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州,遙城。縱然過年,大戰也未曾平息。秦飛魚穿著一身由上千鱗片組成的鱗甲,巡視城防,默默尋思:“將軍用兵如神,城池滴水不漏,還能偶爾出城襲擊,獲得斬首,提升士氣……到了如今,賀宗軍心不穩,進退兩難,破敵便在眼前!”此時的他,赫然已經升任指揮使,正八品禦武校尉,統領五百人。不得不說,軍營訓練,血戰錘打,總算是將他給曆練出來了。“大戰在即啊,怕不怕?”秦飛魚站在城頭,問著自己的親兵。這親兵嘴唇上絨毛未去,十分年輕,長得虎頭虎腦,有些乳臭未乾的味道,此時卻是昂揚回答:“不怕!敵如朽木,正是好男兒建功立業之時!”“薛真,你很不錯!”秦飛魚哈哈大笑。這個親兵是新進提拔起來的,據說還與將軍帳下新來的幕僚計施有些關係,善使一杆長槍,武藝精熟,他很是喜歡。按製,指揮使便可有親兵一什,也就是十人,其中大半都是提拔錦鯉幫送來的精銳,忠心絕無問題,還有幾個,便以這薛真為首。特彆是這薛真,聽聞祖上也出過校尉,有著傳承,或許還善於用兵?要不要給個機會?正沉吟間,一傳令兵到來,啪得跪下:“指揮使大人,將軍召集議事!”“好!我這就去!”秦飛魚不敢怠慢,趕到城中議事廳。這裡原本是衙門所在,後來被陳策征用,甲士環繞,更加威嚴肅殺。“拜見將軍!”秦飛魚與其它指揮使站在一起,單膝跪地。“傳令下去,全軍整備,飽餐一頓,明日我們出城破敵!”陳策虎踞主位,雙手按膝,有大將之氣,此時喝令著。“喏!”軍令如山,所有校尉都是凜然從命。“哈哈……”見此,陳策不由大笑:“賀宗老兒,宛若塚中枯骨也!大軍士氣早泄,他以為我在等待援兵?不!我偏要殺他個出其不意!”“將軍英明!”計施一身青衫,與其它幕僚謀士站在一邊,暗暗心裡算計:“賀宗叛亂,東陳卻沒有立即響應,這是天時!我方依城而守,重挫敵鋒,這是地利!將士用命,援軍將至,士氣大振,此乃人和!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手,此次有勝無敗!”“最關鍵還是這陳策,氣度沉凝,有著大將之器,雖然出身低了點,但妻族卻是黃大將軍一係,有著兵家真傳……前都督夏無鳩雖不能說草包,但遇上賀宗那種血戰殺出來的悍將,就要不敵,換上陳策卻可壓製,唉……兵家!兵家!”……夜間。秦飛魚正要安歇,忽然就有一陳策親兵到來:“奉將軍令:吾出城破敵,你等策應!”“什麼?原來將軍要親自夜襲?”兵者,詭道也,夜襲之事本來就七分看天命,再說之前也偷過幾次營,賀宗是打老了仗的,營盤紮得極為堅實,斬獲不多,但怎麼也想不到,陳策竟然敢瞞天過海,親自率眾偷營!秦飛魚連忙來到城牆,隻見城門打開,一支百餘人的鐵騎衝出。這一支騎兵精悍異常,坐下黑色高頭大馬,身穿玄黑鐵甲,奔行之中,就宛若一堵移動的黑色城牆,秦飛魚一望便心神動搖。而陳策一馬當先,穿著一身奇異的鎧甲。這鎧甲通體漆黑,頭盔上兩道長長的暗紅色盔纓似血染就,內甲、外甲、下擺、護膝、護腕、鎏金鐵靴皆猙獰蒼茫,帶著古韻,胸前則是一個咆哮的獸頭,張開血盆大口,吐露紅光。在陳策坐下,則是那匹黑魘馬。此馬傳聞乃是一頭被馴服的妖物,頭頂有著兩個小角凸起,馬嘴中牙齒鋒利,每一餐要吃肉二十斤,烈酒兩壇,性情暴虐,力大無窮。“饕餮營!隨我衝鋒!”騎兵原本慢慢前行,後來漸漸加速,到了賀宗大營之前,陳策手持方天畫戟,一聲高呼。“饕餮!”“饕餮!”一百騎兵縱聲疾呼,身上似染了一層紅光。這紅光以陳策為箭頭,猛地衝入賀宗營中,竟然是勢如破竹!城牆之上,秦飛魚看得目瞪口呆:“這是……鬼神之力麼?”“此乃陳策將軍之妻祖傳的饕餮神甲!”旁邊,一個歎息聲響起,赫然是計施。“計先生!”秦飛魚連忙見禮,計施卻是視若不見,直勾勾地盯著敵營:“饕餮神甲當初鑄造之時融入一絲上古凶獸饕餮的精血,從此便有神異,神甲堅固無比,方天畫戟破軍殺將,無堅不摧,兩樣合一,如虎添翼,每殺敵人,能抽取地方精氣血肉,化為己方防護……乃是兵家至寶!”“隻是此甲雖利,卻也沾惹一絲凶性不祥,主衰亡破敗……當年黃大將軍穿此甲掃蕩群雄,封國公,官拜冠軍大都督,卻晚景淒涼,被殺頭抄家,便是此故了!”“真是好些年,沒有見到這饕餮精兵,與饕餮戰法了……”秦飛魚似懂非懂,望著敵營,隻見一支紅光宛若蛟龍,縱橫來去,勢不可擋。陳策揮舞方天畫戟,戟頭有著一個孔洞,宛若凶獸之眼,每次殺人,都汲取血光,蔓延陳策全身,輻射後方饕餮精騎。得此之利,這一支騎兵更是如有神助,連連殺穿敵營。“殺!”這時,敵人中軍中響起戰鼓,赫然有一支精兵撲來,連饕餮營的紅光都是被阻了一阻。“賀宗一方節度,也修習兵家法門,練了一支五百人的黑羽精兵,這是最後的本錢,但大勢已去,如之奈何?”計施毫不擔心,又是一歎。秦飛魚見著這一幕,心裡也是無比震動:‘大哥跟我說過,我修道資質太差,隻能練武,以武入道,走兵家路子……武功修煉到極限,要突破便必須從軍,投得一支百勝大軍當中,取其淩冽陽剛之兵氣灌體,配以符咒、秘藥晉升!這是兵家第一重境界!而第二重境界,便要掌大權、練精兵,取精兵之氣修煉!其後似乎還有撒豆成兵、草木皆兵的神通,甚至生出龍虎大力,刀槍不入,萬人莫敵!我原本不信,但……’此時親眼見到,卻是不得不信。“曆來奪取天下,靠的就是兵家之力,雖然道門也效法,練得道兵道將,但終歸不是正統,沒有那種堂皇殺伐之氣!你看……黑羽精兵不敵饕餮精騎,敵營大亂,該你們出擊了!”計施一指。戰場之上,五百精兵被殺,一百饕餮營鬨得天翻地覆,混亂便不可遏製地蔓延至中軍。縱然賀宗彈壓再是得力,此時三軍齊驚,也爆發了營嘯。軍中嚴酷肅殺,久而久之精神壓力必大,若士卒不得宣泄,負麵情緒積壓,一旦引爆,就歇斯底裡,亂砍亂殺,不論敵我,奔走呼號,直如瘋子。遇到這種情況,哪怕古今名將一起複生,也是無濟於事。“殺!快殺!”秦飛魚如夢初醒,立即下去點兵,彙合城內四千兵卒一齊撲出,衝擊賀宗大營。賀宗大營本就營嘯,此時再被一衝,頓時無力回天,兵卒紛紛被殺,有的直接跪地投降。……“賊子!”賀宗拔劍在手,連殺幾個逃兵,不由指天大罵:“東陳欺我,遲不出兵,這是天要滅我,非戰之罪!”“大人,快逃吧!”黑羽精兵損失慘重,隻有幾個騎兵還在周圍護衛,立即勸著:“速速上馬出營!”“哈哈……”賀宗此時,卻是大笑:“東陳要害我,慶國也要殺我,這天下之大,哪還有我賀宗立身之地?我大好頭顱在此,哪個來拿?”他武藝精熟,此時翻身上馬,有若黑龍出野,三尺劍鋒之上寒光凜凜。一個饕餮精騎衝鋒過來,被他長劍一架,劍身上光華灼灼,破去血光,又是一挑。那精騎捂著喉嚨,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殺!”陳策見此,立即策馬而來,胯下妖馬如同一陣黑風。呲啦!方天畫戟以雷霆萬鈞之勢落下,長劍悲鳴一聲,驟然而斷。賀宗人馬齊翻,狼狽不堪地打了個滾。陳策毫不留情,畫戟一挑,賀宗的頭顱就飛了起來,半空中仍呼喊:“痛快!真是痛快!”落在地上,方才氣絕!“賀宗已死,你等還要負隅頑抗麼?”陳策立馬,背後的精騎一齊大喊,聲震三軍。不少外圍還死命抵抗的心腹到了此時,都是胸無鬥誌,麵色蒼白跪下:“我們降了!”倒是賀宗殘存親兵,此時不言不語,一個個橫劍自刎,血流一地。“一將功成萬骨枯!”望著這慘烈的沙場,陳策心裡卻沒有多少欣喜,反而沉甸甸的。“饕餮凶甲,現世不祥!我以此破賀宗,日後必有反噬……但大丈夫揚名立萬,光耀門楣,封妻蔭子,縱馬革裹屍,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一念至此,胸中塊壘儘去,不由又是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