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簇的記憶恢複得更多了,可是並不連貫,在不停的跳躍中缺失了前因後果,讓他非常苦惱。越是早期的記憶越清晰,他記得自己曾經擁有一支妖族軍隊,幫助他統率妖軍的是一名叫申尚的道士,當萬子聖母決定離開群妖之地前往海上暫避時,向飯王發出過邀請,錦簇和申尚婉拒了,他們決定留下來,幫助那些來不及逃走的妖族。飯王的妖軍東奔西走,挽救了不少妖族的性命,獲救者大都被送往海上投奔萬子聖母,也有一部分去了舍身國,留下的不多。接下來的記憶消失了一大段,錦簇不記得這支妖軍的下落了。關於慕冬兒,錦簇的記憶更加零亂,他能大致說出慕冬兒的相貌,卻不了解對方的身世,隻覺得那是一個古怪的小孩兒,會施展古怪的法術,事實上,他覺得自己的記憶就是在被慕冬兒施法前後變得混亂的。然後就是一些更不成形的片段,像是一個個不可靠的夢境,錦簇隻能肯定一點:魔指山定夜塔裡有一隻真正的魔族,他見過半魔與冰魁向魔族下跪。那隻魔族與錦簇他們幾年前挖出來的魔像頗為相似,身高三丈左右,魁梧而威嚴,沒穿黑色的銀魄甲,而是一套由大量妖角打磨拚接而成的褐色甲衣,手中的兵器非常簡樸,是一根與身高相仿的木棍,上麵還有不少沒削減乾淨的分杈。錦簇腦海中的魔族形象無比清晰,他甚至能看到那雙無情的目光和冷冰的呼吸……他相信自己肯定非常接近過這隻魔族。“這麼說,慕冬兒被魔族抓走了?他要受多少苦啊。”禿子在半空中不停地上下跳躍,最後被小蒿一把按住。“受苦?不,他沒有受苦,誰都沒有受苦,我們……我們……”錦簇否認曾在魔族手裡遭受過虐待,卻無法回想起太多的細節。“不在母親身邊就是受苦……都是龍魔的錯。還有你,錦簇,為什麼早不將慕冬兒送還給老娘?”禿子責備道,隻要一涉及到小秋哥的兒子,他就沒辦法保持公正。“老娘?”“靈王楊清音,你連她也想不起來了?”錦簇痛苦地搖搖頭,回想那些隱約存在但又不甚清晰的記憶,令他頭痛萬分。“飯王需要休息一會。”飛飛曾經親眼見過錦簇統領眾妖,因此對他非常尊重。禿子掙脫小蒿的手掌,“他休息。咱們不休,快去魔什麼山什麼塔。”“魔指山定夜塔,我覺得咱們可能不是魔族的對手。”飛飛說。“魔族若有傳說中一半厲害,咱們肯定不是對手,可是真有魔族嗎?”小蒿左右看看,目光落在錦族身上,“他的記憶明顯遭到過法術禁錮,很可能還被篡改過,沒準關於魔族那部分都是虛假的。真正的魔族還在望山修煉形體。鎮守定夜塔的其實是假魔。”“對對,是假魔,咱們快去救人吧。”禿子催促道。“可假魔的目的是什麼呢?把慕行秋騙去,他可就死定了。其中有詐。不可輕敵,一定要知己知彼——左流英在這種時候會怎麼做?嗯,他肯定什麼都不說,用草帽將臉擋住。等到慕行秋跟假魔鬥得差不多了,他再突然跳出來,說一通玄奧的話。原來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哈哈……唉,我怎麼就想不到那麼遠呢?慕行秋一回來,我的腦筋好像更不夠用了,都是他的錯,他把計劃都製定完了,我隻能偷懶了……”“小蒿,你在說什麼呢?到底該怎麼救慕冬兒。”禿子聽糊塗了。小蒿長長地嗯了一聲,“見機行事。”說罷走到一邊,坐下存想。禿子更糊塗了,看向飛飛。“這裡離魔指山還很遠,先不用著急,等到了之後再想辦法,飯王他們落入魔族之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慕冬兒當時沒事,現在應該也沒事。”禿子沒有彆的辦法,徑直飛到滅世的頭頂,向前方遙望,他分不清方向,隻覺得夜空遼闊,玄武飛得太慢,滿天璀璨的星辰就像是一群興災樂禍的小妖在衝他眨眼。飛飛走到錦簇身邊,真誠地說:“對不起,我現在不能去除繩索,你可能……還會失去記憶。”“你認得我?”錦簇沒有強求自由。“嗯。”“你是妖族?”飛飛點點頭,他的蟬翼雖然沒有了,可是稍尖的耳朵和小小的獠牙還是顯露出妖族血統。“曾經有一支妖族軍隊跟隨我。”“當年我也是跟隨飯王的妖族之一,後來被慕妖師帶走了。”“一定是我犯了重大錯誤,才丟失了這支軍隊。”“妖族自願跟隨您,飯王,我們崇敬您,因為您是極少數真正在乎妖族生死的大妖,妖族就像是種在園子裡的草木,因為有些藥效,所以遭到強者的輪番收割,我們的血肉和骨頭比性命要值錢得多。可您在乎我們的性命,而不是我們身上的妖器。所以我們尊稱您為‘飯王’,當其他強者爭論這個世界屬於誰的時候,您在努力讓妖族活下去。請不要自責,飯王,您對妖族的付出遠遠多出所得。”飛飛是個小不點,身材與**歲的孩子無異,可他的神情卻是成熟的。錦簇看著他,目光漸漸變得平靜,“謝謝你,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偉大,但是謝謝你。”錦簇緩緩躺下,仰麵望著天空,思索自己究竟是誰。飛飛給錦簇單獨設置了一層禁製,讓他可以不受乾擾地休息。小蒿已經睜開眼睛,“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真心的?”“飯王成為妖族領袖的時候,我就在現場親眼目睹,那是我一生中最激動的時刻之一,飯王值得我仰視。”飛飛的臉又有些紅,但是語氣更加堅定了。“束縛他的法術非常強大,錦族隨時都可能變成……另一隻妖,跟‘值得你仰視’的他截然相反。他救過多少妖族,也會殺死多少。”“我會憎恨那些邪惡的法術,但是我仍然仰視飯王。”“哇,你總也不長個兒,我都沒注意到你已經不是小孩了。”不是小孩的飛飛還跟小孩一樣愛臉紅,“我沒有多大,才十幾歲,修行對我產生了影響……”“啊,沒錯,修行會改變性情。怪不得,你越來越像道士了。”飛飛的臉更紅了,小蒿的語氣卻急轉直下,由獎賞變成了不屑,“所以我不喜歡修行,都變成道士有什麼好的?最後就是你像我、我也像你,大家都成了一個人,也就容貌有點區彆,可是道士又偏偏不在意容貌。在那麼多高等道士當中。也就左流英有點特彆,他一退出道統,我就想,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道士。我要跟他結緣。”“慕妖師也是與眾不同的道士……”“可是左流英更英俊一些。”飛飛眉頭微皺,他非常崇拜左流英,說到相貌,總覺得這位高等道士過於陰柔了。“嗯。原來你跟楊清音的看法一樣,以為敢跟強敵打架的道士更英俊,對不對?還有禿子。你們是一派的,我是另一派的……小幽幽跟我一派。”小蒿說話就是這樣,忽而正經,忽而突發異想,飛飛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麼,空中正好傳來禿子的叫聲:“快看,前麵就是魔指山定夜塔嗎?”他們出發還不到一個晚上,以滅世的速度,離魔指山至少十天路程,不可能這麼快就到,飛飛和小蒿同時升起,來到滅世頭頂,一塊望去。右前方的確有一座高山,破雲而出,上方聳立著巍峨的鐵塔,每一層都發出冷冷的紅光。“去定夜塔,滅世,快去定夜塔!”禿子叫道,可滅世根本不聽他的命令,繼續朝原定方向飛去。“飛飛,你吱聲啊。”禿子說。“這……這不可能是定夜塔。”飛飛驚訝地說,“那看上去是一個幻象。”“慕冬兒!”龜背上突然傳來錦簇的慘厲叫聲,他果然再次失去記憶,隻記得這三個字。“瞧,這不是巧合,慕冬兒肯定就在這座塔裡。”禿子急得甚至想自己飛過去。小蒿抓住禿子的發髻,“去看看也無妨,不用靠近,圍著飛幾圈,觀察一下再說。”飛飛指揮滅世調轉方向,與山塔保持著數十裡的距離,緩緩繞行,塔內一直沒有妖魔飛出來迎戰。禿子越來越著急,甚至覺得塔內好像有小孩子的哭聲傳來。天色將亮的時候,滅世繞行了一圈,沒發現任何異常,飛飛終於在禿子的催促下,讓滅世飛向那座塔。區區數十裡的距離,滅世足足飛了幾個時辰,距離越近,那座山和塔就越顯得平淡無奇,當天黃昏時分,滅世終於臨近鐵塔,同時也臨近了地麵,老撞、歐陽槊、甘知味正抬頭笑吟吟地抬頭仰望。滅世又回到了原處。山與塔噗的一聲消失不見,禿子大吃一驚,“這是怎麼回事?”老撞高聲說:“歡迎回來,你們不用擔心了,慕行秋和靈王親自去救慕冬兒了。”“慕行秋怎麼知道我們的位置……哦。”小蒿突然明白了,轉向飛飛,點點頭,“你還真是長大了,是你偷偷跟慕行秋聯係的吧?”“是慕妖師聯係我……”飛飛麵紅耳赤,他一直覺得禿子的計劃太冒險,因此留下線索,本意是想聯係靈王,結果傳來信息的是慕行秋。“一個月之內,慕行秋必然能趕回來。”老撞自信地說。時值八月中旬,在老撞的預計中,慕行秋九月裡肯定能夠成功救回慕冬兒,然後去參加望山的十月決戰。(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