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妖尊發出化魔的呼籲之後,全身的骨、角、牙、羽等小飾物迅速變長,並分出枝杈,互相連接在一起,組成了一件漁網似的甲衣,將他從頭到腳包裹其中,隻是質地、顏色多種多樣,顯得破破爛爛。“原來強敵就站在我身邊。”太上妖尊看上去年紀不小了,即使穿上盔甲之後也顯得死氣沉沉,背部微駝,雙臂幾乎垂過膝蓋,像是一隻忍饑挨餓的猴子。“原來半魔與半魔也不一樣。”殷不沉笑著說,大概是覺得自己與對方無怨無仇,身前有慕行秋、手中有出雲角,他對太上妖尊不是特彆害怕,“還是說魔族也分新疏遠近,給你的獎賞就是一件無用的盔甲?”太上妖尊無意與一隻小妖爭論,伸出右臂,手掌成爪,從乾瘦的胸腔內發出一聲低吼——沒有任何法術或妖術發出,他好像隻是做出了一個無意義的威脅動作。殷不沉從慕行秋身後探出半截身子來,剛要出言挖苦,隻覺得眼前有什麼東西一晃,定睛一瞧,著實嚇了一跳,已經死去一會的漆巡天,居然又跳起來了。準確地說,跳起來的不是漆巡天的屍體,而是屍體中的一團綠色煙霧,隱約還有妖術師的形態。慕行秋右手食指對準綠煙,後退一步,綠煙跟著前進一步,他再後退,如此七次,一步一停,總算穩住腳跟。殷不沉仍躲在慕行秋身後,也跟著步步後退,心中惶駭萬分,在他心目中慕行秋與異史君可以相提並論,所以他才會放棄海上隱居,毫不猶豫地跟隨在慕行秋身邊。太上妖尊化成的半魔真有那厲害?殷不沉看不出所以然來,隻覺得慕行秋的後退顯露出不支之意。利用妖屍施法,這的確是魔族的手段。綠煙不僅帶有強烈的腐蝕性,更能引起心臟的狂跳與腦海的沸騰,慕行秋步步後退,並非無力抵抗,可他已經不是從前的魯莽少年,打架非得勇往直前,既然後退能節省法力,令戰鬥更輕鬆,那他就沒有必要硬撐著留在原地。與他相隔隻有一步的殷不沉卻看不出來其中的區彆,隻覺得半魔太強大。而自己的雙腿太軟弱。魔族與道統一樣,法術凝練直指目標,除了當事者,旁觀者很難判斷威力大小。慕行秋從周圍調集大量天地靈氣,隨著他的心意變動與法力流轉,在他麵前出現上百朵乳白色小花似的法術,驟開驟謝、前仆後繼,將綠煙擋在三步之外。殷不沉越看越入迷,忍不住哇了一聲。心中懼意竟然也因此減弱三分,他認不出太上妖尊的魔族法術,卻認得慕行秋的自然道法術,他自己連將天地靈氣從遠處抓取過來都很困難。慕行秋卻能隨手施展出一道又一道法術。殷不沉對慕行秋的信心又恢複了,尤其是還有“逆術”沒用上呢。慕行秋穩住陣腳,開口道:“你不是真正的半魔。”對麵的太上妖尊陰陰地笑了兩聲,背駝得更明顯了。“道統、魔族無非是兩種修煉方法,誰說我必須成為其中之一呢?隻要我能打敗你,隻要我能奪下玄武飛霄。我是什麼並不重要。”話很強硬,太上妖尊的身體卻在微微顫抖,這位莫名冒出來的勇王孫比他預料得要厲害太多,他輕敵了,卻已沒辦法脫身,隻能繼續激發體內的潛力。“你這是在自殺。”慕行秋提醒道,太上妖尊並不是真正的半魔,沒有麻先生所謂的“魔體”,他跟妖屍一樣,是以自身血肉供養魔族法術,隻不過他還活著。“嘿,我這是在自救。”太上妖尊的背已經駝得像是一隻野獸,雙手幾乎垂到地麵,漆巡天的屍體在慢慢變成骷髏,綠煙越來越濃,但已看不出半點人形。“說得好!”新蛟王元騎鯨從遠處的沙灘上緩步走來,相距百步時停下,“魔族與道統爭奪的是整個世界,我們這些普通妖族不過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站在哪一邊並不重要。”慕行秋尚未開口,殷不沉跳了出來,“你想保命,找個陰暗角落躲起來不就好了?為什麼非要搶我的蛟王之位?”“你的蛟王?”元騎鯨冷哼一聲,“殷不沉,你好像忘了,最初鐵蛟一族是歡迎你回來的,甚至願意尊你為王,可你要殺死千妖向你父親獻祭,才會遭到驅逐。”殷不沉臉一紅,隨後義憤填膺,“我父親是蛟王,難道沒資格享受千妖祭?你們口口聲聲說尊崇巨妖王,難道不知道他隨隨便便就能以十萬妖族獻祭?哈哈,你們不過是欺弱怕硬罷了,巨妖王強,所以你們搶著去送死獻祭,我的本事弱了一點,你們就推三阻四。”殷不沉唾星橫飛,越說越覺得自己受到了委屈,眼珠一轉,指著慕行秋說:“元騎鯨,你不是自稱巨妖王的繼承者嗎?那就該替他報仇雪恨,這位就是道尊慕行秋,巨妖王因他而亡,你來報仇吧。”元騎鯨笑了一聲,根本不相信殷不沉的胡說八道,對正在施法的勇王孫說:“無論閣下的真實身份是什麼,都該大有來曆,居然甘心為一隻不可理喻的半妖出頭,實在令我驚詫。”殷不沉開口反駁,元騎鯨的聲音卻更加響亮,而且附著強大的妖術,居然將殷不沉的每一個字都壓下去,他張嘴閉嘴,卻隻有嗚嗚的聲音發出來。“我不是魔族的奴隸,也不是反抗者,與道統更是沒有半點瓜葛,我隻想帶領鐵蛟一族守衛家園,不大,一小塊不受打擾的海域就已足夠,這就是為什麼我需要玄武飛霄,隻有它能帶著我們前往極南之地,那裡連魔族也不會感興趣。所以,召山島上的最強者就是我的對頭,我原以為會是太上。”元騎鯨一揮右手長槍,一道無形利刃如風車一般砍來,一路上飛沙走石,瞬間就到了慕行秋身邊。慕行秋一直沒說話,早已暗中從周圍引來大量天地靈氣,但他沒有親自出手迎戰元騎鯨,而是將仍在喋喋不休的殷不沉推了過去。殷不沉正對著無形利刃,一下子由旁觀變成了參戰者,而且正是生死關頭,眨下眼的工夫利刃就會從他身上碾過,將他劈成兩半。“……蛟王連獻祭的權力都沒有,還當什麼……”殷不沉嘴裡仍在訴苦,雙手卻已本能地開始施法,這一回他沒有變成小蛟龍,也沒有用上從前所學的複雜妖術,更忘了還有出雲角傍身,自然道法術自然而然地從他手中發出,一團光芒四射的盾牌出現在空中,正好擋住元騎鯨的利刃。砰的一聲刺耳巨響,光盾破裂,轉瞬消失,一丈長的無形利刃也被擊散,可是餘威猶在,推著殷不沉踉蹌後退,差點撞在慕行秋身上。“啊啊……”殷不沉驚恐萬狀地慘叫,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差點被死殺,他的反應若是再慢一點,或者法術再弱一點……“殷不沉,你不僅找到了好靠山,還找到了好師父。”元騎鯨看出這兩妖的法術都是一路,當下接連揮動長槍,五道利刃發出,並肩滾動,飛沙之外又有了雷鳴之聲。“道尊!”殷不沉嗚咽道,卻被一股力量又推到前方,而且手中的出雲角也被奪走,插在沙灘上,慕行秋打定主意要拿他當盾牌了。殷不沉無意中施展出自然道法術,這時光想著保命,反而無法調動周圍的天地靈氣,連試三次,才在最後一刻轉化成功,光盾接二連三地出現,為了擋住五道利刃,他至少變出十麵光盾。“哈哈,元騎鯨,你還有什麼本事?”殷不沉由驚慌失措到洋洋得意隻是刹那間的事,比任何法術都要快。他忽略了一件事,是慕行秋將天地靈氣吸來,省去了最難的第一步,否則的話,他還是擋不住大妖的妖術。元騎鯨也不搭話,赤腳在沙灘上行走,舞動左盾右槍,全身的肌肉折射出海浪一般的光暈,像是在跳一種怪異的舞蹈——他腳下的沙灘在震動。“元騎鯨,我可沒同意與你聯手。”正在消耗血肉施展魔族法術的太上妖尊在關鍵時刻卻說出這樣的話。“彆著急,留點本事,待會才是你我之間的鬥法。”元騎鯨扭動的幅度越來越大,震動也隨之越來越廣、越來越強。殷不沉看了一眼微微起伏的沙灘,“想從地下進攻嗎?先接我一招。”有了信心之後,殷不沉對周圍充沛至極的天地靈氣感受更為明晰,信手拈來,但他學過的自然道法術不多,隻能將其轉化為似石非石、似冰非冰的圓球,然後狠狠砸向元騎鯨。元騎鯨揮盾,輕鬆擋開圓球,右手調轉槍頭,往沙子裡猛地一戳。整座召山島都震動了。殷不沉手忙腳亂地變出二十麵光盾,勉強擋住從地下湧來的十幾道利刃,可是腳下的震動卻一點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劇烈,強大至極的妖力正從四麵八方湧來,他根本無從抵擋。“天呐,元騎鯨比從前更厲害了,道尊,我可真擋不住啦!”慕行秋卻驚訝地四處張望,因為他知道後來的震動與妖力根本不是元騎鯨發出來的。“飛霄!”太上妖尊突然叫了一聲。島上的鬥法將玄武驚動了。(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