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殿下,鄭、唐兩家自此之後,再無力對抗殿下矣。”馮婠輕聲對陳克複笑著道,那鵝長的臉蛋,刹那間仿佛百花綻放,說不出的燦爛,讓人心動。陳克複微微一笑,在眾人的注視下,他並沒有上前質問李世民。而是一甩衣袖,轉身回到了上首座位上。“取王本劍來!”陳克複臉上笑意不再,如一汪秋水,冰冷無比,眼神銳利。一名金甲侍衛聞言立即捧著一把劍上前,那是一把飾有七彩珠、九華玉的寒光逼人的寶劍。陳克複出身軍旅,向來佩橫刀。橫刀鋒利,且極適合戰陣之時。不過自遼東軍揮師入河北,定都幽州涿郡薊城,改名北京以來。他卻是少有再親上戰陣的機會,他的佩刀,也從戰陣這刃橫刀,改而佩帶蕭後所獻上的楊廣曾經的收藏之一,天下名劍赤宵。眾人注視之下,陳克複唰的撥出了這把曾經是漢高祖斬白蛇所用的赤宵寶劍。廳堂之上,頓見寶劍寒光逼人、刃如霜雪。燭火搖曳之中,清晰的顯現著劍身上鐫刻著兩個篆字:赤霄。赤宵寶劍,又名帝道之劍,向來為帝王佩劍。此時陳克複撥此劍在手,頓時顯現出其強大威壓,呼唱不止的鄭軍上下,都閉口收聲。而本就已經惶恐不安的李唐上下,更是麵如死灰。他們都知道那個經常笑麵相向的男子背後,是何等的鐵血無情。遼東滅國屠族,河北血洗世族豪強,這世間就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情。陳克複依然一言不發,雙眼凝視寶劍,緩緩的收回,放置於盤著的雙腿之上,光耀照人。“陳王,李世民大逆不道,圖謀不軌,居然在宴會上下鴆毒毒殺鄭王,並試圖謀害陳王。如今證據確鑿,請陳王發落。”郭孝恪躬身行禮,大聲請示道。王玄應也舉步上前,躬身行禮,咬牙切齒,手指李世民道,“李世民謀害家父,罪在不赦。我江淮軍上下,人人恨不得寢皮吸血,將其千刀萬剮。臣懇請陳王將李世民交於我江淮將士處置,陳王大恩,我等沒此難忘。”王世充的哥哥王世衡上前跪倒陳言,“李世民謀害我兄弟,罪不容恕,萬死難容。然此事絕不僅僅是李世民一人所為,此事定然是李淵父子一起圖謀。他們此乃是為報我兄奪河東五郡之仇,今日若隻處置李世民,而不處置李淵父子等人,那我兄長在地下難安……還請陳王看在昔日與我兄長的情份上,為我等做主。如若陳王成全,從此往後,我江淮軍上上下下,皆願聽從陳王號令,從此以陳王馬首是瞻。”膝上的寶劍映著燭光,刃緣微微發亮。陳克複直視李世民,到了此時,李世民已經明白了自己的結局。死不可怕,他隻是有一些不甘。帶著不甘與憤恨,他狠狠的回瞪了陳克複一眼。陳克複微微一笑,又將目光掃向了李淵。李淵望向他的目光中是惶恐不安,還有乞求。此時他萬分後悔,之前為什麼不全力阻止世民。隻是那時他的心中未償沒有僥幸的心理,可事到如今,他卻不能讓李家就此滅亡。哪怕是乞討,隻要有一線生機,他也願意去做。“唐王,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陳克複終於開口,但卻冰冷仿佛刀槍,讓李淵心頭的那點希望又少了許多,隻剩下了絕望。李淵在裴寂的攙扶下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來到陳克複的前麵二十步,再想上去,一名金甲禦衛卻已經將雪亮的劍尖晃在了他的眼前。…,“砰!”李淵雙腿陡然跪下,“老臣無話可說,請陳王責罰。”此時的李淵仿佛一瞬間已經完全蒼老了,上次他來到盟津時,就已經比當初在洛陽相見時蒼老了許多。但是現在,他衣袍不整,雙目無神,滿頭花白。當初曾經可以連射七十餘箭,箭箭不落空的大隋第一門閥之主李淵,此時卻躬背如駝,手腳顫抖。“起來吧,唐王。”陳克複聲音依舊冰冷,就如他膝上的那把寶劍一把。李世民也被郭孝恪按著跪倒在李淵的後麵,看到父親如此卑躬屈膝,李世民掙紮著大叫道,“父王,他不值得你跪他,他不配。想當初,要不是我李家的扶持,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郎將,說不定早死在了戰場之上。陳破軍忘恩負義,這種人我李氏早唾棄之。今日算他命好,沒有毒到他,但天理昭昭,他必不長久。父親,咱們李家乃世代名門貴族,跪天跪地,跪君王,但豈能給這等忘恩負義這徒下跪。父親,他要殺就殺,我李家沒有孬種,但有一人還在,必殺陳克複。”“閉嘴!”李淵起身走到兒子麵前,狠狠的扇了他一個耳光。李世民伸手擦拭了一下嘴邊的血跡,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父親。“為什麼?”李淵伸出手,顫抖著扶著兒子的肩膀,輕聲道,“二郎,父親對不住你,但為了李家,也隻能如此。”“呃!”李世民感覺腹中一陣巨痛傳來,他伸出手去捂,卻隻感覺一陣陣溫熱的液體自身體內湧出。隨著那些溫熱的液體湧出,他感覺全身的力量都在消散。“為什麼!”“為了李家。”李淵抽出匕首,一手扶著兒子的背,卻又一刀捅了進去。父親相殘,血濺廳堂。李世民無力的摔倒在了廳堂之上,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死不瞑目。他的身下,大片大片的鮮血湧出,仿佛是一朵盛開的血薔薇。“鐺啷!”李淵手中的刀摔落在地,他的手上,衣襟上滿是兒子的鮮血,甚至連臉上也有許多,整個人鮮血淋漓,仿佛從修羅場上歸來。他雙目發直,慢慢的轉動著,對著四周的人大笑,“家門不幸,出此逆子。今日罪臣當著眾位大人的麵,當場大義滅清,清理門戶。”眾人看著他那滿身的鮮血,還有那笑容,都隻感覺一陣陣的冰寒。虎毒尚不食子,向來寬厚仁義的李淵,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把自己的親生兒子給殺死了。這事情,讓許多人都反應不過來。“陳王,把你的宴會給攪了,也把這地板給弄臟了,真是抱歉啊。”李淵麵色蒼白,卻又還掛著讓人滲的發慌的笑容。“我這就把他擦乾淨,這就擦乾淨。大家繼續喝酒,繼續喝酒。”李淵一邊說著,一邊趴在地上,脫了衣袍,拚命的擦著地上的不斷散開的血漬。隻是他越擦,反而弄得到處都是。鮮紅的血漬到處都是,一片觸目驚心。李淵拚命的擦著,“馬上就好,馬上就好了,你們繼續,你們繼續。”他嘴裡不斷的喃喃自語。“唐王瘋了!”廳中有人驚呼道。看著李淵的作為動作,此時也唯有瘋了兩個字可解釋。陳、鄭兩家將士看的麵麵相覷,李唐諸人驚慌失措,李建成拉著父親痛哭,可李淵卻仿佛視而不見。“李淵定然是裝的。”馮婠一直觀察著李淵,此時對陳克複說道。彆人也許不熟悉了解李淵,但陳克複可是太了解了。李淵突然出手殺了兒子李世民,雖然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但確實符合李淵的性子,經曆了太多的變故,李淵本來就有了一些精神錯亂。此時為了避免整個李家都受李世民的牽連,他下狠手殺了兒子,可謂是不得不為之。…,而殺了兒子後的這反常行為,說他瘋了,或者說他是在裝,都不太準備。以陳克複看來,李淵為了保全李家,親手殺了李世民,心中肯定是大受打擊的,但完全瘋了也不可能。此時的李淵,精神分裂肯定是有的,但絕不至於真瘋了,所以他判斷,李淵有三分瘋,七分裝。不過如此一來,倒正省了他的一件麻煩事。李淵父子先前已經喝下了三日必死的毒藥,早晚要死。如果此時以李世民之事,將其牽扯進來處置,雖然名正言順,可肯定也難以收複河東太原及上黨的李氏餘黨。現在李淵裝瘋,正好,他也有借口不再追究李世民下毒之事。隻要等到三天之後,李家父子一死,到時李家失去了首領,還不如眼下的王家一樣,他正好可以對李家下手,設法收複其餘黨,為自己所用。戲唱到這裡,已經十分完美了。完美到,比他來之前所能預料到的還好一百倍。陳克複還劍入鞘,緩步走下去,將依然還在擦地的李淵扶起,歎息一聲道,“唐王,本王相信你,世民下毒之事,隻是他一人所為,並不是李氏在後謀劃。”在這話說出之時,他看到李淵的瞳孔微微有一瞬間的放大,心中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但隻是一瞬間的變化,李淵又回複了那瘋了的模樣。陳克複假意歎息了一聲,轉身對李建成道,“大郎,你先送唐王回去,等明日起程,你們就先去北京。宮裡的禦醫孫思藐乃當世神醫,相信他能醫治好唐王的。”兄弟世民被父親手刃,父親又接著瘋了,這一連串的變故,讓李建成已經六神五主,此時聽到陳克複的安排,再無半點異議,連連點頭,感激陳克複對父親與李氏一族的寬容。好好的一場慶功宴,卻兩死一瘋,血濺廳堂。眾人再無歡慶之心,都各懷心思告辭離開。陳克複看著李、王兩家各自帶著屍體離開,麵無表情。待看到一個巧妙倩兮的身影時,卻突然一招手,“多派些人盯著她,嚴密監視。”“是!”禦衛領命離去。#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