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回去了。”某一天的清晨,小小齊突然從床上驚坐而起,他還因為昨晚的宿醉而顯得昏昏沉沉,但有個念頭卻一直在他腦子裡反複回蕩。今天,就是該離開的時候了。這個世界是真實的,但對於他來說又是不真實的。遊蕩在真實和不真實之間,其實並不是一件值得細說的事,因為要脫離一個世界時,不管是經曆過多少次都不會感覺很舒服,而在這裡的時間越長就越是聯係緊密。這也是為什麼時空旅行是一件很危險的事,隨時可能因為一時衝動而產生放棄回去的機會,儘情享受肆意改變一個時代的快感,而快感之後幾乎沒人去管以後時間無窮無儘的報複。說起來,時間的報複是很可怕的事情,不……或者應該叫因果的報應,因果是一種超越時間空間最高法則。這一點大概沒有人比小小齊更了解了,畢竟呢……身邊有個近乎完全了解這種法則的後媽存在著。她曾經說過,因果其實是一種規則聯係,它比光速快,快到無遠弗屆。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假如一個宇航員坐著飛船到了離開地球超過兩光年的地方,那可是連光都要跑兩年的距離,但當他在地球上的老婆生下孩子的一瞬間,他自動就成了爹。不管他知道或者不知道,他就已經成為了父親。所以至少小小齊是沒有能力逃離這種規則限製之中,據他所知,至今為止也沒有人能逃離這個範圍,沒有任何人,不管是亙古長存的還是舉世無雙的,哪怕是能把時間玩弄在鼓掌之間的人。都無法超脫。所以他再不舍、再難受,也絕對不敢忤逆這個。於是他早早起來,對著鏡子刮乾淨了胡茬子,仔仔細細洗了個澡並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也許進來很隨便,但他不管離開哪一個世界時,都帶著一種無比的虔誠和敬重。雖然離開並不複雜,但那種莫名的儀式感卻已經養成了習慣。空著肚子回到思遠所在的群山之中,發現自己老爹似乎也在做著差不多事情,一種簡單的表示對一個世界尊重的儀式。他把他這些天雕刻的小物件固定在一個架子上,然後看著它們慢慢沉入水中,身上穿著乾淨的衣服,亂糟糟的頭發和胡子都被整理的乾淨清爽,雖然不算漂亮,但卻非常英武。身上那股子憂鬱氣質讓他顯得很孤獨,但又是那麼的讓人親近。“回來了?”思遠沒有回頭,背對著小小齊輕聲說道:“準備一下吧,我們要各自遠洋了。”聽到這句話的小小齊沒有由來的心頭一緊,但卻沒有說什麼,隻是默默點頭,這一天分明已經做好準備了,但事到臨頭卻仍然讓人難受的張不開嘴。“其實我算是那種能跟兒子打成一片的老爹。對吧。”思遠突然轉過身,笑著拍著兒子的肩膀:“這次回去。我會還給你一個完整的童年。”小小齊一怔,然後眼淚奪眶而出,慢慢的跪在思遠麵前磕了三個頭:“謝皇阿瑪……”“心情不好就彆耍嘴皮子了。”思遠朝小小齊勾勾手指,然後率先走進聚能陣中,然後開始注入靈力:“我們未來見。”“嗯!”小小齊咬著嘴唇,開始調整坐標。但仍然從嗓子眼裡發出哽咽的聲音:“爸,我們未來見。”“這麼大個人了,老哭鼻子算個怎麼回事?”思遠搖搖頭,用袖子擦掉小小齊的眼淚,然後點上一根煙並遞給小小齊一根:“試試看?”小小齊想了想。接過了老爹的煙,接著突然笑了出來:“當年你是不是也是這麼從我爺爺那接煙的?”“是啊,當我爸在一次過年的飯桌上給我遞煙的時候,我差點都哭了。”思遠仰起頭:“從那時候我才覺得我被我爸認為是個成年人。”小小齊抽了抽鼻子,笑著說道:“那我們就未來再見。”“不會太久。”陣法發動,外部法陣由夔龍操持,巨大的能量灌頂而入,在幾百公裡外都能看到這宛如實質能量波動。這裡的特案組所有成員布下了層層警戒,其中就有陳明,他仰著頭看著離開他幾十公裡的能量聚集處,戴著護目鏡。在能量達到一定程度之後,世界奇點開始發動,一個圓形的黑洞出現在了思遠他們所在位置。這一幕他曾經經曆過,從三娘那裡出來時就是這個樣子,他記得很清楚。而他同時也知道,進入奇點之後,兩個世界就會被徹底割裂開來,而裡頭是一個近乎完全真空的地帶,看不見也聽不見。“保重。”思遠在進入之前對小小齊說了最後一句話,接著就義無反顧的走了進去,他心裡的想法小小齊不知道,但基本上可以肯定,他並不好受,血脈相連的兩個人在這一個月裡既是父子又是朋友還是搭檔,默契程度好像是搭檔了幾十年的人似的,現在的分彆肯定不會像表麵上顯得那樣輕輕鬆鬆。不過奇點誕生和消亡時間都很短,小小齊沒時間去做更多的想法了,扣上了領口大衣上的風紀扣,頭一低也鑽了進去。在他們進去之後,奇點轟然崩塌,接著原地屬於他們的一切都消失無蹤,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唯一隻留下了一個人……“我在哪?”被留下的人不是彆人,正是思遠本人,隻是現在的他,眼神裡已經沒有了那種孤高和桀驁,就好像一個普通的年輕人一樣,有著和他年紀相稱的氣質和眼神,一點都看不出有半點不對勁的地方。在奇點消失之後,特案組的人飛馳而來,看到坐在地上渾身乏力的思遠之後,陳明看著旁邊的老頭:“這是什麼意思?”“等價交換,有一克的東西離開就要有一克的東西留下。”老頭麵色深沉:“好了。帶他回去,然後這件事就此結束。”其實思遠的離開,除了這個世界本身應該存在的思遠之外,其他一切屬於他的痕跡都被抹去了,那些痕跡、那些記憶,再沒有了他的烙印。從上到下一切都恢複到了到了思遠來到這裡之前的樣子。世界好像按下了重播鍵似的,隻是這一個月的時間卻無法回溯,大部分人都不清楚這種變化,隻有在特案組的高度機密文件裡才記載了這一個月所發生的事情,並把它稱之為失落之月。當然,至於多了一個月的問題……這個很好解決,今年閏了個月就好了,夏天來的比往年早一些罷了,並沒有人會在意。“記住。下次每到有閏月的時候,你就要去翻翻機密記錄,說不定就是類似的情況。”陳明點點頭:“雖然挺深奧的樣子,但我記得那些人不會有問題吧?”“沒問題,因為你說出去也沒人知道,更不會有人信。”陳明聳聳肩,攙扶著已經癱軟下去的齊思遠走出了這片林子,並對他說:“你夢遊了。自己坐火車橫跨了兩千公裡。”“你當我傻啊?”“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陳明抿嘴笑著:“對了。有沒有興趣考慮加入特案組?”“什麼是特案組?”“你進來才知道,不過待遇很棒哦,五險一金、包分配住房、包介紹女朋友,出門都有車,出差還有補貼,享受公務員待遇。工資待遇還特彆高。”思遠眨巴著眼睛:“真的?”“當然,考慮考慮吧。”也許不管在哪裡,發生過的事都會想一條螺旋狀前進的線一樣,線上的任何一個點都和以前的某一個點無限相似。但這些都已經不是思遠本身能夠了解和掌握的了,此刻的他已經穿越了奇點。正在恢複期。他能知道的就是自己現在渾身沒力氣躺在一片沙灘上,周圍有高大的仙人掌。“我在哪?”他試著坐起身,但發現力氣已經被抽乾,估計要等上幾個小時才能恢複過來,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定,這地方絕對不是他引爆的地方,那地方……恐怕現在已經被炸的沒樣兒了,這地方雖然荒涼了點,可到底也算是正常的地方。有仙人掌大概就代表著還在沙漠裡,不過這到底是在哪個沙漠?不急,真的不急。思遠根本一點都不著急,經過這麼一段,有些東西他徹底放下了。無事一身輕的思遠就這麼躺在滾燙的隔壁上,曬著毒辣辣的太陽,不過這樣的溫度似乎對他造成不了什麼傷害,反倒讓他挺安穩的,因為他嗅到了熟悉的氣味,屬於自己的世界的味道。也許現在第一件事應該是回家陪陪老婆陪陪孩子,當然……還有兩個沒出生的孩子。嗯?出生沒有?思遠也不確定,他不知道這裡的時間浮動了多少,如果超過兩個月的話,大概現在他就有三個娃啦。正在他享受片刻恬靜的時候,一輛破爛的皮卡在他身邊停了下來並從上頭走下一個穿著藍色牛仔吊帶褲的胖子,他瞄了思遠一眼,然後彎腰用手探了一下思遠的鼻息,發現他還活著之後,就從皮卡車上拽出一根橡皮管塞進思遠的嘴裡。接著一股帶著腐水怪味的水就流進了他的嘴裡,還沒等他開始往外吐呢,那個胖子又扔下了一個水壺和一個做了標記的地圖以及一些壓縮餅乾就再次上了車。等他走的差不多了,思遠躺在那拿起那張破破爛爛的地圖,上頭分明就是美國和墨西哥的邊界地圖嘛……“不小心就來了大美洲?”思遠倒是記起來了,他曾經在哪本雜誌上看過介紹,說美墨邊境上有個男人一直在給那些偷渡者送水送吃的,開始她還不相信,今天總算是親眼見著了……雖然那個水的味道很惡,但要知道在沙漠裡那水可就是世上難尋的甘露,如果思遠真的是個因為脫水倒在路邊的偷渡者,恐怕那一口水就足夠救他的命了。拿起身邊破破爛爛的水壺和乾糧,思遠勉強能扶著地上的石頭站起來了,實體穿越的消耗居然是按照比例扣體力點,甭管多牛逼的人,一概扣掉百分之九十九,然後坐等回複……至於水和乾糧,思遠倒是真不覺得有什麼必要,不過他也知道這地方這些東西有多珍貴,所以雖然很累贅,但他已然拎在手上。“能力被禁了。”思遠在體力恢複的差不多之後,發現能力似乎有一部分被禁用了,這個問題恐怕是兩個世界之間來回穿梭的代價之一,隻是他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徹底恢複,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聯係上國內的人。當然,在這種不毛之地恐怕是很難了,所以首先他要做的就是離開這片鬼地方,跑到有人的地方再說。天很快黑了下來,思遠這種百毒不侵的人對黑夜和寒冷根本不上心,一路順著地圖的標記慢慢走著,反正有地圖就不怕走岔路,至於能力麼……消失不消失能怎麼樣、能不能回來又能怎麼樣?甚至隱約之間,他都有一種不希望能力回來的衝動,就這樣靠兩條腿慢慢走著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這些年的一路小跑已經讓他錯過了無數身邊的美麗風景了。戈壁灘上的夜晚,如果不存在死亡威脅的話,其實是很美的。這裡有著和那些安逸的地方截然不同的景色和生物,也有著截然不同的壯闊風景。以往的時候,思遠不是沒見過這樣的景色,隻是他都在忙著趕路,很少耐著性子這樣仔細的觀賞。一路上他被眼鏡蛇咬了20多次,被不知名的蠍子蟄了十幾次,但是他渾然不介意,有時候想起未來兒子的臉和現在兒子的臉,他總是不經意的笑出聲來,就跟瘋了似的。當黎明來臨又離開,太陽高懸空中的時候,他總算是看到了人類活動的痕跡,他第一件事並不是打電話回去,而是一頭鑽進了這個邊陲小鎮的一家飯館裡,用洗盤子的代價換來了一份的正常人該吃的熱乎乎的午餐。這讓他很滿意。“我想……”當思遠坐在後廚和一個墨西哥圓柱形大媽一起洗盤子的時候,他突然說道:“我知道我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了。”至於那個大媽?她隻是朝思遠翻了個白眼,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