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妖軍悄悄將篝火熊熊的營地包圍了。殷不沉在雪地中挖了一個淺洞,蜷縮在裡麵做著混亂的夢,忽然聽到外麵的腳步聲,一開始他將這些聲音與夢境混合,還以為是南海的濤聲,慢慢地覺得不對,於是睜開眼睛,一動不動地向洞外望去。“拓濤王子死在戰魔山,沒有一個交待,咱們回不了舍身國。”“必須得有一個交待,走吧,去給大家說一聲。”兩個聲音都很輕,腳步聲很快消失。殷不沉暗自冷笑,這幫愚蠢的家夥就算沒見過也該聽說過慕行秋一念破萬敵的場景,居然還敢來要“交待”,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他從洞裡探出頭,向遠方望去,水晶眼能在星光中看得很遠,他瞧見兩隻妖正貓腰走向一片森林,林子裡隱約有東西在動,看樣子數量還不少。有好戲看了。殷不沉興奮得呼吸都有些粗重了,對慕行秋的強大實力,他既害怕又羨慕,隱隱還有些憎恨,對這一點他不敢細想,因為他知道慕行秋能輕易查看他腦子裡的想法。突然間,一個念頭冒出來,殷不沉不打算看戲了,他要在這場戲中充當一個重要角色!殷不沉悄悄鑽出雪洞,貼著地麵爬向篝火,直到距離很近的時候才一躍而起,一邊跑一邊大叫:“了不得啦!舍身國來報仇了,道尊小心!靈王小心!我擋一陣,你們先退。”其實營地周圍的禁製已經發出輕微的預警,裡麵的幾名道士都沒有注意到。慕行秋和楊清音攜手來到禁製邊緣,向遠處望去,在各個方向都看到了影影綽綽的妖兵,數量不少,怕是有一兩千。殷不沉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未得許可,不敢靠得太近,在十幾步之外說:“靈王、道尊,咱們被舍身國妖兵包圍了,還好我一直警醒,發現了他們的詭計,他們說……”慕行秋抬手示意殷不沉閉嘴,這才發現自己的另一隻手還與楊清音握在一起,兩人同時鬆開。楊清音立刻反方向飛去,在禁製另一頭與慕行秋背對背。各自召出幾件更強大的法器,將整個營地都保護起來。“慕行秋在此,舍身國妖族,過來說話!”聲音遠遠傳出,裡麵附著一點幻術,周圍的妖兵還沒有做出反應,身前不遠的殷不沉先跪下了,渾身都在顫抖,他對幻術的抵抗力越來越弱。遠處傳來一個聲音。謙卑而柔緩,一點也不像是來尋仇的,“道尊在上,我等乃是舍身國將士。護送王子遺體回國,正好與道尊同路。有意拜訪,可是心存怯意,故此在此逡巡不進。我等絕無異誌。”殷不沉跪在地上小聲說:“騙子,大騙子,說的全是謊言。我聽到了,他們說要將道尊的人頭帶回舍身國,好給舍身王一個交待……”“你們可以過來了,都過來。”慕行秋說。“對,讓他們都過來,然後一網打儘。”殷不沉熱切地說,兩隻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亮。舍身國的妖兵有些猶豫,互相推讓,最後還是慢慢走過來了,在路上放棄了包圍之勢,聚成兩支隊伍,一支走向慕行秋,一支走向楊清音,都在百步之外停下。慕行秋這邊,一名盔甲鮮豔像是將軍的妖族獨自走來,在殷不沉身邊停下,抬手摘下飾有長羽的盔帽,然後深鞠一躬,又用謙卑而柔緩的聲音說:“在下舍身國三等將軍羅雲樵,拜見道尊。重甲在身不便施禮,請道尊見諒。”殷不沉疑惑了,這跟他想象的場景差彆太大了,立刻站起來,厲聲道:“啊,我明白了,你們的偷襲計劃被我喊破,心裡害怕了,所以裝模作樣地過來求饒。”羅雲樵四十多歲,相貌堂堂,額頭上生著一塊醒目的肉瘤,像是一隻被鋸斷的獨角,與他的柔和聲音極不搭配。對殷不沉的指責他一點也不惱怒,緩緩道:“請道尊不要誤會,我們雖然是拓濤王子的部屬,但是首先要忠於舍身王和舍身國,跟拓濤王子一塊去戰魔山的侍從跟我們說得清清楚楚:王子是被冰魁所惑,背叛了舍身國和整個妖族,道尊執行鐵律,留他一個全屍已是手下留情。”殷不沉目瞪口呆,沒想到還有比自己更無恥的妖族,一時間居然說不出反駁的話來。羅雲樵又深深地鞠了一躬,“拓濤王子執意向魔,早在狼原拜月山就已顯示出來,當時我也在場,親眼見到道尊對拓濤王子寬宏大諒,勸說他迷途知返,誰想到王子反而變本加利,唉,舍身國的臉麵都被丟儘了。”殷不沉看了一眼慕行秋,對羅雲樵說:“佩服佩服,乾脆我拜你為師得了,你教教我這花言巧語、翻雲覆雨的本事。”羅雲樵微微一笑,“殷先生一定是弄錯了,我派出兩名妖兵過來查看情況,他們隨口說了兩句,心中乃是害怕,絕無歹意。”殷不沉一句也不相信,但他又瞧了一眼慕行秋,知道自己該閉嘴了。慕行秋也露出微笑,“難得羅將軍這麼通情達理,既然大家都是去舍身國,不如一塊同行吧,沒準我還需要羅將軍把我引見給舍身王。”羅雲樵大喜,“群妖之地已不如從前安全,能得道尊同行,舍身國將士感激不儘,請道尊允許我等暫退,將帳篷等物都帶來,與道尊共同紮營。”慕行秋點下頭,羅雲樵一邊鞠躬一邊後退,十幾步之後才轉身向軍中跑去,他會些妖術,身著重甲也能在雪地上跑得飛快。“我用我的水晶眼發誓,這個家夥真是騙子。”殷不沉茫然地說。“以後你負責跟這位羅將軍聯絡,要些保暖的衣物,每天準時供應一些食物。”慕行秋一直後悔自己忽略了左流英和飛飛的需求,這時有妖族主動送上門來,他不會拒絕。殷不沉想到的卻是另一回事,“道尊這是留下我了?”“嗯。”“謝謝,謝謝。我這就去……馬上回來……”殷不沉興高采烈地跑向舍身**隊。高伏威在慕行秋身後咳了一聲,“這群舍身國半妖可沒安好心。”“但他們畢竟有些用處。”慕行秋說。高伏威嘿嘿乾笑兩聲,因為他也不敢肯定自己安的就是好心。慕行秋轉身問對麵的楊清音,“繼續嗎?”楊清音已經走回篝火邊,聳聳肩,“隨你的意思,反正我是閒著。”慕行秋等了一會,向高伏威問:“接下來還應該做什麼?”高伏威直發呆,就算是同床共寢的煙花女子突然聲稱自己是公主微服私訪,他也不會這麼驚愕:慕行秋剛剛還能鎮定自若的應對一名不懷好意的將軍。怎麼轉眼之間就又變成一無所知的傻小子了呢?“啊……這個……先從牽手開始,然後接觸慢慢多一點、親密一點……但是得道尊主動一些……”“為什麼是他主動?”楊清音問,旁邊的小蒿也感到納悶,“對啊,為什麼是慕行秋主動?那樣的話斬緣的權力是不是也掌握在他手裡了?”高伏威有點焦頭爛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凡人就是這樣,女子要溫婉一點、含蘊一點。相應地男子就得直爽大膽一點,這樣……不過你們是道士,誰主動都行。”“最後得接觸到什麼程度?”楊清音神情嚴肅,好像在向高等道士詢問修行法門。高伏威生出一股衝動。想要一頭紮進腳下的雪地裡,從此什麼也聽不到,也用不著再胡說八道,可他不敢。隻得努力組織語言,“最後……可能……如果道尊和靈王都不在意……不是必須的啊,隻是這樣做顯得更親密一點……你們可能得脫掉衣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身體,這一步不急,不願意就算了。”楊清音皺起眉頭,“這算什麼,我們兩個互相看過對方的身體了。慕行秋,你肯定記得,那還是在致用所牧馬穀的時候,我見過你洗澡,你也見過我。”“我當時轉身了,隻看見……一點。”慕行秋急忙說。高伏威稍稍鬆了口氣,慕行秋畢竟比一般道士更像凡人,有些事情自然會懂,靈機一動想出個主意,“這樣好了,我獻出一段記憶,道尊和靈王拿去看看,照著模仿就行了。”這的確是個辦法,比高伏威前言不搭後語的講述要簡單明了。慕行秋取出一枚寶珠,隻要將記憶放在裡麵,任何道士都能觀看。高伏威找出一段印象深刻的記憶,在慕行秋動手施法之前說:“這是我早年間的一段記憶,那時候我還比較……總之這段記憶對我個人來說是很珍貴的,道尊請複製一份,但千萬彆毀掉它。還有,請道尊儘量彆看其它記憶,不是我藏私,實在是……那些記憶不適合道尊和靈王模仿。”“好。”慕行秋開始施法,複製一小段主動獻出的記憶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寶珠閃了一下,複製就完成了,慕行秋還沒有細看,小蒿開口道:“先給我瞧瞧。”見慕行秋有將寶珠遞過去的意思,高伏威急忙道:“不行,這段記憶我隻送給道尊和靈王,兩位若是不當回事,隨意交給他人,那就……乾脆把我殺死算了。”慕行秋握緊了寶珠,小蒿嘀咕了一句“小氣”,卻沒有堅持。殷不沉飛回來了,懷裡抱著一大堆衣物,老遠就喊道:“舍身國好東西真不少,他們正在遷營,我待會就去要食物。”高伏威說:“這裡有我們照應,道尊和靈王可以去沒人的地方觀看記憶。”“用不著。”慕行秋走到一邊,借助一顆孤零零的雪鬆施法製造了一層幻境,足以擋住所有人的目光,然後對楊清音說:“請。”(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