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音撫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連斥責聲都是溫柔如水,“你們兩個輪流來欺負我嗎?”鐘頂上的禿子眨眨眼,“我沒有欺負你啊,老娘。”“我說的是……還沒看到慕行秋嗎?”“沒有,隻有一群人影晃來晃去,全是異史君變出來的,他快要把魔像吃光啦。”楊清音微微歎了口氣,通過鍛骨拳,她仍能感覺到慕行秋的情緒,而且比從前還要清晰一些,卻沒辦法傳遞任何信息。她知道他處於困惑之中,祖師曾經說過,慕行秋試圖在止步邦內延緩時間,想必他在這方麵尚無進展。楊母前些天派來一條大魚,送來不少書籍,楊清音看了一些,越來越覺得控製真實時間是不可能的,倒是有一些法門能讓修行更快一些,可十年實在太短暫了,慕行秋能在幾個月內升到餐霞,升到吞煙需要至少三年,至於星落,道統曆史上還沒人能在十年之內成為星落道士,連左流英也不能。“你去休息一會,我來練拳。”“我一點都不累。”禿子加快了速度,他堅持承擔一多半的監視任務,希望楊清音能多休息一會。楊清音笑了笑,“我也不累,關鍵是這個小東西,我若是不練拳,就會讓我肚子疼。”禿子停止練拳,“我猜肯定是男孩,等他出來……等他長大吧,老娘,你得狠狠收拾他。”“那是當然。”楊清音的拳速非常快,她每天打拳上百遍,早已習慣成自然,“他讓我受這麼多苦,而且偏偏是在這個時候,他欠我一頓打。”禿子咧嘴笑了。“我也能打他嗎?”“能。”楊清音十分肯定地說,“你是禿子叔叔,當然能打他。”禿子笑得更開心了,“老娘,你以後就是真的‘老娘’了。”楊清音心中一顫,她一直以為“老娘”是個霸氣的綽號,第一次發覺它也有深情的一麵,“還是道士之心更簡單。”她喃喃道,覺得肚子裡又要疼痛,急忙專心練拳。見楊清音無恙。禿子飛去巡查小島,他現在不太敢離得太遠,幾乎從不出島,他望向南方的海洋,那裡時不時會傳來一聲巨響,閃現奇異的光芒或煙霧,“還在打呢。”自從上次舍身國將軍羅雲樵的妖兵被擊退之後,又有其它妖族過來窺視,好在有聖符皇朝的一小股軍隊在外圍鎮守。小島得以保持安靜。遠處有一條龍破雲而出,禿子立刻提高警惕,沒有叫楊清音,自己做好了迎戰準備。那條龍在百步之外消失了。剩下龍背上的一個人飛下來,衝禿子招手。禿子迎上去,仍未放鬆警惕,“歐陽槊。是叫這個名字吧?”散修歐陽槊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是我,我能見楊道士嗎?”他向島上望了一眼。“她在練拳。停不下來,有事對我說,我會轉告好的。”有兩個人是禿子無論如何也不會放行上島與楊清音見麵的,一個是符籙師劉鼎,還有一個就是歐陽槊。歐陽槊微有些失望,但是沒有強求,“我是從左道士那裡來的。”“左流英?他還好嗎?小蒿呢,跳蚤呢,飛飛呢?”禿子一下子興奮起來。歐陽槊笑道:“他們都挺好,左道士又凝丹了。”“這是肯定的,他凝丹跟彆人長粉刺一樣容易,什麼境界了?”歐陽槊搖搖頭,“這個我不太清楚,左道士委托我給楊道士捎句話。”“嗯,我替你傳達。”“幻可成真。”“什麼?”禿子沒聽懂。歐陽槊習慣性地紅了臉,“幻……可成真。”“這是什麼意思?”“大概是虛幻的東西也能變成真實吧。”“這個我知道,我是說深意,左流英說的話必有深意。”“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左道士隻說了這四個字。”“你沒有追問他嗎?”歐陽槊的臉更紅了,“沒有。”禿子露出一絲責備的神情,突然間又笑了,“謝謝你啊,我待會將這四個字告訴楊清音,她比較忙。”“那我就告辭了。”歐陽槊慌亂地召出自己乘坐的龍,“我會在皇孫符慈的軍隊裡留幾天,隨叫隨到。”“好啊,你的龍真是威風。”禿子這一誇,歐陽槊更慌亂了,在他眼裡,禿子也是道士,而且是非常奇特的道士,立刻覺得自己變出的龍過於花哨,似乎有炫耀的嫌疑,急忙收起,飛出數裡之後才敢再召出來。禿子望著散修的背影,撇下嘴,自言自語:“比劉鼎要好一點,那也休想靠近老娘。”禿子在島上來來回回兜了十幾圈,將散亂的書籍和一些小東西都收拾起來,嘴裡哼著歌,一會想想小蒿和跳蚤,一會想想小秋哥,但是想得最多的是楊清音腹中的孩子,“小小秋,哈哈,小小秋……”楊清音練拳越來越專注,她知道有人接近,但是並無惡意,所以一直沒有停止。直到黃昏時分,她結束練拳,讓禿子過來替換,“他越來越著急了,這對修行更不利。”“小秋哥能不急嗎?”禿子又通過魔像看到了止步邦以內的情形,魔像此時隻剩兩條腿,但這對禿子沒有影響,兩者之間是以法術相連,跟眼睛無關,“還是隻有異史君,他總是變出好多身體,看得我眼暈。”楊清音從懷裡取出一本已經看到一半的書,繼續下去,光線漸暗,她也沒注意到,“書裡說得很清楚啊,時間不可改變,道士壽命長久,若能任意延長或縮短時間,對道士反而不利……這是第三代祖師寫的書,應該不會錯吧。方祖師肯定非常清楚這一點,為什麼還借給我鎮魔鐘?”楊清音一手拿書,一手下意識地撫摸腹部,突然停止動作,猜到了一點真相。禿子正好這時開口,“對了,左流英派歐陽槊過來傳句話。”“左流英?”楊清音欣喜萬分,“他說什麼?”“幻可成真。”“幻可成真?”“就這四個字,左流英還跟從前一樣,什麼都不解釋,也可能是歐陽槊不敢問,要是我在就好了……”禿子其實對左流英一直心存敬畏,就算當麵有疑惑,也是攛掇小蒿去問。楊清音也不看書了,反複念叨這四個字,隱約覺得這跟控製時間有幾分關聯,讓她疑惑的是,左流英怎麼會知道慕行秋正在努力爭取更長的時間?祖師方尋墨借助道統至寶才能知曉止步邦以內的情形,難道是他告訴左流英的?高等道士個個都是謎,楊清音開始痛恨“領悟即是得到”那句話了。禿子突然道:“小秋哥,肯定是他,我看得不清楚,可異史君在跟另一個人說話,那不是他自己變出來的。”楊清音急忙過去練拳,什麼也感受不到,必須慕行秋也在同一時刻練拳,她才能捕捉到一點他的情緒。過了一會,禿子說:“異史君好像走了,就剩下小秋哥,他走過來了,應該是小秋哥,走路姿勢都一樣。”“把那四個字告訴他。”楊清音說。“哪四個字?哦,知道了,讓我試試,我之前就想在魔像身上寫字,可是太難了……現在也難。”禿子咬牙切齒地努力,可他跟魔像的聯係若有若無,無論怎樣用力也不能增強,沒辦法在魔像身上顯示字跡。“有辦法了。”禿子做出最後一次努力。楊清音察覺到慕行秋的困惑,知道他看見那四個字了,這股困惑在迅速增強,慕行秋顯然也不理解其中的含義。左流英絕不會無緣無故傳來這四個字,可是——楊清音突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左流英現在是什麼境界?”“我問過了,左流英已經凝丹,境界……歐陽槊沒問,他也看不出來。”禿子不滿地說。這正是楊清音擔心的事情,這才幾個月時間,左流英不可能恢複注神境界,這意味著他即使還是那麼驕傲,見識卻未必真的高人一等。她有點後悔太早讓禿子將這四個字傳過去了,“告訴他,這是左流英說的話。”“沒辦法了,魔像已經徹底毀了,我現在什麼也看不到、也做不到。”楊清音繼續練拳,慕行秋的困惑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重,忽然,困惑情緒消失了,楊清音什麼都感受不到,慕行秋顯然在那邊停止了練拳。楊清音沒有停。遠方的南海又發生了新的戰鬥,紅光、綠光交替閃爍,偶爾有轟隆聲傳來。“道統不是還沒有退隱嗎,道士都跑到哪去了?”禿子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他也困惑不解,“隻要幾名道士,就能將南邊的妖族全都解決掉。”楊清音隨口嗯了一聲,對南方的戰事一點也不關心。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後,她終於又能感受到慕行秋的情緒了,他不再困惑,也不是喜悅,而是一種堅定。“他明白了,他和左流英的想法一樣。”楊清音好久沒這麼高興了。禿子在鐘頂跳來跳去,“小秋哥真是聰明啊,他怎麼能猜出左流英的想法,咱們卻一點頭緒也沒有?”“因為……”楊清音突然間也明白了,“因為他們兩個有過相似的經曆。”(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