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清晨,屋後柿子樹上的知了就開始“知知知”的叫個不停,林遠秋摸了摸緊挨著席子的後背,濕津津的,全是汗。

這也是林遠秋來到這裡後,更喜歡冬天的原因,畢竟冬天冷了,隻要關好窗戶,燒上炕,然後往被子裡一窩,就能睡個好覺。

可現下,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先不說晚上開著窗戶睡,能招來成群的蚊子,就是這小小的窗戶全都打開了,也灌不進來多少風啊,何況這會兒還沒風呢。

轉頭看了看離自己一米來遠的兩個妹妹,小鼻頭上也全是汗,小劉海已經粘在了額頭上,可見這會兒有多熱了。

不過這並不妨礙兩個小姑娘此時呼吸勻稱,睡的正香。

林遠秋看到兩人頭上還戴著紅色的小頭花,這是前日他娘去鎮上時,給她們買回來的,兩個妹妹戴上後就沒舍得摘下來,這不,連睡覺都戴著了。

雖說春燕和春草是雙胞胎,可兩人長得一點都不像,春燕像馮氏多一點,而春草卻像了吳氏,也就是像了林三柱。

林遠秋知道,雙胞胎分同卵雙胞胎和異卵雙胞胎,而春燕和春草就是長得不像的異卵雙胞胎,這樣的雙胞胎也有生出龍鳳胎的幾率,而同卵雙胞胎隻能生出同性彆的孩子,彆問林遠秋為何會知道的這麼清楚,因為在前世,他和弟弟就是一對異卵雙胞胎,兩人長得也不像,林遠秋記得,他的爸爸媽媽經常念叨,常常會說當初要是生了一對龍鳳胎就好了,這樣的話,他們就會有一個寶貝女兒了。

想到這裡,林遠秋就不敢接著往下想了,怕又牽起對前世父母親人的思念。

唉,既然無力改變,自己應該學會放下才對,而後好好經營這輩子的人生。

就像自己在心裡一直期盼父母親人都平安一樣,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穿好衣服下了炕,林遠秋走到兩個妹妹麵前,然後掏出布帕,輕輕幫兩人把臉上的汗給擦了,這樣妹妹們睡著也能舒服一些。

許是怕不方便,自從天熱之後,林三柱跟馮氏就睡到隔壁間去了,那裡有張用木板搭成的床,夫妻倆睡著剛剛好。

所以這邊炕上睡著的隻有林遠秋兄妹三人,也所以,林遠秋發現,自己越來越有往老媽子方向發展的趨勢。

這不,蚊子嗡嗡響的時候,他就擔心兩個妹妹會不會被蚊子咬了。開著窗戶沒風吹進來時,他就會擔心妹妹們會不會太熱,可要是進來的風太大了,他又要擔心妹妹們會不會受涼。

唉,真真是操碎了心。

不過,林遠秋也不發愁自己會因照顧妹妹而影響了睡覺,因為所有的不放心,在他閉眼睡著之後,就啥啥都不知了。

畢竟他還是個小孩童的身體,就算有再多老媽子的心,也會被嬰兒般的好睡眠打碎。

背上書袋,林遠秋就準備往族學去。

因著天熱,王夫子也一改先前的作息,晨讀課比原來提早了一刻鐘,然後增加了午飯後的午休時間,而後每天下學要比冬日晚上兩刻鐘。

夏日天黑的晚,每天放學回家時,也隻是日頭偏西,天還得一個多時辰才能完全黑下來。

趁著這段時間,林遠秋會繼續拿書出來抄,如今雖然點油燈自由了,可林遠秋還是不適應昏黃的火光,總覺得時間久了會傷了眼睛,害怕到時成了個近視眼,那可就麻煩了。

所以,他還是乖乖的選擇自然光吧。

輕輕打開房門,而後又轉身輕輕把門帶上,才跨出幾步,就看到大伯娘已經坐在房門口繡上鞋墊了,林遠秋輕聲打招呼,“大伯娘早。”

見是小侄兒,周氏忙笑道,“誒,早早早,遠秋你又去念學了啦。”

這段時日,周氏可謂是神清氣爽,幾乎每天都是樂滋滋的,用她和兩妯娌說的話,那就是袋裡有了銀錢不說,大兒子也馬上就會說上親事,如今這日子可是越過越有盼頭了,她能不開心嗎。

所以,這段時日,周氏對做繡品的事更加上了心,這不,天剛亮呢,她就坐在房門口一針一針的繡上了。

見小侄兒背著書袋往院門處走,周氏突然想起了什麼,忙起身朝林遠秋說道,“遠秋你等等,大伯娘給你拿塊點心去,老這麼空著肚子去上早課可不行。”

說罷,就匆匆往屋裡去。

雖然待會兒就回來吃早飯,可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也是好的。

林遠秋正想開口說大伯娘不用了,卻見周氏已經拿著一個小油紙包出來了。

“喏,給你,先吃兩塊點心墊墊肚子,待會兒就有力氣嚎了。”

聽大伯娘把背書說成嚎,林遠秋忍不住想笑,雙手接過點心後,跟周氏道謝,“謝謝大伯娘!”

周氏笑道:“謝啥,現在就快吃,不然待會兒被夫子逮到,可要挨手心板的。”

嗯嗯,林遠秋點頭,邊往外走邊就把油紙包打了開來,是兩塊芙蓉糕,是他愛吃的。

林遠秋撿起一塊放進嘴裡,嗯,鬆軟香甜,與前世的沙琪瑪有些像。

想起剛剛大伯娘爽朗的笑臉,林遠秋忍不住感歎,果然思想包袱是最可怕的,記得自己剛剛穿過來的那會兒,很難在大伯娘臉上看到笑,就算是有,那也是不舒展的。

可現下,沒了“發愁大兒子找不到媳婦”的這個思想包袱,大伯娘整個人立馬開朗了不少,妯娌三人湊在一起時,經常能聽到大伯娘哈哈大笑的嗓門。

且不單單是大伯娘,林遠秋覺得,自從有了繡活的進項後,家裡所有大人,都一改先前的愁容,全都有了生活的奔頭。

而小娃兒們,不管有錢沒錢,從來都是開心快樂的。

......

這日,從王夫子處借書回來後,林遠秋就快步往家裡走。

中庸已經完工,接下來他得抓緊時間把論語抄出來,論語之後還有孟子,等四書全抄好了,林遠秋準備再繼續手抄五經。

雖爹爹告訴他,已經給他攢下二兩多的讀書銀子,讓他儘管去買書就是了,可林遠秋還是沒舍得買。

反正自己抽的出抄書的時間,沒必要浪費銀錢。

何況,林遠秋知道,科舉考試所需的花費絕不是個小數目,往後花銀子的地方肯定很多,所以,能節省的地方,自己還是得節省。

林遠秋突然想起前世姥爺說過的一句話,姥爺說,過日子該節省的地方就得節省,作為孩子,不浪費就是替家裡掙錢了。

所以,此時自己省下買書的銀子,應該也算替自己將來的科舉考試攢錢吧?

越想越覺得這話很有道理,這也讓林遠秋更有了乾勁,他摸了摸書袋裡的書,準備一回家,就開始磨墨抄書。

這樣想著,林遠秋又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隻是,今日的抄書計劃注定是不能成了。

因為等林遠秋興衝衝推開院門時,就聽到有嗚嗚的大哭聲從堂屋傳來,他一時愣怔,這是怎麼了?

等反應過來後,他趕忙往堂屋跑去,等跑到門口後,就看到大伯娘正坐在地上,邊哭邊不停的抹著眼裡的淚,而他娘馮氏和二伯娘,就靠在大伯娘的邊上,兩人低著頭不說話。

再看爺奶,還有他爹和大伯二伯,幾人都坐在凳上,臉上都是說不出的憤怒。

林遠秋正想進門問問這是怎麼回事,就聽他奶開口罵到,“你們大嫂發瘋也就算了,你倆不幫忙拉著,居然也朝人動起手來了,嫌事鬨得不夠大是不是?”

他奶這是在罵娘和二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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