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想聽?”“不想。”“為什麼?”“因為不重要。”思遠的話很噎人,弄得羅睺也是愣神片刻,接著兩人又像魔怔似的笑了起來,笑完之後,羅睺雙手托杯敬向思遠:“紛紛擾擾都是一念之間,管你是人是妖,皆逃不出如此怪圈。倒不如像你這樣逍遙自在,不問世事。”思遠拱手讓下這杯酒,他連喝了三杯,當要喝第四杯的時候卻被羅睺擋了下來,他一臉揶揄的說道:“停停停,酒都被你喝了,我喝什麼啊?”“再點兩瓶啊。”思遠伸手叫過服務員,點了最烈的悶倒驢,整整三大瓶,打開之後一股子醫用酒精的味就飄了出來。“敢不敢?”麵對思遠的挑釁,羅睺哈哈大笑,一點不介意的拿過一瓶對著就吹了……兩個人從那之後就沒有再談論任何一句關於陰謀、關於上三界、關於過去的話題,兩個大老爺們就像發瘋似的一瓶接一瓶的喝著,聊著那些有的沒的無聊的話題,比如哪隻妖怪乾了什麼煞筆事、現在哪個明星其實是妖身、岐山幻境現在的狀況和對未來人間世界變革種種期望。他們聊天的內容根本一點都沒有藏著掖著,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坐在大排檔裡吹著牛逼,旁邊的人都聽見了,但卻沒有人信以為真,都以為是倆喝高的傻逼在那吹逼,就連旁邊伺候著的服務員都有些懶得搭理他們。菜一道一道的上,酒一瓶一瓶的吹,兩個同樣被壓抑了許久的男人大有要喝到天昏地暗的架勢,甚至到了淩晨四點,大排檔的老板都坐在旁邊昏昏欲睡了。他倆仍然在吃著喝著,就像填不滿的無底洞似的。說到激動處,羅睺甚至一隻腳踩在桌上,做出一副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氣概,說等以後新時代來臨了,他一定要成為守護者。像思遠一樣的守護者,儘可能讓一個美好時代多延續一點,哪怕是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小時都是再好不過的了。而思遠則笑著笑著就哭出了聲音,他和羅睺聊起了山雨、聊起了青衣、聊起了大狐狸,聊起了天守門裡那些永遠離他而去的人和妖。聊到動情處,羅睺也是眼眶紅紅的,坐在旁邊一個勁的給泣不成聲的思遠倒酒夾菜,雖然這才算是正兒八經認識的第一天,但兩個人卻像是多年的老友似的。互倒苦水。如果這一幕讓知道他們身份的人看到的話,說不定會驚愕的嚇掉下巴,一個妖王、一個歸位星君的總扛把子,坐在一個由塑料布圍成的大排檔裡邊吃邊聊還邊掉眼淚,這絕對是難以接受的。“你說,這算不算是中年危機?”思遠抽了把鼻子:“隻要我參與的事,都沒有好結果,有時候我都覺得我是個廢物。”“我啊。我曾經殘忍嗜殺,可在臨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也不過是個小角色而已。你知道我幡然醒悟的時候,心智差點失守。”兩個人聊著根本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但卻他倆卻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隻顧著吐著那些不吐不快的苦水,那些不能讓彆人知道的苦水。“你才殺幾個人?我彈指揮手,百萬人灰飛煙滅。”思遠不屑的撇撇嘴:“可笑我還自詡永不殺生。”“我承認你贏了。”羅睺再次舉杯。這次顯然已經能感覺醉態了:“我不如你。”“可我不開心,一點不開心。我是個壞人,十足的惡人,但他們卻把我當英雄,而真正的英雄卻一直被誤會。我不開心。”思遠一隻手撐著胳膊,略帶醉意的比劃著另外一隻手:“世人愚昧!愚昧啊……哦,我也愚昧……我就是個蠢貨,是個廢物!”“你是說你今天祭拜的人?”羅睺半閉著眼睛,嘟嘟囔囔說道:“英……英雄路,不歸路,隻有義無反顧不顧諸神者才夠格被稱為英,踏萬千道隻求心中真理者方為雄,英雄不好當……真的不好當。你當不了,我當不了,可不代表彆人當不了。”思遠笑了一下,就撲倒在了桌上,羅睺推了他兩下,搖搖擺擺的站起來把錢包扔給了大排檔老板,自己也就搖晃了幾步,趴在了地上酣睡起來。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等人們發現他們時,這倆家夥正被並排放在一座公廁外頭,頭靠著頭,口水橫流。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搜刮一空,就連思遠的外套都被人給剝了乾淨。有好心人把他們送到了醫院,醫生一檢查……當場就下病危通知書了,一個喝到了腎衰竭一個喝成了植物人。他們就這樣在病床上“死”了大概一個月,醫院實在沒法再照顧他們了,反正也沒的治了,所以直接就判定死亡,可就在醫院打算給這兩個無名屍體裝袋處理的時候,思遠卻噌噌從床上坐了起來,而在他坐起來之後,看了一眼旁邊的羅睺,抬腳就踹在了他臉上,然後這一腳就把一個被診斷為腦死亡的家夥給踹了起來。這兩個人的複活可算是把整個醫院都嚇壞了,這種非正常事件被一級一級上報了過去,最後更高級的醫院派人過來複查了,而來的人……正是天守門後勤組負責人,白發龍神雪。她一看這倆家夥,扭頭就走,真的是二話不說扭頭就走。要是彆人死而複生那是奇跡,而這倆人要是能死才是奇跡。“我身份證被偷了。”羅睺坐在病床上,不顧外頭的觀察窗站滿了人:“又要去找天守門給我辦證了。”“我的也丟了,不過我是找派出所。”思遠端過旁邊的熱水瓶打開就往嘴裡灌,喝爽之後一抹嘴:“不過我回去得被媳婦罵。”“看來都有事要做了。”羅睺朝思遠拱手抱拳:“那麼……”思遠點點頭,下地來到了窗口,轉身朝羅睺也是一拱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說完,他身子向後傾斜,腦袋衝下的載出了窗戶,羅睺則走到出觀察窗口彈了彈窗玻璃,然後室內突然毫光大盛。光芒散儘時,特護病房裡就已經空無一人。而那些滿臉驚恐的醫生護士衝到窗口去看思遠下墜的地點,卻發現樓底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這件事在極短的時間裡就傳遍了整個城市,沒有人能解釋這是為什麼,甚至還引來了天守門的對外宣傳隊來散播謠言並且上了央視,思遠記得自己還看過那個節目,似乎叫什麼……啊,對!就是那個《走近科學》。“跑哪去了?”莫然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指著電視:“你都上電視了。”思遠搓著手。陪著笑臉:“大夢一場……”“大夢一場?我說過不讓你大夢一場麼?可你在家夢不行?非得跑出去浪,你那是夢?你那是夢遊!如果不是天守門過來打招呼,說你在醫院躺著,我都不知道上哪找你。”思遠乾巴巴的笑著,指著旁邊正蹲在角落拚圖玩的鯤鵬:“她應該知道啊。”“我知道啊,可我不說。”鯤鵬大聖扭過頭:“反正你也不會出什麼事。”四十五瓶烈性白酒,真的是讓隻求一醉的思遠醉死了過去,本來其實不會有問題的。但誰讓他和羅睺都封閉了所有本能應急處理係統,光用肉身去硬抗。這硬抗的結果麼……總之是喝酒誤事就對了。“你是妖王是吧?”莫然雙手交叉在胸前,咬牙切齒的看著思遠:“規則製定者是吧。”旁邊的鯤鵬大聖突然舉手:“我才是。”“那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算是一家之主,你是不是也得受處分呢?”思遠還沒開口狡辯,鯤鵬大聖撲棱著小短腿從冰箱裡掏出兩盒方便麵扔在地板上:“跪方便麵吧。”思遠斜了她一眼,大魔王居然還嚷嚷起來了:“哎呀呀。犯錯了還敢拿白眼瞪我?等著!我去買榴蓮!”這時寧清遠穿著圍裙從廚房裡走出來:“你們差不多就行了,早知道他在哪。既然縱容了,就彆欺負他了。”見寧姐給自己解圍,思遠總算是長出一口氣,轉身就要回房間裡取衣服洗澡。然後再好好的做頓吃的犒勞一下自己,畢竟一個月不吃東西雖然沒什麼大礙,但會饞啊……特彆是廚房裡飄來的水煮魚的酸香味,那更是讓他感覺饑腸轆轆。“彆走彆走,她們沒法罰你,我可有罰你的資格哦。”海鮮大魔王攔住了思遠的路:“我要罰你……嗯……罰你,給我當馬騎。”“一邊去。”思遠拎著她的褲腰帶就把她提到一邊:“我給你們做好吃的。”“喂喂!你這人怎麼不認罰啊。”寧清遠把圍裙套在思遠脖子上,轉頭看著海鮮大魔王笑道:“這麼下流的懲罰方式,你晚上偷偷去騎就好了,不用說出來。”“你騎過嗎?”鯤鵬大魔王摸著下巴,眼神亮晶晶的看著寧清遠:“對!你騎過!你最喜歡在上麵了,我都記錄下來了。”“是啊是啊,我就喜歡在上麵,你有意見?小朋友。”被人稱之為小朋友鯤鵬大魔王指著寧清遠一扭頭,哭喪著臉對思遠說:“你看她!”“嘴笨就不要跟人鬥嘴。”思遠拍了拍小朋友的頭,嗬嗬一樂:“小朋友去看動畫片。”寧清遠眉頭一揚,朝海鮮大魔王露出了個得逞的表情,樂嗬嗬的鑽進陽台開始晾衣服,而被兩個人聯合欺負的海鮮大魔王無奈之下想向莫然求救,但莫然隻是攤開手,一臉無奈的說:“我也騎過哦,幫不了你,小朋友。”“你們!你們這些奸夫淫婦!!!”“那裡頭那個才是,我是明媒正娶的長房奶奶。”思遠又是啞然又是好笑,真是跟什麼人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就會變成什麼樣,莫然當年那麼笨的嘴,在和寧姐相處這些年之後,居然也伶牙俐齒了起來。現在看來……這裡能和寧姐一爭高下的大概隻有她的老對手莫玄了。不過聽說莫玄好像帶著千若出去環遊世界了,用他們的話說,既然已經擁有了亙古無垠的生命,不浪那就太浪費了。那也就是說,現在在這個屋裡,甭管是妖王還是大聖,統統得聽寧清遠的,她說的算……“孩子們呢?”“羅敷帶出去玩了。我感覺羅敷對你的興趣完全不如對孩子們的大呢。”寧姐一邊給思遠打下手一邊調侃著不在場的羅敷:“她大概是最享受當媽感覺的人,比我這親媽都要看的緊。”“這是她幾千年的希望,現在勉強算實現了,她肯定會這樣的。”思遠麻利的切著薑絲:“我去祭拜左明軒了,我有些搞不懂他到底為什麼要那麼做,我想有個聰明人能給我解釋一下。”“其實我也不太明白,你們都太神秘了。”寧姐一邊給鍋裡加調料一邊慢條斯理的說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的信念比你堅定。”“是啊,能力還比我強呢。狐狸是為了阻止嘲風更改時空而死,左明軒卻是為了引嘲風回歸而死,而他們倆卻在一開始聯合起來算計我,以我的智商很難理解。對了,狐狸現在轉世去哪了?我想去看看。”“不知道,不過隨緣吧,你說對吧。”思遠頓了頓,釋然的歎了口氣:“是啊……隨緣吧。”“還有一個月就是2011的春節了,我打算在開年會的時候讓莫然去當特邀嘉賓,她同意了,你同意不。”“她同意就行了,為什麼還要我同意?”“怕你不高興咯。”寧姐搖搖頭,順手塞了一片檸檬進思遠的嘴裡:“你就是個直男癌嘛。”“2011年……最後一場任務就要開始了。”思遠頓了頓,嚼著檸檬自言自語道:“其實我還是挺期待的。”“期待什麼?”“期待新時代啊。”思遠湊到寧清遠的麵前吻了她額頭一下:“我們有幸見證一個新時代的誕生,這大概是最大的幸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