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舊的地下室,昏暗的甬道。一切看上去都符合傳統恐怖或懸疑故事裡那些老套設定,空氣中彌漫著潮濕和黴變的味道,破裂但來不及得到修葺的水管在黑暗中發出茲茲的怪調。走在這裡的思遠表情很嚴肅,因為他下來時根本沒有想到這裡居然有個如此規模的地下城市。在一扇隻能容人側身通過的門後,居然是一個浩瀚如斯的巨大工程。這些人到底想要乾什麼、他們究竟正在乾什麼。帶著一大堆的問題,思遠和狗蛋兩個人沒有招呼任何外援就進入了這個黑漆漆的如巨獸之口的地下宮殿之中。“咱倆像不像蝙蝠俠和羅賓。”狗蛋把兩把槍握在手中:“而且明顯我更像蝙蝠俠一點。”“你愛是誰就是誰,小心一點。”思遠凝視著黑暗的前方:“我可能沒時間照顧你。”“彆太小看人。”狗蛋的雙槍在手中晃了晃:“再強大的敵人也可以憑借堅定的意誌將其擊敗。”思遠笑了笑,但是並沒有說話,隻是一邊側耳傾聽各種動靜一邊的小心翼翼的往前行進著,他有一種預感,這九曲十八彎的甬道就快要走到儘頭了。“停一下。”“嗯?”狗蛋停住腳步轉過頭看著思遠:“出事了?”“沒有。”思遠站定在過道中間,雙眼突然泛出赤紅色妖豔的光,然後就見他從虛空中拽出那把可怕的妖刀,輕輕戳在地上。“你要乾什麼?”對於狗蛋的問題,思遠沒有打算回答,但見他撩起一個袖子,露出他手上掛著的那個怪異的手環。“這是?”思遠微微一笑。伸出那隻戴著手環的手臂,用力握拳。霎時間,整個甬道被一陣幽暗的血光照亮,像是進入了地獄一樣,四周圍也頓時變得鬼氣森森起來。那股莫名而來的殺伐之氣讓狗蛋當場就流出了鼻血。“這是什麼?”還沒等他說完,突然之間四周圍空間給他的壓力陡然增大。然後就見思遠的那隻左手上已經被一層烏黑的腕甲所覆蓋,整個手臂上燃燒著熊熊妖火,手背的部分還張開了一雙邪魅妖豔的眼睛。而與此同時,正在千裡之外睡覺的夢鱗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的雙眼冷不丁的張了開來,身體漸漸的懸浮上了半空,屋子裡開始遊蕩起陣陣陰風。周圍的氣息也變得狂躁而暴亂,這樣突如其來的改變讓負責看孩子的鬼母連忙從自己的房間竄了過來,但她剛打開門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直接排了出去。此刻的夢鱗已經離開床有三米。如果不是天花板的存在,恐怕她早已經飛了出去。而且現在的她,外貌已經完全變了樣子,身上布滿紅色的符文線條,眼裡的光能夠照亮整間屋子,嘴裡更是念叨著沒有人能聽懂的語言。當然,這些都不是最突出的變化,最明顯的變化則是她的體型。她現在的樣子根本就不是那個呆萌蘿莉的樣子了,而是完全的妖化。徹徹底底的妖化,屁股後頭長出了尾巴、額頭也開始覆蓋起鱗片,雙手也呈現出妖化的特征,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上頭,像是透過了天花板看向星空。“不要進去!”就在鬼母第二次準備進去的時候,小山神突然一臉嚴肅的站在門口攔住了她的去路:“解開咒逐之門的時候。會傷到你的。”小山神的樣子也極不正常,平時那種沒心沒肺的樣子完全看不見,鬼母正詫異呢,反倒是小山神兀自一笑:“我是受人之托來傳話的。”鬼母沒再說話,隻是緊張的站在門口看著正處在這樣狀態下的夢鱗。從剛才傳話筒的話裡她多少能意識到這是思遠正在啟動夢鱗的終極功能。要知道她除了一套鎧甲之外,更是作為了封鎖萬千惡意妖魂的大門,現在思遠應該是找到了開啟這道大門的鑰匙了,不過居然要用到這樣可怕的招數,鬼母著實很擔心思遠到底遇見了什麼。而思遠那邊的情況也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被那道幽魂之光所照射的牆壁上,開始出現密布的妖紋,不斷有可怕的氣息從裡頭透出來,甚至狗蛋還聽見了一陣陣淒厲的咆哮和哀嚎。“綻放吧,忘川橋。”思遠往後退了一步,用那隻被腕甲覆蓋的手握住了忘川橋的刃部,鋒利的刃瞬間就割破了他的手上,鮮血順著劍刃慢慢往下流淌著。隨著鮮血浸滿了整柄妖器,思遠身後的空氣中開始出現陣陣波浪,接著從裡頭走出了一個又一個奇形怪狀但都滿是戾氣的怪物。這些妖魂一個個麵目可憎,身上的血腥氣和殺氣與從萬靈卡之中出來的妖怪根本不是一路貨色,它們看上去就比那些凶殘許多也暴戾許多,完全不具備任何可溝通的可能,眼裡除了殺伐就隻有殺伐。它們一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攻擊思遠,但每一個試圖攻擊他的妖魂都會被忘川橋身上觸發的黑色閃電給劈得皮開肉綻。大部分的妖魂在吃過幾次虧之後就不再攻擊思遠了,隻是漫無目的的朝前方走去,浩浩蕩蕩的聲勢著實讓人心生震撼。“這就是真正的潘多拉嗎?”狗蛋的眼裡全是驚豔,他早就知道這個妖器背後所蘊含的能量,可到底因為體係不一樣,整個歐洲耗費了將近二十年也沒有辦法解開它身上的秘密,雖然根據它的能量波動製成了同樣威力巨大的潘多拉,但不論是但丁還是其他參與製造的人其實都對潘多拉並不滿意。而今天,他終於親眼看到了傳說中的潘多拉之門打開,裡麵釋放出這些和傳聞一樣的絕望。至此,他才知道,原來潘多拉……是有兩個部分的。其實狗蛋這個推論已經**不離十了,莎蘿藤鎧是那扇門。忘川橋是那把鑰匙。之所以思遠能使用忘川橋而不被反噬,主要原因就是夢鱗其實是出鞘的姐姐。恐怕除了狐狸和思遠之外沒有人會知道,這天下最強的妖器雙子,正是這看上去水火不相容的矛與盾。當這兩件妖器合二為一時,就代表著掌控它們的人同時也掌控了它們所禁錮著的十萬妖魂,這些妖魂都是那些窮凶極惡之徒。靈智未開卻四處為害,是整個上三界千百萬年裡幾乎所有的囚犯。而關押他們的地方,正是夢鱗的身體,最強的防禦同時也是最穩的牢籠。而忘川橋就是用這些妖魂的一部分所鑄成,對它們有著絕對的控製權。當然,上三界裡不是沒有聰明的,他們當然知道如果這兩件動物落入一人手中那代表著什麼,所以這兩件玩意需要同時啟動必須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萬靈卡點頭同意。或者說是萬靈卡裡的麒麟殘魂點頭同意。否則誰啟動誰就是個死,不管是三才星君還是四象之力,甚至於四方之主青丘、東皇之流也逃不過這萬妖之魂的逆襲。而世上能讓這兩大妖器和萬妖卡同時在一身的人,至今為止除了思遠,再無他人。而思遠同時又身為禦守,掌控一道輪回之力,那自然是水到渠成。“規矩,向來都是偏袒壞人。”思遠背著手跟在滾滾妖流之後慢慢往前走著:“但你彆忘了。製定規矩的都是好人。”這句話正是回應狗蛋下午時向他發的那些牢騷,隻是狗蛋沒想到他會用這種震撼的方式來回答自己。“好人如果偏袒好人。那也就成了壞人。如果連規矩都不幫著壞人,那又哪裡能有好人。”思遠慢慢往前走著,忘川橋就這麼劍尖觸地並把堅硬的地麵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所以這世上沒有好壞。有人說小孩才看好壞,成年人看利益,其實更應該加上一條,還有一部分人。看的是因果。”“天道恢弘,你我都在其中。自己的種的因,苦果惡果也得含著眼淚吞下去。”思遠一邊往前走一邊大聲說道:“你或者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但是你總會知道自己種了什麼因。因果不容顛倒,生死都是自己掌握。你在玩弄他人命途的時候。總該知道有一天有人會玩弄你的命途,人生就是這樣,不是嗎?”狗蛋越聽越不對勁,如果說開始還是回答自己的問題,那麼現在他根本就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話了。不過相比他這麼招搖的話,應該是裡頭的人已經發現了這裡的情況,自然也就能聽見他的講話。不過狗蛋細想一下思遠的話,倒還真是這麼個理,世上任何的事都是自己做的孽,沒有那麼多無辜的人,所有的冤屈說起來都是想當然。他一直覺得思遠的行事風格很窩囊,可現在突然想來……他是何等的牛逼啊,他乾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避免因果循環!他試圖規避一切不好的結果,雖然有些事難以避免,但他通常都能找到兩害選其輕的辦法。“好厲害……”“不是他厲害,是他的萬靈卡太厲害了。”狗蛋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孩,他並沒有見過這個女孩,但從她的樣子看來,她應該也是妖魔鬼怪一類的存在。“你是?”“哦,我是他的衣服。”夢鱗說完,屁顛顛的追上去:“主上主上,等等我等等我。”等夢鱗追上去的時候,思遠已經來到了一扇大門前,身後儘是狂躁的妖魔。夢鱗好不容易才擠開妖魂竄了進去,走到思遠旁邊歪著腦袋看著他。“主上,你為什麼不把我帶在身邊,反而把這個賤貨帶在身邊?我哪點比她差了?”“因為你看上去很惡心,明明年紀那麼大,還喜歡裝嫩。”不知什麼時候一副禦姐模樣的忘川橋器靈也出現在了思遠麵前,斜著眼冷冷看著比她矮差不多一個頭的夢鱗:“姐妹裡,你是最讓人討厭的一個了,對不對?姐姐。”“滾。”夢鱗的眼神惡狠狠的盯著出鞘:“我說過彆讓我看見你。”“哦?那你要把我怎麼樣?”思遠掃視了她們一圈:“閉嘴。”“不跟賤貨說話。”夢鱗撇撇嘴,把頭擰向一邊,然後慢慢的消散在空中,而出鞘也是冷笑一聲重新變回了思遠手中的劍。總算得到清淨的思遠點上一根煙。輕輕推了一下這扇大門。那厚重的門冷不丁的發出陳舊的吱嘎聲,然後轟然倒下。思遠提起腳步往裡頭走著,歪著頭眼神裡無悲無喜,這裡頭充斥的血腥味讓他幾乎欲嘔,那些魂靈的哀嚎讓他的心肺都快爆炸。“歡迎參觀我的夢工廠,手持忘川橋。你應該是妖後的人吧。”黑暗中一個聲音慢條斯理的傳來,不過從他的話裡倒是能聽出來他對妖怪方麵的事並不太了解,不過能認出是忘川橋,恐怕他也多少是有點見識的了。“妖後?”思遠撇撇嘴,此刻的他已經撤下了那張麵具:“如果到現在你還沒認出來我是誰的話,我隻能說你們的情報係統肯定出了什麼問題。”“你是?哦,齊思遠是嗎?那個懦弱無能的小禦守。”隨著他的聲音傳來,這裡的燈光非常裝逼的一盞一盞全部亮了起來,偌大一個空間瞬時變得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此刻。思遠才看到距離他大概五十米開外的地方有一把高高的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年齡並不大的男人,那把椅子就像王座一樣佇立在這個血跡斑斑的工廠的最中心。“沒錯,我就是齊思遠。”思遠環顧四周,發現這裡的人還真不少,那些人以各種舒服的姿態坐在不同的位置上,帶著不屑的笑容看著自己和自己身後的那群妖魂。“妖……嘖嘖嘖,都是些低劣的東西。你明明是個人卻老是喜歡跟這些魑魅魍魎混在一起。到不如跟我乾吧,我們創造一個新的世界怎麼樣?”“哦。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們之前就見過啊。”說話間,那個男人卻突然出現在了思遠麵前,笑眯眯的把自己湊到他眼前:“好好看清楚。”思遠仔細的看著這個人的五官和神態,的確是有那麼點麵熟,但真的是沒有能想起來這家夥到底是個誰。“哦,你忘了。”那人嗬嗬一笑:“那這樣呢?”他說完之後。身形體態開始發生改變,接著出現了一張讓思遠極難忘記的臉——千若。“哦,你該不會忘了吧?你女朋友啊,你可愛的女朋友啊。”那人歪著頭站在思遠麵前:“看?怎麼樣?記起來了嗎?”思遠被氣得渾身發抖,臉上的笑容愈發的冷。他默默後退了一步,揚起手中的忘川橋對身後密密麻麻的妖怪喊道:“撕碎他們。”群妖終於得到了解放,許久沒有沾染血腥的它們憑借著自己原始的**朝那個長著千若的臉卻儘是邪氣的女人發起了如潮水一般的攻擊。思遠認為這些妖魂雖然簡單,並不如萬靈卡裡的妖怪厲害,但那茫茫多的數量怎麼都足夠能應付現在的場麵了,畢竟從一開始來看,上三界也不過如此。可這一次……出現的情況卻讓他有些意外甚至是驚訝了,那個女人甚至沒有動手,隻是背著手站在原地不動,那些試圖攻擊她的妖魂就被儘數撕成了隨便,如果不是思遠一直沒有參與進攻專心的維持著妖魂的活動,恐怕一瞬間就有一大批妖魂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就這些嗎?小禦守。”這長著千若臉的女人突然出現在思遠背後,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輕吹著氣:“遠遠不夠呢,不如讓姐姐看看你究竟有多強啊,你完全可以把我當成你女朋友的哦。”思遠脖頸間突然一陣寒氣,再低頭時卻發現脖子上已經戴上了一根項鏈,而那個女人則又坐在了那張椅子上,打著哈欠。她周圍那些旁觀笑話的則爆發出了一陣猛烈的笑聲。一個人……隻有一個人,轉眼之間就把思遠召出了妖魂儘數撕碎,這樣的程度……狗蛋在旁邊看得是目瞪口呆,他斷定思遠沒有任何勝算了,畢竟剛才她既然能不動聲色的給思遠戴上一條項鏈,自然也能不動聲色的摘掉他的脖子。“小禦守,剛才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哦,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到底怎麼玩弄我的命途。”思遠低下頭微微一笑,用手握住項鏈看了一眼,然後點點頭:“謝謝你的項鏈。”“不用客氣呢,送你了。”那女人笑著朝思遠擺擺手,但緊接著話鋒一轉:“反正等會也得把你的腦袋摘下來的。”思遠聽到這反倒是笑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有沒有男朋友啊?不過既然你誠心實意的問了,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好了。我叫……嗯,我原來的名字叫帝俊。”“等等。”思遠突然抬起頭:“你他媽是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