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起家的富人,家當再多也計算得一清二楚,腦海中時刻縈繞著一個又一個數字,有安全也有沉悶,乍富者卻往往一腦子漿糊,大手大腳時不知錢多,再次窮困潦倒時也不知錢少,有快樂也有絕望。慕冬兒就像那乍富之人:手握魔種形成的三丈藤槍,裡麵蘊含著由父親激發出來的強大力量;注神道士沈昊以頂級法器察形之鏡為他增強體質;左流英親自出手分散敵方的攻勢;異史君獻出自己以七隻魂魄煉成的魔魂珠助他尋找肉身。對這一切,他都坦然受之,然後毫不吝嗇地揮霍,前方的白霧一層又一層,似乎永無止境,他卻一點也不氣餒,隻知一路衝鋒,刺開一片又一片虛空,嘴裡大呼小叫,興奮勁兒一路高漲。“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異史君屬於“白手起家的富人”,腦子裡時刻都在算計,越算越覺得手頭的“錢財”所剩無幾,前途一片陰暗。“秦先生會找到慕冬兒的肉身。”左流英是眼光獨到的鑒賞家,對金錢沒有**,可是當他需要的時候,總能輕鬆換取一批可觀的財富,他看中的東西往往能夠升值,就像慕行秋,就像外麵的秦先生,兩人幾乎沒有交談過,連目光對視都極少,彼此間的了解卻已非常深入。“你確信虛空不是秦先生在搗鬼?”沈昊是官商,對一切與官府無關的富人都抱有深深的懷疑,總覺得他們的財富來路不正,人品也好不到哪去,秦先生在他眼裡就是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永遠沒有改邪歸正的可能,必須時時警惕,最好繩之以法。“不是他。”左流英隻說結論。不願多做解釋,異史君忍不住顯示自己的“算計”才能,補充道:“你也不想想,魔魂將咱們關進虛空能有什麼好處?隻剩他一個,隨便來一名星落道士都能將他生擒活捉,魔種關在這裡更是如同甕中之鱉,隻要稍微動點腦子,就知道虛空肯定不是魔魂製造的。”沈昊原本也隻是隨口一猜,哼了一聲,拒絕與異史君爭論。專心維持察形之鏡的法術。龍魔則是富人圈中的神秘掮客,哪裡都有她的身影、人脈和傳說,可是誰也弄不清她的生意到底是什麼,她好像無所不知,又好像是個大騙子,在真相揭開之前,沒人敢得罪她,也沒有人真的相信她。“我預感到會有大事發生,大到十萬年一遇。可能比當初的道魔之戰小一點,但是比念心科的滅絕要大一點。”龍魔暫時無事做,周圍魔劫雖多,卻都不受她的控製。“不管事情有多大。我隻想做見證者,不想當犧牲者。”異史君長歎一聲,“慕行秋,都是你的錯。見到你之前,我從來沒被任何事情卷進來,總能及時脫身。現在倒好,我連自己怎麼掉進來的都不知道。我發誓,這回逃出虛空之後,我一定走得遠遠的,從此與你老死不相往來!”“這是戰鬥,要麼勝,要麼負,沒有‘逃出’的選擇。”慕行秋是那個破壞規則的搗亂分子,最不像商人的商人,手裡明明掌握著價值連城的貨物,卻可能一時興起免費分發,沒有傾銷的行為,卻造成了傾銷的後果。富人們都想利用他,也都提防著他。異史君從嗓子眼裡發出一連串古怪的聲音,他不喜歡戰鬥,甚至瞧不起戰鬥,覺得那是愚蠢至極的浪費行為,但是在目前的這種形勢下,戰鬥是唯一的選擇,他也隻好供獻自己的力量與財富。“咦?”異史君親自操控魔魂珠,因此第一個察覺到肉身的存在,比慕冬兒本人還早一些,“真讓左流英說準了……慕冬兒,你的方向不對……”“我感覺到啦!”慕冬兒縱聲歡呼,調轉方向,朝感覺中的肉身位置衝去,虛空中的景象與真實世界幾乎一樣,卻並非重疊一致,他知道自己的肉身藏在觀星台下麵,可是除非有人施法強化身魂之間的感應,他永遠也不能在虛空中準確地找到它。慕冬兒的挺進速度大幅加快,藤槍拋如破竹,白霧紛紛避讓,幾乎沒有任何抗拒,“哈哈,太有意思啦……好強的魔念,讓我消滅它們!”他可不是在征求彆人的意見,隻是在說出心中的想法,話剛出口,他已經施法了,魔種在他手裡越來越馴服,心意一動,就向他的肉身發出命令,在真實的世界裡引發一連串的法術。“專心點。”慕行秋加重語氣,身經百戰的他堅守一個原則:在沒有看清戰場形勢的時候,不要隨意施法,那不僅是一種浪費,還可能誤傷到自己人。“外麵有人在幫助你,可不要傷著他們。”龍魔笑著說,開始準備召引屬於她的魔劫了。“都是魔種……”慕冬兒從小就不在父母身邊,很不喜歡受到管束,嘴裡嘟囔著表示不服氣,但是在這之後沒有再亂用法術,而是專心刺破重重白霧。終於,白霧散去。前方不是皇京,也不是世界的任何一部分景象,而是一片潔白,白得令人目眩神迷,分不清上下左右,好像伸手可量,定睛一瞧,又好像無邊無際。慕冬兒的藤條沒有了用武之地,他轉過身,驚訝地說:“後麵的白霧也沒了,這是什麼鬼地方?”“泥丸宮。”慕行秋答道,他認得類似的地方,可是他見過的最純粹的泥丸宮也沒有如此潔白無瑕,甚至令人產生不真實之感,好像身處於不可思議的夢境之中。“誰的泥丸宮?”慕冬兒問,對這個地方感到十分好奇。這正是問題所在,他們在誰的泥丸宮裡?又是誰能召引如此眾多的魔劫?“彆管這些小事了,龍魔,快點施法打破虛空吧,逃出去……不,戰鬥要緊。”異史君平時的好奇心最重,在生死關頭,卻一點也沒剩下。“我有預感,咱們將揭開道統曆史上最大的秘密。”龍魔聲音微微發顫,沒有立刻施法,而是先望向慕行秋,接著又望向左流英。“你說這是道士的泥丸宮?”沈昊隱隱感到不安,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大錯事,“屬於某位服月芒道士吧。”“這不是服月芒道士的泥丸宮。”左流英在原處緩緩轉動,到處觀望,尋找泥丸宮傳承小人兒的所在,這是正統道士泥丸宮裡的必有之物,可他什麼也找不到,甚至說不清哪裡才是正中間。“服日芒。”沈昊有些激動,“道統終於有了一位服日芒道士,新祖師,第三十八代祖師誕生了,這一定是我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沈昊也在原處轉了一圈,退後數步,與同伴們對峙,結束了察形之鏡的法術,“一切都有解釋了,虛空的確是道統製造的,但是力量沒有失控,左流英,你弄錯了,不管魔劫是什麼力量,都在道統的控製之下,因為我們有了新祖師,幾萬年來第一位服日芒境界的祖師。”沒有察形之鏡的支持,慕冬兒的法身立刻變得虛弱,精神頭兒也隨之一落千丈,身體一軟就要坐倒,慕行秋抄手將他抱在懷裡。“你確認這是新產生的服日芒祖師嗎?”龍魔笑著問。沈昊將察形之鏡對準同伴,“你想說什麼?我被你們騙過一次,不會再第二次上當了。”“魔劫的力量積累了十幾萬年,中途被念心科發現了一點破綻,沒等她們明白這股力量的來曆,就被整個消滅了,所以,魔劫到底是留給誰的?”“留給未來的祖師。”沈昊冷冷地說。“嗬嗬,你不覺得這樣做太冒險了嗎?道士的修行一代不如一代,魔劫卻越來越強,這就像是留給小孩子的一筆巨大財富,他能保得住嗎?”慕冬兒張口想要替“小孩子”辯駁,發現全身軟弱無力,連爭論的勁頭兒都沒了,趴在父親懷裡,歎了口氣,什麼也沒說。沈昊盯著龍魔,沒有吱聲。“甚至就連道士們的‘一代不如一代’也很可疑,你們擁有更完善、更合理的修行法門,更強大、更有效的法器和丹藥,卻連服月芒境界都很難達到,後代道士的悟性與意誌就比前代差這麼多?”龍魔抬頭仰望潔白的泥丸宮,臉上又露出慣有的慧黠微笑,“我終於明白了,一切疑惑至此迎刃而解。”沈昊猜到了龍魔要說什麼,神情變得陰鬱,他在努力控製迅速高漲的憤怒,以免影響到自己的道士之心,“左流英,你也相信她的胡說八道嗎?你剛才還在為道統作戰。”“如果某些事情隻有一個解釋是合理的,那麼除了相信它,沒有彆的選擇。”左流英低垂目光,他的手裡一直拿著草帽,這時戴在頭上,“所有道士都被騙了,你、我,活著的道士、死去的道士,普通道士、宗師、祖師,從吸氣直到服日芒道士,都被騙了。魔劫的力量就是十三萬多年來全體道士創造的,被九大至寶吸納在一起。”左流英頓了頓,如果此前沒有退出道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敢於相信這樣的事實,很可能也會像沈昊一樣麵無人色,如遭重創。“初代三祖還活著,起碼有一位還活著,這就是他的泥丸宮,他也是魔劫的主人。”(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