼餓殍遍野的場景說不定又得重現。
當時景康帝已有十七,對這件事自然是記得一清二楚的。
現在想來,當年的旱澇,除了受災麵廣,其實也算不得嚴重。之所以後來會造成百姓們的饑不果腹,很大原因就是農人們太過依賴賑災糧的緣故。
景康帝心想,要是當時洪澇過後,能及時把受災不重的地全補種上糧食,哪怕追種上其他易活的短期農作物,也不至於到後來乾旱來臨時,家家戶戶都無充饑之物,而全指著朝廷了。
更不會到了最後,就連朝廷都無糧可賑的地步。
所以,當務之急,得想一個讓百姓們遇到災害就能積極補救的法子,且一定得是心甘情願的那種。這樣的話,日後真要是遇上涉及麵廣的災荒,那麼朝廷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百姓們饑不裹腹,以至於流民成患,而束手無策了。
聽到父皇居然把這問題問向了林修撰,李禎心裡是十分驚訝的。
作為一個皇子,朝中的事雖不說事無巨細,可絕大多數他都是知曉的,包括先前楊學士和胡學士被父皇罰跪,而林修撰卻得了父皇賞賜文房的事。
說實話,當時聽過之後,李禎心裡的想法其實與楊、胡兩人差不多,也是覺得林修撰的所答隻是取巧罷了。
不過從這樣的取巧中,倒可看出林修撰的機靈。
隻是,機靈並不代表智謀,畢竟年紀擺在這兒呢。
所以,三皇子並不覺得林修撰能有足智多謀的本事。
而林遠秋,這會兒已在懵圈當中。
說好的進講經史呢,怎麼又變成出主意想法子了,虧他騎馬過來時,還一路盲猜著今日的經史題呢。
還有,那什麼讓百姓們甘心情願自救的主意,這麼冷不丁的讓他想,他哪裡想得出啊。
可看到兩雙十分相似的單鳳眼正盯著自己瞧時,林遠秋很快明白,今日他要是直接說不知道的話,那麼怕是得跪到門口去。
林遠秋沒再耽擱,很快轉動腦筋思索了起來。
話說人到底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甘心情願地去做一件事呢?
林遠秋一邊想一邊挨個舉著例子。很快他想到了掙銀子上,人之所以會主動去掙銀子,不外乎幾點,一是養家糊口,不得不去掙。二是想讓家中日子蒸蒸日上,所以去掙。還有一點就是家裡有外債要還,不得不掙。
對了,外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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