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國,東臨港。“統領,雲中船到了!”港口戒嚴,到處都有兵甲巡邏,那些商人早早見機,緊閉門窗不出,隻有偶爾縫隙中閃過一絲目光。一個士卒跑來,向黑臉大將稟告。“我們上去迎接!”黑勇無聲地吐出口長氣,來到碼頭,就見得幾艘大船緩緩靠岸,下來一行人,為首者是一名穿著錦袍的青年,天庭飽滿,眸子黝黑,舉手抬足間,竟然有些龍行虎步之意,不由心中大凜,知道此人武功甚高,甚至已經是兵家高手,上前一步:“來人可是雲中君?”“段玉見過黑勇將軍!”段玉上前見禮。實際上,他跟這個黑勇早就打過交道,甚至還在密林中交過手,擊敗對方救出了楚國密諜曹蛇。不過那都是隱秘行事,自己連麵都未露,還偽裝了嗓音,就是防著今天這個情況。當下凝神望去,隻見這黑勇兵甲隨行,凜然有威,身材高大魁梧,燕晗虎額,有大將之氣,不由暗中點頭。知道此人已經達至兵家三重,軍氣神通之境,絕對是吳越國中的核心將領。能堪堪與他一比的,隻有禁軍統領大將——黎鳳!這二人,就是此時吳越王無鳩麾下,最強的兩個武將了。而黑勇更是負責宮廷宿衛,等閒不出,這次來迎接,足見吳越王的看重。“你遠來辛苦,本應休息一二日再啟程,但王上極為看重此事……”黑勇繼續說著,段玉一聽就明白了意思:“將軍說的哪裡話?既然王上有命,自然應該立即上路才是,隻是有一點,我海路上,遇到了刺殺。”“什麼?”黑勇眼睛一眯,煞氣就洶湧而出。能準確知曉海路時間,並且埋伏襲擊,足見對方得到了極為準確的情報。這樣的人,在吳越中都是不多,很快就可以鎖定。即使如此,黑勇嘴裡也是有些苦澀。縱然是集權國家,一統天下的真龍天子,都有許多不能如意之處,更何況被封君處處掣肘的吳越王呢?“幸好王上天運鴻福,我已將賊人擊退,供物絲毫未損,還拿了兩個元神!”段玉仿佛沒看到,繼續說著,略微示意,旁邊的天野拳兵衛就捧了一個托盤上前,盤中是兩個陶罐,表麵銘刻著咒文。“元神?!”黑勇一驚,旋即冷靜下來,命親兵接著。不能對付那些領頭者,但這種下手的爪牙,卻是儘可打斷。當下又瞥了眼天野拳兵衛,臉色有些玩味:“不知君侯何時可以啟程?”“現在就可以!”段玉一笑:“事不宜遲,我隻帶五個親兵便可!這船實際上是商船,另有任務。”‘這一船兵甲森嚴,水手令行禁止,你跟我說是商船?’黑勇心裡翻了個白眼,卻沒有說出來,而是道:“甚好!”若這雲中君想要將這船上的人都儘數運到墨邑中,他反而不會允許,如此安排卻是正合心意。當下,恭敬請段玉與幾個親兵上了馬車,大批隊伍簇擁著,立即就啟程。與此同時,不知道多少情報消息,瘋了一樣地向四麵八方傳播。……墨邑。高塔,一隻鷂鷹飛下,停在架子上。負責投食的人見了,再看鷹腿上綁著的紅綢,立即就是一驚,這代表著最緊急的情報,立即取了下來,又喂了鷂鷹一塊帶血的鮮肉,鼓勵道:“真是好樣的……”快步下塔,來到一處樓中:“大人,緊急情報!”“給我看!”一個麵色蒼白,帶著點密諜氣質的黑衣中年男子快步走出,急匆匆接過,掃了一眼,就是大笑:“好!好啊!快!入宮去,這個好消息,我要親自稟告王上!”對於帝品滄海夜明珠的消息,吳越王族盼望已久,吳越王更是吩咐了,不論何時得著消息,立即稟告。這中年人遞了帖子求見,一路通行無阻,就來到王宮大殿,見到了吳越王,啪得一聲跪下:“臣許讚,拜見大王!”“快起來,如何了?”無鳩縱然再怎麼平心靜氣,臉上也是浮現一絲急躁。他才四十歲,卻形容枯槁,發色偏白,這是被毒素折磨,雖然得了王品滄海夜明珠續命,但損失的精元卻是補不回來了。“啟稟王上,黑勇已經成功接到了那獻寶之人,並且經過檢驗,確認是帝品無疑!恭喜王上,賀喜王上了!”許讚連忙說著。“哈哈……哈哈……”無鳩仰天大笑:“這不僅是孤的福氣,也是吳越國的福氣啊……孤的兒子,孫子,終於不用英年早逝了……”一念至此,眼眶一紅,幾乎要落下淚來。自那一代被詛咒的祖先開始,曆代吳越王都苦尋解救之法,被騙、期望落空……林林總總,不計其數。想不到,還是在自己這一代,總算得了這大福。他站起身,踱步良久,總算將心情平複下來,令著:“命黎鳳將軍密切注意,給予援助,一定要確保使者一行平安!”段玉一行打著的旗號,就是海外朝貢的使者,實際上也是這樣。“喏!”立即有人下去,將旨意潤色成公文,再來請印。無鳩又問著:“那獻寶之人,名叫段玉是麼?查得如何了?”吳越國早傳檄天下,以封君之位求取帝品滄海夜明珠,這自然賴不掉,也不想賴。無鳩為了活命,之前連越青獻上王品滄海夜明珠,都冊了封君,這次若是不冊封,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要使所有忠於王室之人心寒了。因此,這封君是必然要冊封的。隻是此人根基,也要好好追查一下。“啟稟王上,自從得了旨意,屬下多方追查,已經有了結果,雲中君段玉,占據雲中島,有四萬戶以上,士卒五千人,海軍了得,曾掃平出雲、海宋、東沙三國水師聯軍萬人……並且,手下似有鮫人效力。”許讚立即說著。“手下有鮫人?”無鳩點點頭,他也是看過王室秘史的,知道那些隱秘:“難怪能找得到……你繼續!”“這雲中君實是了得,四五年前才去東海,白手起家,掃海盜,斬妖鯤,開墾出雲中島……”“四五年前?”無鳩聽出言外之意:“那之前呢?”“之前,此人乃是慶國出身,還考了武解元,官至巡城銀章,隻是後來崔山上位,不得不出逃海外……”段玉之前在慶國也是做下好一番大事,這次又並沒有隱姓埋名,隻要有心者,再肯下功夫,還是能調查出來。“巡城銀章?”無鳩的神色就有些怪異了,命人呈上卷宗,仔細看了,半響之後才道:“果是個人才。”“啟稟王上,此人雖然不太可能是奸細,但背景複雜……”許讚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加了一句。作為前慶王一係,還逼死了現在慶王的王妃,這身份的確複雜。不過,這就不可能是慶國奸細了——縱然崔山是傻子,也不可能付出這麼大的代價。至於楚國也不可能,他們要安插奸細,有的是法子可以編出一套天衣無縫的履曆來,不至於這樣自惹猜疑。“不過是一個得罪慶王,避禍海外之人,孤難道保不下來?”無鳩踱走幾步,眉頭皺起,但還是如此說著:“獻寶者立冊封君,是曆代吳越王給天下的承諾,孤不能失信天下,令祖靈蒙羞!”並且,吳越與慶國並不接壤,對方鞭長莫及。甚至,北燕氣勢如虎,慶王焦頭爛額,根本沒有心思再兼顧南方了。“王上聖明!”這一點,許讚也很讚同。“將地圖拿來!”無鳩下令,立即就有宮人上前,展開巨大的吳越地圖。吳越國雖然隻是天下東南一隅,南方一角,但麵積也頗為廣大。整個南方,南楚占四分之三,剩下才是吳越,東臨大海,南為密林,西麵與楚接壤,北麵則是陸渾、肥、鼓等幾個諸侯國,再越過天河奇險,就可至東陳。當然,南麵密林之中,還可一直往南延伸,但那都是真正未開化的野地,就連吳越寨主都不敢深入,據傳裡麵瘴氣遍地,連吳越野民都受不了,更有食人生番出沒。吳越為了拉攏南方的寨主,也是向南方密林開墾,不得已設立了大量封君,漸成尾大不掉之勢。無鳩細細看了過去。真正要冊封,核心腹地都是開墾的熟田,人口眾多,還有東方臨海,有貿易之利,隻要不是傻子,都不會割裂出去。“這段玉,據說修為精深,正好在路上又與巫牧道結仇,或許可以冊封南方,與一乾封君寨主勾心鬥角,順帶扼製巫牧道勢力?”他望了望南方,忽然又是搖頭:“隻是……此人據說與越氏有些關係,越氏已經一門四封君,都封在南方,若是再加一個?”無鳩本能搖頭,望了西麵,手指劃過與楚國的邊境線。分封製,本來就是無奈之舉,為了羈留遠方聯絡不便的土地,或者方便就地組織防禦敵人。因此,封君都在邊界,罕有腹心。若是放在西邊,借著南楚之力,磨一磨底子,讓他顯露出真正底細來,似乎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