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_tent_up;人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誠非虛言。前年張寧就決定,不想再乾形同特務的采訪使,哪料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兩條路,一條去南京那風花雪月之地做國子監禮官混吃等死、一條乾老本行去湖廣解決辟邪教的問題,讓他選,似乎隻有後者更好一點。從楊府回家天sè已經黑了,張寧卻仍在自家院子裡徘徊。每當發愁時他就有這個習慣,習慣走來走去。不知什麼時候他發現身後有人,回頭一看原來是張小妹,隻見她正做著一個奇怪而滑稽的動作,兩腿跨得很大,身體都快站不穩了。張寧詫異道:“你在作甚?”小妹無辜地看著他:“哥哥的步子好大啊。”原來她正踩著張寧走過的地方,跟著“邯鄲學步”。還是小姑娘好,大多數時候都能無憂憂慮。張寧便沒理睬她了,接著沿屋簷走,繼續琢磨自己的事。但這時候小妹又追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問:“哥哥又發愁了?”張寧彎了一下腰把她的小手握在手掌裡搓了搓,歎道:“估計不久就要去湖廣。”“啊?怎麼又要出京……這回要去多久?”張小妹一聽,也跟著做出犯愁的樣子。張寧搖搖頭:“不好估計。但這回我要帶你一起去,讓你在我的身邊。”小妹隨即露出喜sè,撒嬌道:“哥哥總算想通了,帶著那個祥符想人家,還不如乾脆帶著人呢……”這次把小妹留在京師張寧實在是不放心,上次和宦官王狗兒聯合,才讓皇帝認為永樂帝不是非正常死亡,所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畢竟是一個隱患。萬一哪天皇帝發現了真相追究起來,張寧家的人估計要被牽連,所以他至少想帶上最重要的人。和小妹說了幾句話,張寧的思路被岔開,這才感覺身體都快被凍僵了。正月裡的初,氣溫和寒冬臘月好像也差得不多。他遂拉著小妹一塊兒回到房間。書案上還放著一份奏章,前前後後已經準備很久,一直沒有送去通政使司,是關於鄭和艦隊遠洋利弊的論述奏疏;現在看來仍不是上書的時機,還得放一放,也不知這份東西什麼時候才能派上用場。按照以前張寧的“職業規劃”,先上越南撤軍疏,得到皇帝支持後,就找機論述言遠洋事;進而在事業上轉型,下西洋這件事要想做出成就來也夠得一番努力了。正好遠洋艦隊的“總司令”鄭和今年初要從南方回京師拜見新君,到時候朝廷的注意力會因此略微向西洋事轉移,張寧就打算趁鄭和回來那段時間言事……但現在看來是沒機會了。張小妹如同平常一樣,隨手收了他亂擺的書籍和紙墨,還有那份奏章放在書架顯眼的位置,以為張寧還用得上。張寧見狀便說:“那份東西放到箱子裡,用不上了,出京時帶走。”她遂依言收拾完,然後坐到張寧的對麵,用手撐著下巴看他。這樣大眼瞪小眼太沉悶,張寧便隨口說話:“時至今ri我才真正意識到,一個人不是會辦事就可以。無論想做什麼事,首先得得到上麵的信任,否則一切都是枉然。”小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應該是聽明白了字麵意思,但很多事兒都要自己親身體會才能領悟吧?見張寧今晚沒給她講故事閒聊什麼的,她也一本正經起來:“哥哥不要沮喪,雖然那份奏章放起來了,可總有一天皇上能明白哥哥的忠誠的,到時候還會重用哥哥。”張寧聽罷愕然,險些沒笑出來。就怪小妹那張臉太清純,忽然那副表情說起政事,真是夠彆扭的。他在楊府受的鬱氣漸漸消散,淡然道:“都是以前想辦的事,現在就算得皇上信任,我也不想再為那事cāo心。國家大事固然重要有意義,但在我心裡關心的人更重要。”就在這時趙二娘端著夜宵進來了,見兄妹倆一本正經對坐著說話,便笑道:“喲,東家和小妹正說事呢?”張小妹回頭道:“哥哥要上奏章,正和我商量國家大事”趙二娘愣了愣,隨即“噗嗤”就笑出聲來,她忙將手裡的東西放下:“小妹真是出息了,咱們大明朝的賢才哦”張寧道:“下回做點甜粥,放點蜂蜜棗子等東西試試……文君也喝過那種甜粥,你再問問她還有什麼作料。”……元宵節張寧照樣帶著小妹去看煙花,玩得挺高興的。節ri一過,衙門便開印辦公了,國家體係逐漸恢複了正常運轉。宣德帝也在奉天門禦門聽政,這是宣德紀元的第一年,他又剛登基不久,開始還是很勤政的,一天少則也要處理大懈十件事。年前胡瀅上過一道奏章,認為流竄在湖廣的辟邪教對國家穩定不利,需要設法解決。這事兒經內閣商量批複的處理意見是先派一個巡按下去摸清狀況,實地了解之後向朝廷描述,然後是把教眾編為農民保甲進行安撫、還是用兵討伐,再行商議定策。不過內閣把奏章送司禮監之後,正逢年關,從皇城到地方衙門整個權力機器都暫停運轉,不少奏章就堆積在司禮監沒來得及處理。開重新執政,那些奏章才拿出來,經皇帝過目該批紅的批紅,不合理的打回去重擬。朱瞻基坐在禦案前,周圍的內侍端茶送水,遞文磨墨侍候著,底下一眾文官幫著理政,除此之外還有起居注館的內侍隨時記錄皇帝在乾什麼。朱瞻基翻開胡瀅的奏章,一目十行地瀏覽了一遍就大概明白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偏遠土司地界上的一眾流民,和一堆國家大事比起來確實不算什麼要緊事。要說重要西南有兩個地方的土司已經起兵造反了,幾年了現在還沒鎮壓下去,攻城略地嚴重不嚴重?永順土司的這幫人還沒造反呢……不過因為奏章是胡瀅上的,朱瞻基很快就猜到了胡瀅的用意:肯定是胡瀅擔心聚眾數萬的辟邪教和建文遺臣有關、才會專門上疏。他又看了一眼內閣的處理意見,頓時認為非常妥當。眼下最重要的是隨時等著漢王那邊出狀況,有了大義名分然後削藩,暫時顧不上再管建文遺臣的事;在朱瞻基看來那些舊事已經不需要太在意了,何況皇祖父之死的疑點多半也是子虛烏有……在這種情況下,先派個禦史考察,既不費事又能以防萬一,實在是考慮周全中規中矩的上善之策。朱瞻基見禦門內有內閣和六部的大臣,當場就說:“胡瀅這份奏章,照部議批紅。要派巡按去湖廣,你們舉個人。”楊士奇便拜道:“老臣以為禮部員外郎張寧可用。”朱瞻基沉吟片刻道:“朕記得去年吏部有一份卷宗裡,張寧應該調南京國子監?”楊士奇道:“確有此事。不過國家正值用人之際,禮部儀製司員外郎張寧對皇上忠心耿耿,又曾經曆過此類政務,當是合適人選,故老臣舉薦。”朱瞻基聽到忠心耿耿那個詞,心下就尋思楊士奇的用意,可能是暗示再給張寧機會證明忠心;後半句說得也有道理,查建文遺臣這種事,一般官員還真乾不了。楊士奇的話在皇帝麵前很管用,因為他每每進言都是很識大體考慮很周全的意見。朱瞻基略微一想便笑道:“那倒也是,張寧年輕多辦實務更好,那便依楊少保舉薦,任張寧為湖廣巡按,讓他去湖廣。”內侍和吏部的官當場就記錄了皇帝的旨意,吏部馬上就可以下達政令,一件事三言兩句就處理好了。皇帝親自在禦門理政,絕對權力麵前,理政效率確實更高。果然張寧次ri就接到了吏部政令,讓他從禮部儀製司員外郎卸任,改任湖廣巡按禦史,隸屬都察院。接著他拿著吏部的命令要去都察院交接印信官服等物。此時他按照律法必須在三ri之內離京,好像有點突然。不過元宵節之前他就從楊士奇那裡得到消息了,早已準備妥當。從五品禮部員外郎到七品巡按禦史,雖然連降三級,但官場上的人對這種調任都不會認為是降級,巡按品級低但是有實權、而且很容易乾出政績,實際上是好事。當然這次的好事如果沒有楊士奇,是完全不可能落到張寧頭上的。一般情況的巡按禦史,七品,但一省最高級彆的從二品三司使,承宣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都不敢怠慢,代天子巡查實在是“位低權重”。不過張寧這回沒那麼舒心,還沒出京,就來了個“幫手”:吳庸,作為給張寧出謀劃策的參讚……張寧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這家夥是乾什麼的。說是幫手,可能和很多外放京官身邊的帶的債主一樣。張寧見了吳庸就開玩笑說,我是不是啥時候欠了吳先生的錢忘記還了?好在吳庸其實是個很淡泊隨和的人,也不見氣,隻說奉命行事身不由己。……ps:表弟元旦結婚,前後要鬨騰幾天,可能這幾天隻能ri更一章了,實在抱歉得很,請大家理解一二。之後會恢複ri更兩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