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也有點小聰明,知道自己一個人是不可能先跑的。但是如果說服了皇帝一起跑,那他就是護衛將軍,卻是大好機會。雖然逃跑肯定有風險,但是宇文化及卻寧願冒點險,也不願意乾坐在這裡等死。楊廣一聽,卻是也頗為心動。覺得自己守在這裡,實在是沒有什麼把握。但是如果突圍,也不一定就沒有機會。到時隻要入了太原,那他就完全不懼突厥人了。太原雖然論堅險比不上雁門,但是太原卻是距離東都洛陽和西京長安都不遠,到時關隴、河南、河東、山南各處的大軍都能火速趕來。“宇文愛卿言之有理,朕命你速去挑選五千精銳騎兵”“陛下,萬萬不可。守城我方尚有餘力,而騎兵則是對方的長處,陛下是萬乘之主,怎麼可以輕舉妄動。這不是突圍,這是送羊入虎口。”楊廣的話剛說到一半,卻馬上有一人大聲反對。楊廣看去,出聲反對之人居然是一直在打瞌睡的尚書左仆射蘇威。心下也不由的有些驚訝,這蘇威兩朝元老,一直執掌中樞,本事卻是不小。不過楊廣早習慣了皇帝的意誌不可違背,對於這麼一個想和他君相共治天下的宰相是絕對不願意容忍的。在他的天威之下,蘇威早就坐了十多年的木頭人宰相了。前兩年又有些不老實的跡像,他馬上將他弄到遼東去當了一年多的閒人,結果回來後又老實了。沒想到,今天這蘇老頭居然又敢冒出頭來了。四次大起大落的蘇威早就成了官場的老油子,號稱朝堂不倒翁,如果不是眼下實在是關係著自己的身家性命,他是絕不會再出頭的。剛剛站在廳中,雖然他一直閉著眼睛在打瞌睡,但是實際上他比誰都驚醒著。一聽到宇文化及居然想拉著皇帝逃跑,他立馬就出了一身冷汗。眼下雁門城兵少糧不足,全憑著皇帝在這,才有希望。而如果皇帝一跑,那到時剩下的人馬肯定軍心散亂,甚至有可能都會逃掉。就算剩下的人肯堅守雁門,但是如果皇帝真的到了太原,那時還有誰會急急的趕來雁門解圍。說不定皇帝前腳走沒幾步,後腳雁門就要被攻破了。雁門一破,他這個名義上的大隋百官第一人,當朝右相,那哪還能有逃脫的可能。自己已經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可不想再跑去草原突厥當幾年宰相。蘇威帶頭後,馬上殺人王禮部尚書樊子蓋也馬上跳了出來,倚老賣老的怒喝了宇文化及幾句後,對著楊廣道,“陛下身處危境而希圖僥幸,一旦失敗,則後悔莫及不如繼續固守堅城,並征召全國各地的兵馬前來救援;陛下親自撫慰士卒,增加賞賜,一定人人奮勇作戰,何必擔憂不成功?”樊子蓋知道皇帝一來擔心城中糧草不足,二來也是擔心河北的兵馬被堵後,河東的兵太少,擔心打不過突厥,所以才會想著跑。所以他一來說讓皇帝乾脆征召全國各地的兵馬都趕來,這樣總打的過突厥人了。不過楊廣心中對於堅守還是沒有多大的把握,突厥人的強悍他是親眼所見的。來護兒五萬大軍居然不到一天,就被突厥人殲滅,這讓楊廣太震動了。看見皇帝猶豫不決的梯子,內史令虞世基又趕忙出聲,“陛下確實應該重賞將士,繼續固守”虞世基的官職是三省之一的內史省的老大,當朝副相之一。權利很大,不過為了卻一向低調,從來不和宇文閥、裴閥、李閥等大閥摻和。在朝中,他不但得皇帝的寵,而且也一向得其它大臣的禮敬。往日在朝堂內外,他也一直是充當著一個和事佬的角色。…,楊廣一看到他也站出來了,已經知道了群臣的意思了。不得已,最後也隻好點頭同意堅守。“朕意已決,堅守雁門,再有言撤者,定斬不饒。諸位愛卿,現在既然決定堅守雁門,那各位愛卿又有何良策可應敵?”右屯衛大將軍雲定興道,“臣認為,第一件事情就是傳旨河北。命河北已經集結好的二十萬大軍,兵分兩路。一部十萬人調回臨渝關加強關防,絕不能讓遼東叛軍借此機會破關進入河北。另一路十萬兵馬由右武衛大將軍裴仁基即刻率領走飛狐陘,擊敗突厥守軍趕來雁門。”楊廣想了想,雁門雖然危急,但是臨渝關卻也十分重要。如果讓遼東叛軍殺入了河北,到時再和中原那些農民叛軍彙合在一起,那就一時難治了。對於他的這個提議,楊廣點頭同意。“立即擬詔,傳旨左武衛大將軍裴仁基,令他接旨後立即率十萬河北大軍經飛狐陘入雁門救駕。並傳令左禦衛大將軍薛世雄,讓他率十萬河北府軍增援北平郡臨渝關,絕不可放遼東叛軍一兵一卒進入河北。”內史令虞世基親自起草詔書,當場擬詔。詔畢,楊廣立即蓋上傳國玉璽,交給門下省發出。門下省納言裴世矩也出列進言,“陛下,昔日漢高祖劉邦與匈奴大戰,結果被圍白登。後劉邦采用陳平之計賄賂匈奴閼氏(皇後),閼氏對冒頓單於說“兩主不相困。今得漢地,而單於終非能居之也。且漢王亦有神,單於察之”,才最終得逃。今個突厥始畢來攻,之前突厥可敦義成公主也曾來信示警。草原習俗,可敦乃有治事之權。所以臣以為,陛下應當一麵立即派人聯絡鐵勒、庫莫奚、西突厥馬上進攻東突厥,一邊再派使者聯絡義成公主,讓其給始畢傳信,言突厥後方有亂,始畢得知必然會退兵。”先前朝廷本來就是要和三家盟友進攻突厥,而按時間,現在三家也肯定已經準備好了。眼下突厥大軍南下,朝廷讓三家盟友攻突厥,這卻正是圍魏救趙之策。如此一來,這不但能解突厥之圍,說不定還能趁此機會,重創突厥後方各部。“好,準裴納言之進之策。立即聯絡鐵勒、庫莫奚、西突厥三家,就言如今局勢有變。突厥主力大軍已經被我拖住,讓他們馬上進攻突厥草原各部。另外馬上再聯絡義成公主,讓他給始畢發信,告訴草原大亂,讓其早日回草原。”至於義成公主得了信,會不會讓突厥草原各部早有準備,防範鐵勒各部,這卻已經不再是楊廣所要考慮的了。眼下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早點解了雁門之圍,隻要自己沒事,要打突厥人有的是機會。一連議定兩條,廳中氣氛總算要好了一些。廳門口的內侍小跑著進來,“陛下,左衛衛將軍、馬邑太守、遼陽郡公李世民求見。”“宣他進來。”李世民當日被帶回雁門時,楊廣也親自去看了下,那時看他還感覺隻剩下了一口氣,沒想到,現在居然已經能下床了。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名身著紫袍的年輕人走入廳中。廳中君臣抬首望去,卻不由皆吸了一口氣。隻見此時的李世民臉色慘白如錫紙,更讓人驚訝的是他的臉上,一道自右額頭的疤痕劃過了右眼、鼻梁和左邊臉頰。那傷口結了一條黑色的痂還沒脫落,整個一張臉都還高高的腫起。整個人不但再沒了有昔日的俊秀神采,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恐怖。…,他走入廳中的腳步有些虛浮,緩慢的向前行走著,左邊的衣袖卻是輕輕的擺動著,裡麵空空如也。看到往日的年輕俊傑,此時成了如此樣子,眾人都不覺得有些感歎惋惜。楊廣也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暗道李世民如今這個樣子,自己卻是無法再將本就不喜歡他的出雲公主嫁給他了。“二郎,你身上有傷,怎麼不多在府中靜養。”李世民當日中了五十九刀,看似恐怖萬分。而實際上,真正厲害的傷隻有腹部的那一刀,和斷臂的那一處傷口。至於其它的幾十刀,都隻是一些皮肉之傷,懲罰的性質多些,並沒有什麼致命處。當日張勇本來是想要給他弄滿個四百三十八萬,再來個一刀斷頭的。哪料到居然半路會出現意外,李世民在雁門休養了兩邊,處理了好了斷臂和腹部的傷後,就已經沒有什麼大問題了。上前行了一禮,“陛下授予臣重任,讓臣留守西陘關口。臣下無能,不但沒能守住關口,還致全軍大敗,臣是來向陛下請罪。”楊廣歎了一口氣,“西陘之戰,非戰之罪。朕已經知道當**的那緩兵詐降之策,計是好計,奈何卻被突厥人識破了,可惜。”李世民眼中閃過一絲怨恨,“陛下,那日臣入突厥帳中,始畢可汗已經對臣的計策深信不疑。隻是後來沒想到,回關內之時,卻被遼東叛軍陳克複的手下劫殺。臣一醒來就趕來見陛下,就是想告訴陛下,始畢可汗的軍中有遼東陳克複的黨羽,突厥人已經和陳克複勾結在一起了,請陛下提防。”“果然如此,二郎你還不知道,就在兩日前突厥攻雁門城當天,遼東叛軍也集結了二十萬大軍對臨渝關進行了猛烈攻擊。所以剛才諸位大臣們也已經對此有過猜測和懷疑了,現在你已經替朝廷證實了這一事實了。等他日平定遼東之時,朕一定要將他扒皮抽筋、生烹活煮。”說著楊廣又將剛剛朝堂各位大臣商議的結果說給李世民聽,“世民有何良策否?”李世民沉思了一會,“臣以為,除了調動河北大軍、聯絡義成公主外,朝廷應當馬上朝廷兩件事情。一是立即下達勤王詔書,號召天下各地的臣子們率軍前來雁門勤王,哪怕是沒有軍隊的,也可以讓天下官員豪強地主們征召自願果敢驍勇誌士,讓他們趕來勤王。第二就是封鎖城中缺糧的消息,決不能讓城中軍民百姓得知。並且馬上對城中的將士們朝廷安撫,馬上給城中的將士們全部提升官職,並且許下諾言,他日擊退突厥人之後,還將按守城將士們的表現功勞,賞賜更高的官職和財物。”楊廣雖然一向都舍不得加官封賞,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再小氣。和眾大臣們商議了一下後,就完全同意了李世民的提議。立即再下詔書,隻要守城有功的人,全都重賞;而且沒有官職的人授予官職,已有官職的人全部升官緊接著,楊廣又下了一個詔令:全國各地的軍隊前來勤王。而且當場楊廣就開始給大臣們升官,加封司馬德堪為右翊衛大將軍,雲定興為左驍衛大將軍,李世民為左屯衛大將軍,其餘的文武也都是各個加官進爵。雁門城中人人有份,就是那些士兵們也大都得了一個從九品的立信尉的散官。而且楊廣也許諾,隻要等雁門解圍之後,所有城中將士,將論功行賞,所有的軍功將三倍於平時戰功獎勵。…,另外又依了李世民的提議,召天下各地兵馬趕來河東雁門勤王。而且這一次不僅僅局限於各地的統兵將領,不論文武官員,都可以募集誌願驍勇百姓奔赴河東。就連沒有官員的世家大戶,地主豪強,隻要你有錢,招的到人,就可以幕兵來河東。這道旨意一出,尚書左仆射蘇威,和禮部尚書樊子蓋,太子少師蕭璃等人都在暗自搖頭。但是此時皇帝正在敏感的時候,誰也不敢否決皇帝的旨意。但是心中,對於這樣的一道旨意還是有些驚恐。這個時候,卻誰也沒有看到,站在一旁的李世民那張猙獰的臉上,嘴角卻是微微擰起了一絲殘酷的微笑。大隋的軍製,是府兵製度。這是經曆了南北朝數百年的混亂後,總結出來的一套最有效的軍製。特彆是隋朝對於兵權的應揚府、兵部、十二衛這樣的三層分製統兵製度,更是讓隋軍成了一支聚則為戰,散則為農,且不須軍餉,不須準備太多的器械。且還能防止將領擁兵過重,尾大難掉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是現在李世民的這麼一個勤王令,卻是將這一切都打破了。勤王令一出,天下官員豪強世家皆能幕兵,而且完全成了光明正大,再不受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