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說河東行營都是些縮頭烏龜的?”劉武周站在高高的白龍山上,望著東南方向的臨泉城。夜幕之下,那裡已經升起縷縷的白煙,劉武周也分不清這是勝利者在歡快痛飲燒烤,還是在焚燒著一路上他們丟下戰死者的屍體。他回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襲半路上搶來的小校軍袍,還有周圍勉強聚起的千餘人馬,歎了口氣道:“今日一戰,朕才知道,我們居然連一群縮頭烏龜都不如。”劉武周的尚書左仆射苑君璋轉頭望了一眼劉武周,卻是一言未發。左武衛大將軍金柯皺著眉頭道:“陳軍隱忍兩年,不料一朝反擊,卻是如此犀利。今日在桑乾河的那些火器究竟是些什麼東西,居然如此威力,這天下還有誰可以擋的住北陳一擊?”宋孝賢也歎了口氣,看著才剛剛一天之內,就已經丟了五萬大敗,連國都都被攻破的大漢君臣們。“陛下,你說陳克複這次隱忍兩年,突然反擊,為何在江南他擊敗了沈氏父女,可卻又突然退兵,把江南攻下各郡縣都讓給了沈家。為何他們不一鼓作氣滅掉沈家,收複江南,反而突然之間又出兵河東,一舉衝著我們而來呢?這事情,怎麼看怎麼著都有些讓人費解難思啊。”“狗-日的陳破軍,放著抓了他爹的沈法興不打,偏偏對咱們倒是念念不忘。這種連爹都不顧的不孝之人。老子最是痛恨了。”金柯鬱悶的拿著劍穿著一塊馬肉在炭火上烤著。為了避免升火引起追兵發現。金柯不得不費力在地上挖了一個大坑,然後在坑裡生火。漢國君臣們哀聲歎氣,這兩年北陳在河東全麵防禦,小打小鬨的讓他們都還以為北陳已經就那樣了。誰能想到,以往的病貓一發起威來,居然也是如此勇猛,讓他們一下子就想起了當初河北軍席卷中原的威名。白龍山下的黃河夜色中日複一日的奔騰著,充滿著水腥氣的黃河氣息到處充斥著。黃河上一隻小船隊在悄悄的劃著,夜色中卻沒有打起半點燈火。甚至除了那小聲的船漿破浪聲,根本聽不到一絲一豪的喧嘩之聲。船漿輕輕劃過水麵。仿佛夜色裡黃河中的鯉魚們在輕輕躍起水麵。秋風陣陣發出低低的嗚嗚聲掠過黃河兩岸,為夜更添幾分神秘。在那小漁船組成的船隊之中,一名全身籠罩於銀色盔甲之中的武將正立於船頭。他身形挺拔,氣宇昂揚。一身華麗的鎧甲披在身上,更加幾分威嚴。他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裡,手按腰間長劍,頭盔麵甲之下的目光,堅定而又明亮。夜幕色那一絲月色酒在盔甲之上,反射出幽幽的明光。張玄素一身月白長袍,站在那裡看著船頭的武將,心中低低歎息了一聲,走上前去。看著周圍那些結著發辨,披著皮甲的侍衛們。張玄素小聲的道:“這一切,真的值的嗎?”那名高大的武將聞言久久沉默,許久之後才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當初我也曾想過,就此隱姓埋名,然後帶著那幾百口人就此隱居。可這世上就沒有這麼好的事情,無論到哪,我們總得受到這樣受到那樣的束縛。兩年前,鐵勒部襲擊了我們的草場,俘虜了我們的人。那一刻起,我就早已經知道,寧靜的生活我們不可能真的享受的了的。”“可是為了救大家,你選擇這條路,你真的不後悔嗎?”…,“路並不是我選擇的。我無路可選。”張玄素望著周邊的侍衛們,心中依然有一絲不甘。勸道:“你明白你現在在做的事情嗎?”“當然明白。”“真的明白?”“真的。”“你心裡就沒有華夷之分?”張玄素還是沒有放棄,苦心道。一聲苦澀的輕笑響起,那聲音中似有著無比的沉重。他沒有回頭,而是抬起頭望著天上稀稀的星辰,“你知道兩年前,我是如何找到的救兵嗎?”“這事你從不曾提起過,我們也沒有問起過。你現在願意說說這事嗎?”張玄素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當時我帶著幾十騎逃脫了鐵勒騎兵的追擊。然後你知道,茫茫草原,天大地大,我去無處可去,無援兵可搬。那幾百婦孺小孩,都是父親當初親手托付於我,讓我好生照顧的。甚至,連父親一手托給我的小弟也被擄走。當時,我心裡充滿自責與悔恨,甚至好幾次打算衝回去和那些鐵勒騎兵拚了。”那武將頓了頓,舉手將頭上的鋼盔取了下來,依稀月光之下,他輕搖了搖頭,伸手解開了頭上的束發帶,頓時如瀑布一樣的黑亮長發如絲般滑下,披散在肩頭。她輕輕轉頭,卻赫然正是兩年多前從河北逃走,遠循塞外的竇建德之女竇紅線。隻是此時的竇紅線多了幾分滄桑與成熟,渾身上下總透著一股冰冷的感覺,但那目光卻愈發的冷靜,如同兩汪深不見底的秋水。她輕撩了撩頭發,長呼了一口氣,仿佛整個人又沉浸到了兩年前的往事之中。“就在我迷茫無比的時候,我碰上了一支奚族人。對方有數百騎,而我們隻有十餘騎。一場慘烈的遭遇戰,奚人根本不給我們說話的機會,弟兄們拚死相戰,卻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最後我的戰馬也被套住,我失手被擒,被帶回了他們的部落營地。我成了那個部落頭領的女奴!”張玄素有些驚訝的望著竇紅線,他本是隋朝官吏,後竇建德攻破了他所守的城池。因百姓為他求情,竇建德沒有殺他,他也就降了竇建德。追隨竇建德數年,他對竇建德與那些河間義軍將領們也多有了解。他知道竇紅線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但他從沒有想過,竇紅線居然還有過這樣的經曆。“你怎麼從沒有和我們說起?”“這又有何可說的。草原之上,弱肉強食,向來如此。總之,我在奚部那個部落裡給那首領做了大約半個月的奴隸,突然有一天,一夥突厥人襲擊了奚族人的營地,他們殺死了他們的戰士,奪走了他們的牲口,搶走了他們的婦女孩子,還有奴隸。我被帶到了原東突厥人的牙帳,成了一個突厥貴族的奴隸。直到大約半年後的一天,我碰到了一名早就投靠了突厥人的中原人。那人曾經是王須拔的部下,後來我父親和魏刀兒發動兵亂,殺了王須拔,奪了他的皇位。那人逃到了塞外,投奔了突厥人。”說到這裡,竇紅線笑了笑,“其實現在塞外有很多漢人,相信你也早知道了。有避兵匪逃去的,有被那些中原一方豪強們強抓賣給突厥人為奴的,還有如我們這樣在中原戰敗逃過去的。總之,因為那人認出了我的身份,後來被傳到了突厥汗王那裡,最後突厥大汗統葉護來見了我,提出要納為我妃。我提了一個要求,便是讓他把當初被鐵勒人擄走的你們給全救回來。隻要他做到了,我便做他的女人。”…,張玄素輕歎了一聲:“突厥人後來突厥鐵勒人,我聽說一連滅了他們十三個部落。當時我們被突厥人救出來時,還不明白為何突厥人和鐵勒人開戰了,原來這背後的原因是你。”“可我聽說統葉護當年能當上突厥可汗,也是因為他與陳破軍結盟,才一舉擊敗了達羅可汗,奪得可汗之位。你當初就不擔心,統葉護可汗會把你交給北陳?”竇紅線輕輕一笑:“張老說的沒錯,當初統葉護可汗和陳破軍的關係確實很好。陳破軍幫助統葉護成為了突厥可汗,而統葉護也拒絕了李淵等使者派去聯盟借兵的使者。甚至統葉護當初還將女兒送往河北嫁給陳破軍,兩人之間可謂關係密切。不過,那都是從前的事情了,統葉護把嫡女送到了河北,可陳破軍卻遲遲不肯將原隋室嫁到東突厥為可敦的公主送去他那裡。不但如此,陳克複甚至開始在暗中支持奚部、霫族、鐵勒汗國、原東突厥汗國的貴族們在暗地裡對抗統葉護的東征,阻礙他統一突厥東西兩部,重建突厥帝國。”“不管是什麼樣的聯盟,基最基本的也不過是利益。當統葉護和陳破軍從盟友的親密關係,到如今的漸漸防範,甚至敵對的關係,也同樣如此。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何能在短短的兩年時間裡,就從一個突厥人的女奴隸,到如今的統葉護可敦?這一切,皆因統葉護已經和陳破軍終於走到儘頭了。”張玄素緊皺著眉頭,好半晌才道:“可華夷終是大防,你不能因為家恨,就不顧突厥人與中原的華夷之防?這次你主動提議帶兵南下支援劉武周,可有仔細想過這其中的後果?一旦突厥人與中原真的全麵開戰,那麼如今剛剛要一統的中原,可能又有無數的百姓將陷入水火之中。”“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張老,沒有我竇紅線,也還還會張紅線,王紅線,中原與草原部族的爭鬥,並不會因我而又什麼不同。更何況,為了擊敗陳破軍,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竇紅線神色冷漠的道。(。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