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之光多了幾十枚,謝謝全訂閱的讀者,順便求下月票。)符籙師劉揀意脫去長袍、摘下三重冠,換上一身黃符軍的盔甲,與普通士兵站在一起,但是手裡握著的不是刀槍,而是左手一枚銅符,右手一摞紙符。資格更老、實力更強的符籙師才有資格與妖術師們進行遠程交戰,三萬多名低級符籙師都被編入各支小隊,他們的職責是為普通士兵提供最後一道法術防護,這絕非常規的戰術,符籙師在近戰中的自保能力很差,祭完符籙之後幾乎就是待宰的羔羊。但他們還是遵守命令穿上不熟悉的盔甲,浮海城裡的青壯年男子全都拿起了武器,其中一些人甚至是昨天晚上才趕到的難民,還沒有吃上一口熱飯、睡一個好覺,就不得不與親人告彆,符籙師們找不出理由躲在城內等待戰爭的結果。劉揀意自願參戰,一點也不覺得有何不公,他有一點緊張,那是因為第一次接觸到珍貴的銅符,能感覺到裡麵有什麼東西在跳躍,就像是騎慣了劣馬的人,突然坐在千裡馬的背上,手臂僵硬,隻怕稍一加力,駿馬就會衝出來。什長沈休明察覺到了符籙師的情緒,衝他點下頭,厚重的頭盔遮住了麵孔,兩人隻能以目光交流,他們即將並肩作戰,卻都沒有問過對方的姓名,因為到了戰後,這可能沒有任何意義。劉揀意也點下頭,他要保護周圍的十名士兵,也將自己的性命交給他們,這是一種奇妙的戰友關係,與平時的交情、友情完全不是一回事,鎮定與慌亂、勇敢與怯懦在每個人身上交戰,平時最好的朋友未必是戰場上最值得依賴的同袍,陌生人的一個眼神、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卻可讓讓老兵托付生命。什長與符籙師達成了戰場上的“契約”。遠方舍身王半身像出現的時候。慌亂與怯懦占據了上風,胸前神像發出的光芒將它們擊敗,鎮定與勇敢又回來了。第一撥五萬名步兵邁步進入戰場,迎向對麵的敵人,沈休明和劉揀意都在其中。由於新兵的數量比較多,為防止陣形過早散亂,這五萬人隻以正常的步行速度前進,沒有奔跑,甚至沒有舉起手中的兵器。對麵的敵人看上去還很遠,好像走上一天也遇不到。但士兵們事先都已得到通知,在某一時刻、某一地點,他們會被突然傳送到敵人麵前,直接與死亡交戰。頭頂的法術飛得更快,一輪之後又是一輪,如果不是麵臨生死危機的話,這樣的場麵倒是非常吸引目光,光、煙、霧、氣與金、木、水、火、土混雜在一起,卻又有條不紊。不少法術像煙花一樣絢爛,甚至讓人懷疑它們到底有沒有殺傷力。等到符籙法術在十幾裡以外與大批妖術相遇的時候,再也不會有人產生懷疑了。士兵們儘量不抬頭,但是遠處的景象很自然地進入眼簾。爆炸、火星、震動、天崩、地裂……種種毀滅景象一股腦地湧來,隨軍的符籙師從這時起就開始祭符,保護士兵們的耳目。至於士兵的心,就交給神像了。它們的光芒在逐漸變弱,大家卻不是特彆在意,他們嚴格遵守戰前得到的提醒。目光隻盯著前方,不抬頭也不東張西望。法術與妖術之戰形成的煙霧遮蔽了戰場中部,擋住了對麵衝來的妖兵,步行前進的人類士兵們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們不是在走向活生生的妖族,而是在步入一條純粹由光影與聲音形成的河流裡,河中流淌的不是水,隻有死亡本身。大地在晃動,那是修士與妖術師在地下鬥法,前方幾十步的地方突然冒出成片的尖銳石筍,緊接著一股似乎帶著火的熱風吹來……士兵們的每一步都邁得無比艱難,他們知道自己必須前進,可是眼睜睜看著前方已無路可走,再想維持旺盛的鬥誌實在很難。空中的鷹眼飛符、傳令飛符像雪片一樣飄來飄去,包括劉揀意在內的數百名隨軍符籙師接到命令,可以祭出銅符了。銅符化成虎形從手裡一躍而出,劉揀意受到了反衝之力,向後一仰,險些摔倒,被後排的士兵推了回去,他有點臉紅,接下來幾步邁得比較大。數十隻猛虎落地,變成一片刮向戰場對麵的狂風,吹滅了火風、摧折了石筍,為士兵們開出繼續前進的道路。劉揀意稍稍鬆了口氣,他最大的恐懼就是剛一進入戰場就死掉,甚至沒機會祭出銅符,那可是許多符籙師可能一輩子都碰不到的符籙。他空出來的左手取出七張紙符夾在指間,這需要一點的技巧,他練過很長時間。沈休明的腳步卻越來越沉重,他很清楚,這隻是戰鬥的開始,第一撥五萬名士兵最重要的職責是試探,很可能是有去無回的試探。“讓我見到妖兵……”沈休明低聲自語,用餘光掃視兩邊,儘量與眾人保持整齊,他能感覺到本來就不快的行進速度正在變慢,這不是誰的主意或是誰的錯,而是不約而同的一種選擇,好像這樣一來就能晚一點步入死亡。戰場中部的鬥法還在延續,越來越激烈,爆炸激起的灰塵高達數百丈,卻沒有多少人注意這番景象了,上百塊小山似的圓石正向士兵們碾來,後方地堡裡的修士們竭儘全力化解進攻,於是地下會突然噴出一股火焰或是一根水柱,將圓石擊得粉碎。圓石越來越少,卻沒有完全被消滅,還是有十幾塊滾到軍陣麵前。隨軍符籙師用不著等後方下達命令了,尤其是那些首當其衝的符籙師,雙手連甩,不停地祭符。最後十幾塊圓石也被擊毀了,這時候就體現出經驗與細心的價值,謹慎的符籙師們沒有停止祭符,繼續施法自保,士兵們也舉起了盾牌,大意者卻以為危險已經過去,正要鬆口氣的時候,被飛濺過來的小石子擊中。一枚枚石子就是一枚枚燒紅的炭,瞬間就能擊穿符籙盔甲,裡麵的人哀嚎慘叫,都已無濟於事。奇怪的是,當死亡確確實實降臨的時候,整個隊伍的前進速度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出這塊法術統禦的地帶,渴望與真正的血肉之軀搏鬥。空中暫時是安全的,法術與妖術在戰場中間相持不下,誰也無法越界一步,地下的威脅卻越來越大,不停地有火焰噴出、石塊碾壓、狂風席卷……地堡修士和隨軍符籙師阻止了大部分進攻,可還是有一些漏網的妖術落在士兵身上,每次都能殺死百十餘人。劉揀意覺得雙腿沉重,兩手也在發抖,他的符籙用光了。他隨身攜帶了一百多張符籙,還沒有看見妖兵就已全都祭出,一張不剩,這種感覺就像是雙手被縛然後走進虎穴。“拔劍!”沈休明大聲吼道,“拔出你的劍!”劉揀意慌忙拔出長劍,心裡稍稍踏實一些,向什長感激地點下頭。有人承受不住了,癱倒在戰場上,最後一排的老兵連踢帶踹,強迫一些人回到隊伍中去,還有一些人怎麼都不肯挪動,被留在原地,沒多久,妖術從地下湧出,沒人再為他們阻擋。這段路如此漫長,沈休明開始懷疑永遠也走不到頭了,整支隊伍會被妖術一口口吞下,最後什麼都不剩下。在法術和妖術控製的戰場中,渺小的普通人類有什麼意義呢?這種念頭一閃而過,沈休明很快釋然了,他還記得在斷流城的時候,人類一方的法術防護比現在要弱得多,很多士兵莫名其妙地死於妖術,可活著的人還是得繼續前進,因為妖術和法術隻能殺戮,卻不能占據,想要贏得一場戰爭,就必須占領對方的陣地。“停!”空中飛翔的紙符喊出人類的聲音。士兵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立刻停止腳步,豎起手中的刀劍,做出進攻的姿態,這時候他們麵前除了層出不窮的妖術,還沒有其他敵人。半空中,三千道紙符同時燃燒,地麵上,數萬名士兵消失了。這是一次整體傳送,讓士兵們越過最危險的地段,不僅要消耗大量符籙,地下還事先埋藏了許多貴重的法器。沈休明眼前一黑,接著感到一陣窒息,為時甚短,卻憋得頗為難受,當黑暗消失的時候,他立刻深吸一口氣,緊接著看到百步之外的大批妖兵。那是舍身國的正規妖兵,全都是與人類相差不多的半妖,身穿鐵甲,手中的兵器也是刀槍。雙方都愣了一會,迅速判斷眼前的形勢,黃符軍發現他們越過了中間的鬥法地帶,這意味著人類一方略占上風。士兵是不應該回頭的,符籙師劉揀意卻控製不住心中的好奇,轉身望了一眼,空中、地下的鬥法全都告一段落,煙霧尚未消散,光電卻不再閃爍,隻有火焰還在燃燒……他已經看不到人類的陣營。戰鬥就是這麼簡單,死亡就是這麼直接,劉揀意轉回身,高高舉起手中的長劍,再也不當自己是一名符籙師。他與所有士兵一樣,都是麵朝死亡的求生者。人類與半妖,同時發出充滿生命力的呐喊,邁步衝鋒。(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