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散儘,洛口倉城下五百步範圍內,早已經成了一片修羅地獄。少數躲過了這場慘烈打擊的叛軍士卒們亡命般的轉身逃離了戰場,戰場之上,血流成河,無數的殘肢斷臂,破爛屍體。身處於這片戰場,戰死隻是一種解脫。受傷未死的才是最痛苦的,大量的士卒沒有直接死在這場慘烈的爆炸之中,更多的人是受傷。斷手斷腳,七竅出血,兩耳轟鳴失聰。有的身上滿是開花彈爆炸後濺射的彈片、鐵釘、碎鐵片。有的身上沾著猛火油彈爆炸過後濺射上的火油,整個人成了一團火人,在無數的屍體殘骸之中慘叫著打滾奔走。還有的人渾身赤-裸,精神已經失常,歇斯底裡的狂喊亂叫的在屍堆血海中奔走。他們身上的衣物,在剛才那爆炸的巨大衝擊力之下,直接被吹沒了“大帥,投石車、大弩、拋雷車是否開始拋射!”工兵總管麵對著城下那片慘烈的景象,沒有絲毫的害怕反而興奮異常。看到昨日忙了一晚才布下的這個地雷大陣,今日發揮出了這樣大的效果,他興奮的無法抑製自己。李靖搖了搖頭,目光中有種說不出的複雜:“不,這第一輪就這樣結束吧。給叛軍時間,讓他們派人前來打掃戰場。”工兵營總管有些不解的道:“大帥,慈不掌兵,戰場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個時候可心慈手軟不得啊。大帥,剛剛衝入我們地雷陣中的叛軍至少有將近兩萬人。雖然我們的地雷陣取得了出人意料的好戰果,但我剛才估算了一下,火藥殺傷力有限。咱們最多隻殺死了約二千左右的叛軍。餘者有大約一萬左右的人已經逃回去了。現在戰場上差不多還有七八千叛軍,這些人都受了傷,一時還跑不回去,我們現在拋射,正好將這些人一網打儘,全殲他們。”李靖隻是搖頭,沒有回答。一旁的張仲堅看工兵營總管還要繼續說。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劉總管,李元帥雖然覺得剛才那次反擊,過於慘烈,有些傷了天和,但實際上,李靖元帥還是看的清戰場形勢的。李元帥不讓你繼續進攻,實際上是仔細考慮過的。我問你,我們還有多少火藥?”劉總管馬上回道:“我們的火藥還有不少。如果叛軍猛烈攻城,我們用火藥飽和反擊的話,我們的火藥還能用三天以上。但如果再如昨晚一樣埋設那樣多的地雷的話,最多還能埋設兩次。”張仲堅笑了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下麵那些傷兵如果回到叛軍大營,他們有多少還能在短時間內重上戰場?”“八千傷兵,估計能有千把左右。”劉總管沒有猶豫,立即回答道,“這些傷兵很多人都斷了手腳。還有很多人聾了瞎了,更有不少人瘋了。加上我們的地雷中有很多的碎鐵釘、鐵片,這些鐵釘鐵片可都是用的生鏽的,少數一些還淬過毒。大部分傷兵都被濺射到,雖然隻是輕傷,但一般都會感染破傷風等症狀,能活下來的十不足一。加上那些被火油彈燒傷的。短時間內也是不能上戰場的。”聽到劉總管這麼詳細的解說。李靖和張仲堅兩人對視一眼,還是有些驚訝。張仲堅拍著劉總管的肩膀:“戰場之上,有時留一個傷兵給敵人。會比直接殺死一個敵人更劃算。這八千傷兵如果王玄應他們救回去了,不但上不了戰場,而且還得有人照顧,每日還得消耗糧食藥草。如果他們要行軍,更是會被這些人拖累速度。更重要的一點,這麼多的傷兵如果救回去。會讓叛軍的士氣跌到最底處。再一個,我們也省了火藥。這麼明白的帳你怎麼不明白呢。”…,劉總管聽了張仲堅的解釋,麵上堆著笑,心裡卻是驚嚇住了。心中暗道,這些頂頭的上司們心裡想的果然和自己不一樣,他們明麵上說有傷天和,實際上卻壞的很,巴不得再多弄點傷兵出來。沒一會,洛口倉城頭上數十名軍士向叛軍營地大喊,說是自家李元帥與張元帥心懷良善,不忍心看到這些受傷的將士們就此殞戰場。因此本著慈悲之心,允許叛軍派一營人馬不帶武器前來打掃戰場,救回傷兵。正在陣前計劃著第二輪進攻的李密等人一聽士兵們的回報,氣的臉都漲紫了。那數千傷兵在李密他們眼裡早已經是沒用人了,和死人一般無二。對這些沒用的傷兵,他們當然不願意再去救回來擔一大麻煩。原本想趁著第二波進攻的時候,任他們死在戰場上算了。卻沒有想到,李靖他們來這一招,這一下,他就是不去救回來,也不行了。十多萬將士看著他們,王玄應最後隻得打落牙往肚裡吞,派了一隊人馬前去打掃戰場。上萬人的傷兵,數千人的屍體殘骸,這慘烈的戰場鄭軍足足打掃了小半天。金烏西墜,黃昏時分。經曆了先前一戰,鄭軍的士氣降到了最低點。李密他們好不容易才重新聚起兵馬,讓軍中將士飽餐一頓後,才重新在城下列陣。“大帥剛才那一招真是妙,一來向天下百姓宣示了咱們是仁義之師。二來也大大的降低了叛軍士氣,三來還為我們節省了火藥,這第四,還拖了大半天時間。一石數鳥,還真是讓兄弟佩服。”張仲堅笑道。李靖有些沉重的笑了下:“隻為王玄應、李密幾個人的野心,就要讓無數人喋血、伏屍城下,唉!”“所以我們才要輔佐陳王,儘快還天下一個大平。今日的殺,乃是為了明日的不殺。李帥無須掛懷,您做的都是對的。”張仲堅勸慰道。吃了地雷陣一個大虧,王玄應等人明顯謹慎多了。在知道河北軍擁有大量火藥之後,李密獻計,他們不再繼續用雲梯強攻,而是改而用堆土山之計。十幾萬叛軍開始負土築山,李密在陣前建立起一道巨大的盾陣,掩護著後麵的叛軍築土山,打算直接把土山築到城下,最後高出城牆,居高臨下攻城。麵對李密的盾陣,河北軍的強弩、投石車、火器武器等齊射,但收效卻甚小。那一麵麵臨時用厚木做成的巨木盾粗厚無比,就算二十斤一個的巨型石彈打在上麵,也不過是砸個小坑。射程多達七百步的超巨型絞弩射出的大鐵弩,也無法穿透那巨型木盾。河北軍用火箭攻擊巨盾,可這些巨木盾不但是剛砍下的樹木做成,而且還全都浸過水。火箭射到上麵也燒不起來,這如同巨大的烏龜殼一樣的巨盾陣擋著,後麵的叛軍築起土山來迅捷無比,絲毫不受乾擾。特彆是馬上天黑之後,城頭上的河北軍要想對付他們就更麻煩了。叛軍利用晚上的天時,在天明之前已經在城南壘起了一座巨大的土山。那土山緊鄰南城牆,高出城頭數丈,居高臨下。一隊隊的叛軍弓箭手登上土山頂,居高臨下對著城頭射箭。密集的箭雨壓得城頭上的守軍都抬不起頭來,城下李密又派出無數的士兵抬著雲梯如蟻附城。城頭上李靖在數十名侍衛的盾陣保護下,仔細的觀看著這一座一夜間就築起的土山,眉頭緊皺。…,“拿木頭來,用木頭加高城樓,另在城牆上隔五丈築一三丈高箭塔!”李靖沉著應付,大聲下令道。一隊隊的河北士兵持著堅鐵鋼盾湧上城樓,護衛著工兵營的士兵們在城上迅速搭建箭塔及升高城樓。張仲堅又調集了工兵營中的大量弩車、投石車、投雷車等大型器械,利用著這些超遠程的武器,對叛軍土山上的弓箭手進行壓製乾擾。雙方你來我往,大戰從早上打到黃昏。雖然利用土山的優勢,叛軍多次摧毀河北軍城頭上的箭塔木樓,但最後,有著專業工兵營的拚命修建,河北軍還是在城下的叛軍幾次衝上城頭的關頭下,將一座座的箭塔建成。建成後的箭塔和木樓,又比叛軍的土城還要高出不少。裝備精良的河北弩手弓兵們,登上箭塔木樓,居高臨下,利用河北軍的強弓連弩,對叛軍以起一**猛烈的反擊。戰到天黑之時,叛軍終於再頂不下去,在那鋪天蓋地般的密集箭雨中敗退。失去了土城的掩護支持,城下如蟻攻城的步兵們也迅速被城上的弓箭手、投石車、拋雷車們打的節節敗退。一天下來,鄭軍雖然幾次少部兵馬突上城頭,但最終卻依然是無功而返。戰後清點,一天下來,鄭軍損兵折將,陣亡超過三千,輕重傷員多達萬人。洛水河邊的大營之中,一片愁去慘霧、哀聲歎氣。“今日差一點我們就攻下南城了,明日我們繼續,定能一舉拿下南城!”皇甫希仁跳著腳大叫道。李密則有些猶豫的道:“陛下,今日一戰,雖差點成功奪下南城。但實際上也有出其不意的原因在,如今河北軍已經在城上加築木樓、箭塔。我們要想再用土城來攻城,卻得比昨日修建的土城還要高上幾丈,太難。況且今日猛攻,我們消耗了太多的箭支,我們已經沒有多少箭支可用了。到時我們就是築起土城,可如果沒有足夠的箭支壓製河北軍,也是白費功夫。”“我有一計,或可破城!”一直不語的徐世績突然出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