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飛來的法術照亮了夜空與海麵,提前設置好的妖術像浪花一樣從海水中升起,兩者相遇時大都悄無聲息,個彆情況下發出雷鳴般的巨響,那意味著來襲的某一道法術威力強大。踏海將軍拓伏心潮依然起伏不定,臉上卻已恢複鎮定,他站在麵朝碼頭的城樓上,觀看海上的戰況,身後站著數十名軍官,他們通過大量妖器與各艘戰船聯係,傳遞消息與命令。舍身**隊不是臨時拚湊的妖軍,有著嚴格而完善的架構體係,主帥的命令能即時傳到最小的巡邏船上。“散修的這次進攻頗有些章法,他們以大量普通法術為掩護,將少數強大的招數隱藏其中,這個叫洪福天的散修看來並不簡單。”踏海將軍平時在下屬麵前少言寡語,今天有點特彆,他迫切地希望證明自己還活著,並且掌握著真正的權力,所以他要說點什麼。軍官們諂媚的奉承曾經令他感到厭惡,此時此刻卻是世間最美妙的聲音。洪福天的散修軍隊時常騷擾妖軍,因此戰鬥一開始就被認了出來。“你們瞧,那些強大的法術並非專攻一處,麵是由東往西地慢慢試探,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一連串的驚訝與敬佩之聲,所有軍官都明白,敢在這個時候搶話,那就是在找死。“到目前為止散修們隻是在做佯攻,真正的戰鬥還沒有開始,提醒各船,一律不準妄動,全都原地待命。”軍官們齊聲領命,語速飛快地向所屬戰船傳令,最簡單的話也要重複兩三遍,聲音抑揚頓挫。營造出十足的緊張感。“不需要將戰況通報給麻先生嗎?”一個聲音小心翼翼地問。踏海將軍目光斜視,看到了侄兒倉皇失措的麵孔,心中頓生惱羞,在高樓中受辱的一幕回到了腦海中,“你是來教我如何打仗的嗎?”“叔父,我要和您說句話,非常重要。”拓勇急不可耐,麻先生隨時都可能發現墨玉神像裡的秘密,他得抓緊時間安排後路。踏海將軍的臉微微抽搐,猛地轉身。伸手扼住侄兒的咽喉,將他推到牆壁上,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彆以為我不會殺你。”城樓高達十幾丈,在大量妖術的限製下,這裡不能飛行,掉下去不死也是重傷。軍官們全都低著頭,沒完沒了地詢問各艘戰船有無新情況。拓勇知道叔父為何憤怒,全因為自己這麼多年來一事無成,還因為他剛剛親眼目睹了叔父的狼狽模樣。“慕行秋。”拓勇儘量壓低聲音。“誰?”踏海將軍一愣。侄兒正要開口重複,他迅速地搖下頭,然後鬆開侄兒的喉嚨,走到城樓偏僻的角落裡。附近的軍官們識趣地抬高了聲音。彙成一片嘈雜,踏海將軍嚴厲地盯著侄兒,預感到不會有好事。拓勇咽了咽口水潤下嗓子,用更低的聲音說:“慕行秋出來了。藏在那尊墨玉神像裡……”“慕行秋?哪個慕行秋?”“就是那個,唯一的那個,妖師慕行秋。”拓勇有點著急。“神像被麻先生留下了,他很快就會發現……”踏海將軍又一把扼住侄兒的喉嚨,“你說什麼?”拓勇臉憋得通紅,啞聲道:“叔父,你得救救我。”踏海將軍真想掐死侄兒,可是沒用,麻先生不會因此就放過他,而且他沒有親生子,這個侄兒就是他的繼承者,他的手還是越來越用力,直到侄兒開始翻白眼才鬆開。“為什麼,你總是不肯早告訴我實話?”拓勇揉搓喉嚨,臉色更紅了,“我被慕行秋要挾住了,他很厲害,能阻止我的妖術,自己卻可以隨意施法。”禁錮妖術或者法術並不困難,踏浪城就是這樣一座不可施法的城池,但禁錮來自於法陣,而且隻能束縛住普通的力量,強大的妖術師能夠突破禁錮施展部分妖術,拓勇算不上強大,但是能將他的妖術禁錮的人確實得有點本事。踏海將軍大步走向城樓另一邊,軍官們紛紛讓路,拓勇跟在後麵亦步亦趨,心急如焚。踏海將軍望向王宮花園裡的高樓,無論白天黑夜,那裡總是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陰霾,被稱為魔雲,隻有強大的妖眼才能看得到。踏海將軍本身並不擅長妖術,靠著舍身國最頂級的妖器輔助,他也能看見不同尋常的景象。籠罩高樓的陰霾消失了,踏海將軍揉揉眼睛,揮手叫過來他手下最為強大的妖術師,指著高樓問:“看到了什麼?”妖術師定睛望去,明白將軍的意思,片刻之後搖頭道:“奇怪,魔雲消失了,麻先生……難道已經不在樓裡了?”踏海將軍一聲不吭,樓中受辱的場景又回到腦海中,好一會之後他對侄兒說:“你去見麻先生,向他報告這邊的戰況。”頓了頓,他刻板地提醒道:“見機行事。”拓勇腿一軟,叔父的命令意味著他得自己去解決危機,如果戰勝者是麻先生,今天就是他的死期。踏海將軍將侄兒拉到身邊,冷冷地說:“我保護你這麼多年,該是你做出回報的時候了。”拓勇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踏海將軍將他推開,目光越來越冷。拓勇慌亂地離開,一名妖術師在將軍的示意下,跟在王孫身後。有些話踏海將軍沒說,侄兒還有一線生還希望,那就是慕行秋真能打敗麻先生,對於舍身國王族來說,慕行秋是個遙遠而神秘的名字,沒準真能創造奇跡。拓勇剛一離開,就有一名軍官氣喘籲籲地跑上來,“將軍,城裡的妖民鬨事了,都來詢問為什麼不讓他們出城,還問……是不是要拿他們獻祭。”傳言是擋不住的,踏海將軍在這種事情上卻是鎮定自若。“人類呢?”“人類還好,隻有少數居民參與鬨事,大多留在家裡。”人類已經被徹底征服了,死到臨頭也不敢反抗,踏海將軍心中一顫,暗想自己也快被半魔徹底征服了。“傳令妖術師軍團,封鎖全城,城門、城牆,空中、地下,一律封鎖。一個人類與妖族也不準放走。”命令非常清晰,可是有句話軍官還是要確認一下,“踏浪王呢?”“他也是人類。”踏海將軍略顯惱怒地說,麻先生允許他放走百人,但他已經吸取教訓,決定不動用這項“特權”。軍官匆匆離去,他是妖族,可一想到連投降的諸侯王都要被獻祭,還是心驚肉跳。覺得自己的性命也不穩當。幾乎就是前後腳的事,麻先生樓中的三名奴仆來了,一見到踏海將軍就說:“麻先生有令,獻祭即刻開始。”對這道突然的命令。踏海將軍並不意外,他唯一遺憾的是,侄兒的希望這麼快就破滅了,麻先生既然還能下令。顯然是沒事,那有事的大概就是慕行秋了。最好不要牽連到自己,踏海將軍心亂如麻。神情卻越更加鎮定,命令軍官向早已站好位置的妖術師們下令。獻祭是個複雜的過程,殺戮是其中最重要的環節,妖術師要按計劃分批、分地域展開屠殺,當鮮血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半魔麻先生才會親自出手。就是這樣了,踏海將軍心想,三十萬人類死就死了,那二十萬妖族卻是從各地不遠萬裡跋涉而來,滿心以為迎來了妖族的複興,結果卻是命喪異鄉。但他們並不“白死”,經過這場肉身大祭之後,麻先生的實力將會大幅上升,港口裡所有戰船上加持的妖術也能提升一大截。“魔族的世界。”踏海將軍無法想象未來究竟會是怎樣一幅畫麵。這是整個夜晚最為混亂的一刻,海上的戰鬥、城裡的獻祭同時進行,人人心慌,妖妖自危,就連城樓上的妖軍,也不覺得自己就是安全的。混亂像傳染病一樣,很快就脫離了城牆的限製。城樓上的軍官們一直在扯著嗓子叫喊,突然將近一半不約而同地停住了,另一半發現異常,也接二連三地閉嘴。“怎麼回事?”踏海將軍憤怒地問,海上的戰鬥看上去很正常,散修的進攻與妖族的防守全都有條不紊。一名級彆高些的軍官結結巴巴地說:“前方、前方戰船……拒絕、拒絕接受命令。”“什麼叫拒絕接受命令?”“有些戰船切斷了與我們的……聯係。”踏海將軍奪過最近的一顆骷髏妖頭,沒開口就知道軍官說得沒錯,聯係中斷了,“多少戰船?”軍官掃了一眼茫然失措的同僚,做了一個預估,“大概、大概二百艘。”整個水軍的戰船才五百艘,竟然有這麼多背叛,踏海將軍大怒,“傳令妖術師軍團,摧毀所有叛船。”傳令軍官不得不提醒將軍,“妖術師軍團正在執行全城大祭。”踏海將軍一驚,海上戰船的背叛實在太巧了,正好是妖術師軍團騰不出手的時候,麻先生的“意外”命令居然也在叛軍的預料之中,他跑到城樓窗前,向城內望去:獻祭已經開始,可是並不順利,許多地方都有戰鬥發生,尤其是人類的聚居區,並不像此前說得那麼安靜,升起不少絢麗的法術。樓下突然專來一個響亮的聲音,“半魔已死,妖師親臨!半魔已死,妖師親臨!”殷不沉來了,在與四名散修簡單地商量之後,他選用了慕行秋在妖族中間流傳更廣的一個稱號。就這樣,慕行秋的名字迅速傳遍全城。(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