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批山蠻下山,就會有第二批、第三批,而他們的遭遇很快在這廉州傳開,誰都知道,廉州侯言出必踐,不但給予了原先承諾的土地,此外還多有照拂,因此這下山的蠻子山寨也是越來越多。短短半月的時間,下山的人數就超過了十萬人,這些人全部安置了諒山、文山等七縣,如今廉州實際控製的縣不再是從前的三個,足有十個之多,倒也足夠容納這些山蠻,隻不過安南國的五個縣城,暫時朝廷還未承認,需要朝廷那邊擬準才成。[]與此同時,蠻子們送來了一個讓柳乘風頗感興趣的人——趙先生。趙先生奉了靖江王的命令,連夜去尋蠻人,給予他們好處,試圖挑撥離間,這些蠻人也不是傻子,疑慮肯定是有的,畢竟作亂起來,朝廷肯定要彈壓,死的是自己族人的性命,所以蠻人內部為了這件事爭吵不休,隻是後來,安蠻告示放出,又有蠻人下山,受到極好的款待,蠻人們毫不猶豫,將這趙先生綁了,直接送到柳乘風麵前。安置的工作正如火如荼,戶籍也要從新開始整理,從前蠻子們是不計入戶籍的,一方麵是官府嫌麻煩,另一方麵蠻子們也不肯配合,現在趁著這一次分田畝的機會,官府自然行動,隻是差役人手不夠,不得不四處招募,隻在短短一個月功夫,整個廉州十縣,人口就暴漲到了二十餘萬,這些有的是外地來的流民,有的是下山的蠻子,若是再算上文山七縣的越人,隻怕這個數字要增加到四十萬。侯府的興建,也漸漸有了模樣,圍繞著侯府,也已有不少的商鋪拔地而起,侯府附近,漸漸熱鬨起來,其實整個廉州,如今早已變了個模樣,尤其是在蠻子徹底歸服之後,大量的廉州人開始從各地返鄉,一些商賈也抓住了時機,開始出現。之後,柳乘風見過了安南使節,這安南使節黎陽態度甚恭,對柳乘風幾乎是千依百順,為了達成議和,幾乎同意了柳乘風所有的條件,柳乘風的條件其實也簡單,割讓安南五縣,名正言順的劃入廉州府的管轄,這一條,黎陽就算有心反對也是沒用,正如文山、合輔一樣,這五縣已被明軍實際占領,越軍也抽不出身來奪回,現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南掌國身上,倒不如乾脆同意柳乘風的條件,暫時委曲求全。議和的事很快達成,黎陽也立即回去複命。而在北京城裡,當柳乘風的奏書遞上來,緊接著又是捷報傳至,整個京師都震驚了。這姓柳的,還真不是個消停的人,一開始,柳乘風上書,說要‘教訓’安南,不少人還等著看笑話呢,這家夥是該碰碰壁了,整日不知天高地厚,仗著有皇上恩寵,四處惹是生非,安南可不比彆人,人家可不會看皇上的麵子,該怎樣收拾你照樣怎樣收拾你。也有人覺得柳乘風太過一意孤行,就算有密旨,也不能擅自對安南動手,倒不是說安南是藩國,而是安南兵力雄健,柳乘風一個廉州侯,擅自對越開戰,最後肯定是要朝廷來給他擦屁股的。不過等到傳來捷報,那些看笑話的人呆住了,這時候對柳乘風也不得不有幾分佩服,這個家夥,七千人居然深入越境,把安南人打的落花流水,原以為這柳乘風是吹噓,可是廣西巡撫也上來了奏書,證實了此事。這一下,這朝野上下就更加嘩然了,這個人,實在讓人刮目相看。…,奏書遞上來的當天,李東陽便被詔入宮中,李東陽雖然入閣,不過禮部尚書的職缺一直由他兼任,朱佑樘對六部的人選一向很看重,苦於這禮部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因此就此作罷,索性就讓李東陽兼著,反正李東陽在內閣中年歲算是最輕的,身子骨也還硬朗,忙的過來。這一次朱佑樘沒有在正心殿見李東陽,而是選擇了武英殿,武英殿顯得很是空曠,朱佑樘孤零零的坐在案牘之後,埋著頭著手批閱著什麼,等到李東陽入見,立即打起精神,直截了當的道:“安南國的國書已經遞來,李愛卿看了嗎。”安南國的國書確實遞來了,不過不是興師問罪,而是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姿態,恭恭敬敬的請罪,訴說了自己的罪行之後,又請求割讓五縣,劃歸廉州。這份國書,李東陽昨天夜裡就送來,李東陽幾乎都能背出來了,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是因為安南國從來沒有如此低姿態的口吻向朝廷投遞過國書,身居禮部之首,李東陽早就熟知了安南人的套路,他們的開國王就是造反起家的,與明軍周旋了十幾年,最後大明迫不得已,才選擇了讓其成為越王,從本心上,這些安南人對大明有點兒瞧不起,雖說入朝稱臣,可是一向不太服氣,所以禮部這邊對安南人也頭痛的很,如此恭敬的遞交國書,卻是第一次。李東陽想到那國書中的用詞,不禁莞爾一笑,道:“陛下,微臣看過了。”朱佑樘拋下筆,頜首一笑,道:“李愛卿怎麼看?”這是問李東陽,這國書要不要批準了,按道理來說,人家巴巴的來送國書,還要割讓土地,不同意未免有點兒愚蠢。不過朱佑樘所考慮的,當然不是這一城一池的土地,尤其是安南國的土地,對他來說,那裡簡直是不毛之地,要了和沒有要沒什麼區彆。況且同意之後,肯定也會有一定的負麵影響,大明的藩國不少,現在明軍突然進犯安南,安南人才遞交來的國書,在彆人眼裡,難免會有強迫之嫌,這對大明朝的聲譽,並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朱佑樘在這件事的態度上,不得謹慎一些。而李東陽顯然也知道朱佑樘的顧慮,沉吟片刻,隨即道:“陛下,這國書合情合理,倒也沒什麼錯處,倒不如擬準了。”“哦?”朱佑樘盯著李東陽,知道李東陽還有話說,所以隻是輕輕發出一個疑問,便不再說話。李東陽繼續道:“安南國對大明的態度一向不甚恭敬,其實這件事,天下皆知,不過朝廷一味忍讓,委曲求全,已經讓不少人捶胸跌足了,畢竟大明是天朝上邦,對待藩國示之以恩德沒有錯,可是藩國倨傲,屢屢衝撞上邦,偶爾教訓一下,也無不可。這一次廉州侯入安南,就是給安南人一個教訓,而現在擬準他們的國書,將安南五縣置於我大明的疆域,也是給他們一次教訓,如此,才能讓各藩國知曉厲害。”“這其次嘛,南掌國也是我大明的藩國,前幾年越人屢屢入侵南掌,殺人盈野,南掌國屢屢派使請朝廷為其主持公道,而朝廷雖然派出了使節前去安南斡旋,可是越王卻仍然一意孤行,大明朝廷,早已讓南掌以及周圍各國寒了心,現在趁機敲打一下安南,也能讓天下的藩國們知道,天朝上邦也不是好欺的,若是有人不服王化,一意孤行,大明絕不會坐視不理。”…,朱佑樘連連點頭,覺得李東陽說的沒有錯,這安南國在南麵稱王稱霸,早就讓不少藩國膽戰心驚,柳乘風這件事,雖然衝動了一些,可確實是讓大明朝廷有了點兒麵子。說穿了,其實就是這安南國太招人嫌,不但大明嫌他,其餘的鄰國也都和他素有仇隙,打了安南一巴掌,就等於是給了南掌等國一顆甜棗,倒也不算違背了大明的朝貢政策。朱佑樘微微一笑,道:“那麼,這柳乘風倒是做對了,這個家夥,上一次上書的時候,還嚇了朕一跳,他還是太年輕,做事太不計較後果了。不過……”朱佑樘笑容更甚,繼續道:“不過他倒也有幾分本事,以七千之眾,換來如此大捷,倒也不枉朕對他的厚愛。李愛卿以為,朕該賞賜他些什麼?”李東陽臉色一緊,連忙道:“陛下,不能賞。”“哦?這又是為什麼?”朱佑樘壓了壓眉。李東陽解釋道:“陛下有沒有發覺,這朝野上下,對安南的事,似乎誰也沒有建言。”朱佑樘頜首點頭,捷報傳來的時候,朝廷居然出奇的沉默,既沒有人彈冠相慶,也沒有人上書彈劾,這和弘治朝的官員性子很是不服,換做其他的事,哪怕就是一丁點的小事,這些人也早就上房揭瓦了,現在出奇一致的沉默,確實很奇怪。李東陽笑著解釋道:“陛下,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安南國太遭人記恨,這些年,這朝中的大臣,有不少受過他們的氣的,彆的藩國,每年上貢一次,他們上貢三次,甚至恬不知恥的索要賞賜,更可惡的是,居然侵占我大明的土地,不肯歸還,其實這文武百官,早就對安南頗有微辭了。隻是安南畢竟是我大明的藩國,柳乘風出兵安南,於理不合,若是大臣們彈冠相慶,難免會讓人誤以為大明出爾反爾,更有違聖人的教化。可要是反對,文武百官們又實在反對不出什麼,大家夥兒心裡高興,卻隻能繃著,否則就是道德有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