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點)一道道濃煙衝天而起,運河之上的十座剛搭建好沒多久的浮橋化作了漫天煙火。遠處的張金稱這個時候也知道竇建德突然殺到,本來還有些擔憂,但是看到竇建德的大旗之下,隻有五萬左右的兵馬過河之後,他們就自己把後跟的浮橋給燒了。這舉動,讓張金稱哈哈大笑,高興不已。“竇建德居然不知死活,自絕後路。那老子今天就成全他,讓他休想再回北岸。”張金稱手下的一個身著儒袍的文士裝扮的中年人皺著眉頭道,“竇建德這是學西楚霸王,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如此一來,河間兵馬知道後麵已斷,唯有死戰才能有活路,隻怕會激發出最強的戰力。這竇建德確實不簡單,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啊,大王,須得小心應付,不可輕敵。”“竇建德不過是一鄉間小農,他的部下也不過是泥腿子農夫,就憑他們,也想學霸王背水一戰,隻怕是東施效顰,徒增人笑柄耳。大王,竇建德不過一介匹夫,如今不過帶著區區四五萬兵馬就趕殺到,隻怕他是找死來了。大王,我們有兵馬二三十萬,一人吐一口口水也要淹死他們,何懼之有。”說話之人卻是劉霸道的昔日部將格謙,當日他沒能逃走,後來就歸降了張金稱。不過他前兩日已經收到了劉霸道的來信,約他陣前反戈。劉霸道的另一名老部下李德逸也連忙附和,直言用人堆也能堆死竇建德那個匹夫,和他的那點人馬。張金稱聞言大樂,傳令下去,各部一起進擊,殲滅竇建德。一邊是竇建德的四萬七千人馬,猛打猛衝,凶悍無比。一邊是張金稱的二十多萬烏合之眾,人數眾多,猶如海洋,無邊無際。不過張金稱的二十多萬人馬雖多,但大多都是些烏合之眾。而且其中大部份都是剛剛吞並的孫劉兩家人馬,本來戰力就不強的兩支人馬,此時又早被打亂重編,軍中將士儘皆不識。大戰一起,在竇建德軍的猛烈衝擊之下,張金稱一邊雖然人多,卻是一觸即潰,反而如同雪水遇到鐵水,不斷消融。看到這情形,後方督戰的張金稱並不以為意。他有的就是人,死一點兩點他根本不心痛。從親兵那裡奪過自己的狼牙大棒,張金稱大手一揮,縱馬向前,身後是張金稱的一萬親衛及兩萬內軍。雖然眼下的這親衛和內軍,都還達不到他過去所列的強悍標準,但是卻也同樣是從幾十萬人裡挑出來的最強者。特彆是他的一萬親衛,皆為騎兵,全都有甲。張金稱一馬當先,身後三萬人馬鐵流相隨。竇建德帶著河間義軍盯住一處,銜尾追殺。他的想法很簡單,以戰破麵。驅趕著張金稱的敗兵,卻亂張的陣腳。隻要讓他兵馬散亂,到時他就能直取張金稱的中軍,擒賊先擒王。不過他的算盤很快就失算了,張金稱縱橫多年未倒,其人雖然殘暴,但是一身實力卻十分悍猛。他揮舞著獠牙大棒,一路之上手下無一合之將。很快的就如一塊鐵板一般的將竇建德的攻勢給擋了下來。率領親衛及內軍擋住竇建德的如潮攻勢後,張金稱嘴角閃過獰笑,大手一揮。身後的傳令兵握著長角直吹,嗚嗚嗚的軍令傳出後,無數的兵馬自四麵八方湧來。這些兵馬雖然遠沒有張金稱親衛厲害,但是勝在人多勢眾,漸漸把竇建德包圍起來。眼看著身邊的弟兄一個個不斷倒下,竇建德須發皆張。“將軍,兄弟們快支撐不住了,快打旗號,讓孫劉舊部反戈。”範願一槍刺落一名張金稱的騎兵,趕到竇建德的馬旁大聲道。竇建德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此時就讓孫劉舊部反戈,並不能給張金稱致命一擊。孫劉舊部是他們最後的底牌,不到最隍時刻,他不會動用。馬嘶人嚎,越來越多的人倒下,情勢已經越來越危急。…,就在竇建德都快要忍不住打算發信號之時,目光卻突然掃到在戰場之上,除了他們河間義軍與張金稱的兵馬之外,戰場上居然還有其它人。隻見無數的兵馬背後,居然有著許許多多衣衫襤褸的百姓。一眼看去,這些百姓最少也有二三十萬,絲毫不比他們交戰雙方的人數少。看到這些人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了他們的身份。張金稱曾經是他的結拜四弟,張的作風他早知道。每過一城,必劫掠一空,裹挾百姓隨軍而走,就是他的作風。看著這些百姓,竇建德眼前一亮,“弓兵營,方向東南,自由拋射,十連射,放”傳令兵將命令傳下,一直被竇建德兵馬護衛在最中間的五千弓箭手,立即張弓搭箭。隨著一聲令下,一道道尖銳的呼嘯聲響遍戰場,五千支箭瞬間飛上天空,組成了一片箭的烏雲。下一刻,利箭從空而降,密密麻麻的箭雨一下子將東南方向一大塊範圍包了進去。那些連鎧甲盾牌都沒有的張金稱部下人馬,瞬間遭遇毀滅打擊。無數的人中箭倒地,呼嚎慘叫聲不斷。厚厚的包圍圈一下子就出現了一塊空白。竇建德揮著馬槊,向東南一指,大吼“殺”無數的人馬跟著竇建德直向東南麵殺去,那裡的人馬大都連張金稱標準中的外軍都達不到。麵對著竇建德軍的猛烈衝擊,不斷潰散。竇建德率軍隻顧猛追猛打,對於後麵同樣猛追的張金稱親衛與內軍不管不顧。竇建德軍如同燒紅的鐵釺,在那無儘的張金稱兵馬中很快的燒出了一條通道。衝出了包圍圈,竇建德並不停留,立即率部向不遠處茫然觀戰的十餘萬百姓直殺過去。十幾萬人,全都是手無寸鐵,被這殺的眼睛都紅了的竇建德軍一番衝擊,瞬間四下奔逃。竇建德隻顧帶著兵馬驅趕著百姓反衝張金稱大軍,一邊趕,竇建德一邊下令全軍齊喊,“張賊敗矣,棄械免死”“張賊敗矣,棄械免死”運河南岸的幾十裡河岸上,到處都是人馬,人頭攢動。雙方兵馬加上那些百萬,那幾十裡地上,早已經聚滿了差不多五六十萬人馬。密集的人流,如果趕集一般。那些被竇建德軍驅趕著的百姓,四下亂逃,不斷的撞入張金稱的軍中。而後麵竇建德軍中不斷響起的“張賊敗矣,棄械免死”的大吼聲,更是讓那些士兵百驚慌不定。有人相信,也有人不相信,但更多的人已經心亂了。混亂的大戰又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這個時候,整個南岸的戰場已經全亂了。到處都是人,但卻很少有完整的兵馬編製隊列。竇建德的兵馬這個時候也分成了三部,各自驅趕著張金稱裹挾來的百姓和兵馬,四處流竄。張金稱帶著他的幾萬精銳此時已經被竇建德甩下,追都追不上。混亂的戰場之上,突然一道道牛角號角響起,悠遠洪亮。這號聲與往常的軍令號角卻又不停,長長短短似乎是在聯絡。果然,沒一會,戰場之上,突然自各處接二連三的響起呼應的角聲。孫安祖舊部孫安林、李都,劉霸道的舊部格謙、李德逸等人紛紛帶著自己的心腹兵馬陣前反戈。他們紛紛從懷中掏出紅布條係在額頭之上。戰場之上,那紅色的頭巾份外顯現。前一刻還是同一陣營的弟兄,下一刻,卻馬上鋼刀相向,長矛對刺。突然的變故讓戰場更加混亂,陰暗的天空此時也更加陰暗。竇建德已經重新彙聚了大部份人馬,合兵一道,調轉方向,反奔著張金稱反殺過去。張金稱揮著狼牙棒眼睛全紅了,一身的血漬讓人看之如修羅。剛擋住竇建德的攻勢,格謙率兵又到了,後麵李德逸、孫安林、李都等人紛紛殺到。張金稱再也擋不住,開始死戰殺出一條血路,準備逃跑。這是他多年血戰卻還能活下來的原因,他有一雙十分犀利的眼光,一旦戰場形勢不利,無法回天,他從不會猶豫,是立即逃跑。…,他一直以為,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味死拚,並不是什麼好結果。留下內軍斷後,張金稱帶著七八千親衛騎兵一路衝撞,準備向南而逃。午後的運河南岸,昏暗又低沉。漫天的廝殺聲中,突然自南麵傳來一陣悶雷之聲。大地輕微震動,南麵的地平線很快出現一條黑線,隆隆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卻是竇紅線接到了信號,率隱藏在南邊的三千騎兵殺到。張金稱雖然此時還有七八千騎兵,但是從清晨大戰到午後,人困馬疲,又兼將士心中恐懼,早已經失了士氣。眼看著還沒有擺脫後麵的追兵,前麵又殺來一支生力騎兵,登時一個個麵如土灰。竇紅線今日不再是那斥候小兵的裝扮,她一身顯眼的白色明光戰甲,手中一杆亮銀長槍,槍頭那火紅的槍纓是那麼的顯眼,猶如她那嬌豔的紅唇。跨坐在高高的白馬之上,緊緊的端著手中銀槍,她的目光之中不但沒有半分初上點陣的恐懼,而且反而充滿了興奮與高昂的戰意。兩支騎兵瞬間撞上,猶如兩朵浪花狠狠的拍在一起,衝天而起,又瞬間回落。無數的戰馬嘶鳴倒地,更多的騎兵倒下。雖然竇紅線與張金稱的騎兵,都是兩支義軍中最精銳的人馬,但是他們都隻是農民軍。雖然這些號稱騎兵,但終究不過是一群騎著馬的農民罷了。他們不但沒有騎兵的完整訓練,也沒有騎兵的完整甲具。甚至那些戰馬,有許多都隻是努馬,連完整的馬具都沒有,更彆提馬上裝備的鎧甲、盾牌。一個又一個的騎士被對方借著戰馬的衝擊,輕易的將手中長槍長槍刺入對方的那沒有鎧甲保護的身體之中,那些疲弱且騎術並不精良的騎兵一不小心就會摔落馬下,瞬間被戰馬馬蹄踩踏成泥。參戰,真正慘烈的對戰。僅僅一個對衝,就有無數的騎兵倒下。竇紅線揮舞著手中銀槍。左突右刺,在幾個親兵的保護下,首戰對衝就刺落了兩名敵人。交戰雙方一衝而過,張金稱的七千多騎兵一下子隻剩下了六千餘人。還沒有等他重新收攏陣列,後麵竇建德卻是帶著兵馬迅速趕到。“弓箭手,射”竇建德一聲令下,無數的弓箭帶著呼嘯聲向著張金稱的騎兵飛至。竇紅線重新調轉了方向,與父親及各位叔叔們合兵一處,向著張金稱直追而去。雙方你追我逃,且追且戰。張金稱的騎兵比竇建德的還多,但是他已經喪了膽,根本不敢回身一戰。帶著人馬一味南逃,竇建德緊追不舍,不斷擊殺張金稱的人馬。從午後,追擊到了傍晚時分,張金稱帶著殘兵敗將趕到了東光城。可是任他們叫城,城中此時卻是城門緊閉,拒不開門。張金稱知道東光城的守將是劉霸道的舊部。今日戰場之上,劉霸道與孫安祖兩部臨陣反戈,他哪看不出他們肯定是與竇建德事先勾結過的。此時見城上不開門,立即明白這人也定是投了竇建德。再不敢多留,他帶著人馬又繼續馬不停蹄的往南趕。到得午夜時分,終於趕到了胡蘇城,他剛剛趕到城下,城上之人卻是馬上下令打開城門。這城池守將是張金稱以往山東的老部下,再不疑有它,連忙帶著五千餘殘兵入城。大戰一日,又逃了一夜,眾將士早就又疲又餓,紛紛搶入城中。豈料剛剛入城,身後城門卻忽然緊閉,一聲梆子響起,四周黑暗裡也不知道有多少弓弦聲響起。密集的羽箭將剛放鬆防備的張金稱等將士瞬間紛紛射落馬下,一時慘叫聲不斷響起。張金稱揮著狼牙棒不斷揮舞格檔,卻見火光之中,突然一點白光猛至麵前,一時未躲過去,正中左目,立時鮮血染麵,摔落馬下。遠處竇紅線笑著收起軟弓,嘴角泛起一絲得意。她們之前雖然一直追在張金稱的後麵,但是恰好前幾日她從北繞道此處時,知道有一條從東光城到胡蘇城的捷徑小道,剛剛她們正是抄小道先一步到達胡蘇,扮作張金稱的兵馬詐開此城,殺了城中留守的少量兵馬,設下伏兵之計,誘張金稱入城中,一舉殲滅。黑夜之中,胡蘇城東城的一處酒樓,三樓的一處窗戶打開,一隻信鴿趁著茫茫夜色飛入空中,振翅北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