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心護罩的漏洞實在太多了，顏色各異、形態千差萬彆的道統法術像是一串串被風吹落的楊柳絮，打著旋兒、轉著圈兒，飄飄蕩蕩地下降一段距離之後，突然變得像蛇一樣迅猛，任選一個目標直撲上去。單獨的一道法術不是特彆強大，大概相當於吸氣六七重至餐霞兩三重的水平，普通妖族以妖丹化成的骨、角、殼、羽等物足以抵擋得住，可妖丹遮不住全身，更沒法連續抵抗多次進攻，當上千道法術同時擠進護罩之內，所有人類與妖族就隻能祈禱法術不要落在自己身上了。“魔族啊魔族，你要是再這麼矜持下去，就要又一次滅絕了。”楊清音小聲嘀咕著，目光看向的卻是慕行秋。甘知泉仍然浮在慕行秋對麵，兩人全都一動不動，禿子更是麵無表情，錦簇和數隻會飛的靈妖正奮力保護他們，可是法術越來越多，靈妖也開始手忙腳亂了。“彆再堵窟窿了，大家自保！”楊清音大聲下令，再一個個地修補漏洞已經沒有多大意義，她得采取彆的手段，為慕行秋和魔像多爭取一點時間。魔族心臟領悟到了她的想法，不再製造一層層的護罩，跳動頻率變得忽快忽慢，發出戰鼓似的響聲。在道士們聽來這響聲毫無意義，全體妖族卻像是被一條條看不見的絲線給纏住，神情跟半昏半醒的禿子一樣呆滯，臉上沒有恐懼也沒有慌張，四處亂飛的道統法術對他們來說真的就像是楊柳絮一樣無關緊要。黑凰等大妖多抵抗了一會，很快也變得木訥僵硬。不等楊清音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來，眾妖突然發瘋似地主動迎向漫天的道統法術，用妖丹、用正常的身體向上撞，不顧一切地傾力施展妖術，仿佛在與不共戴天的仇人廝殺。道士們都看得呆住了。“漆無上把妖兵派到戰場上送死的時候。他們也沒這麼賣命。”辛幼陶驚訝地說。“停止！這不是我想要的。”楊清音怒氣衝衝地大喊，魔心領悟了她想自保的想法，卻采取了她絕對不喜歡的手段——直接控製群妖，讓他們去當盾牌。楊清止的喝止正及時，群妖隻是撲向法術，真正接觸到的不多，魔族心臟很在意她的命令，立刻停止控製群妖。妖族的傷亡不多，恢複清醒之後卻都嚇壞了，他們已經十幾萬年沒見過魔族。早忘了當奴隸時的痛苦，滿心以為魔族會比道統好一點，現在才知道，相比於道統的追殺，魔族的控製一點也不仁慈。“魔心這麼聽楊清音的命令？”辛幼陶意外之餘還感到一絲懼意，魔族控製妖族的手段可比慕行秋的念心幻術有力得多。“魔心聽從的不是靈王，是老君魔掌。”黑凰飄在辛幼陶頭頂，她剛才差一點撲向一道五行之水法術，猶自心有餘悸。營地裡重新變得混亂。每個人、每隻族都在儘量躲避法術的追逐。魔心的跳動改換了一種頻率，極快地跳動四五次之後驟然停止，然後再開始。這一回隨心跳發出的是時斷時續的刺耳聲音，像金屬互相刮擦。又像是從窄縫中吹過的勁風，擊散數十丈之外的道統法術，同時也硬生生鑽進腦子裡，擾亂聽者的心神。妖族受不得這種聲音。剛剛從送死的控製當中掙脫出來，又都雙手捂耳，麵露痛苦之色。就連妖術師也無法抵禦。空中的幾隻靈妖落到地麵，重新化成人形，也捂住了耳朵。道士們也感到心慌意亂，但還沒到非得塞耳的程度，幾名誦經科的道士發聲之後，他們的很快就恢複了清靜，隻是仍然不能隨意施法。不管怎樣，道統法術的進攻暫時被擋住了，隻是安全範圍縮小了一多半，近三千名人類與妖族隻能擠在魔像周圍極狹小的區域之內。更高一點的空中，千瘡百孔的魔心護罩終於承受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攻擊，那一片淺紅色消失了，道統法術如暴雨般降下，沒有一點停止的意思，抬眼望去，就是用天目也看不到極高處的彩雲了。魔音能夠擊退道統法術，可是它無法提供全方位的保護，隻能不停地轉變方向，優先抵擋離得最近的威脅，如此一來，它的防禦範圍越來越小。魔像身邊的地方已經不夠容納所有避難者了，妖族開始攀附魔像的身體、踩在其他妖族的肩膀上。道士不會這麼做，他們擠成一小堆，跟著誦經科弟子一塊念誦靜心經文，功效卻是越來越弱。“沒想到咱們還是要跟妖族死在一塊，道統更容易給咱們栽上罪名了吧？”一名道士絕望地說。“嘿，道統好歹還會給你們一個罪名，對我們可就用不著了，說殺就殺。”老撞和道士們緊挨著，肩上各站著一隻小妖，臂窩裡還各夾著一隻，“跟我們死在一塊，不丟臉！死人和死妖有什麼區彆？”道士抬頭衝高大的獸妖笑了一下，“說得也對，你叫什麼名字？”在死亡麵前，道士和妖族的隔閡也沒有那麼深了。人群中，辛幼陶和小青桃仍然手拉著手，比任何時候挨得都要近。“如果這次劫難真能逃過去，你願意跟我結緣嗎？”辛幼陶大聲問，不在乎彆人能否聽見，也的確沒有耳朵注意到他。“咱們已經結緣了。”小青桃笑著說，臉上真的豔如桃花。辛幼陶凝視著她，抬頭看了一眼仍在施法的慕行秋和楊清音等人，突然湧出一股從未有過的強大求生渴望，他不想就這麼死去，不想讓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過早結束，“咱們應該做點什麼，不能就站在這裡等死。甘知味，還能組建七元隱星陣嗎？”甘知味一直在沒有法器的情況下施法，早已筋疲力儘，聽到辛幼陶的問話，搖搖頭，“五行科陣法都需要法力，大家甚至沒辦法施展普通法術……”“早知這樣，我應該向慕行秋學習魚龍陣，沒準能用這些妖族組陣。”辛幼陶後悔莫及。頭頂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魚龍陣？我會！”小蒿不知什麼時候爬到了魔像的肩膀上，整個營地裡隻有她滿麵笑容，一點也不緊張。“你會魚龍陣？”辛幼陶不太相信。“慕行秋教過我嘛。”道士們想起來了，之前的確有過一次，慕行秋向眾人介紹魚龍陣的時候，曾經想借助小蒿等人組陣，結果沒有成功，這一次更加倉促，成功的可能性也更低。小蒿卻興奮起來，衝著所有道士與妖族喊道：“大家聽我的，咱們組建一個更大的家夥！”沒人聽一名少女道士的，隻有少量妖族投去疑惑的目光。“聽她的！”站在魔像另一邊肩膀上的楊清音開口了，她最清楚不過，魔心獨木難支，急需支援，慕行秋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接到提醒，任何手段此時此刻都值得一用。第一個服從命令的不是群妖，而是魔心，它又加入一種跳動頻率，周圍妖族的神情沒有變得呆滯，卻都放下捂耳的雙手，一塊望向少女道士，忽然間覺得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很有說服力。小蒿在魔像臉上輕輕拍了兩下，表示感謝，然後大聲說出魚龍陣的心法，魚龍陣普通成員的心法比較簡單，複雜的是核心成員的法門，蘭冰壺從未傳授他人，慕行秋是靠著念心幻術自行琢磨出來的門道，也沒有教給任何人。小蒿要自己想辦法了，“這沒什麼難的，我也是念心科傳人。”她自言自語道。成群結隊的道統法術在空中飛舞，最近的已經逼至十餘丈，幾乎近在眼前。“小蒿……是在打拳嗎？”辛幼陶雖然覺得毫無希望，還是忍不住抬頭看著魔像肩上的小蒿，其他道士也是如此。小蒿手舞足蹈，速度越來越快，果然是在打率獸九變的鍛骨拳。辛幼陶等人看得呆了，因為小蒿的手臂好像多出了好幾條，沒多久，更讓他們驚奇的事情發生了，妖族陸續升起來，排列成一個巨大的人形，比魔像還要高，離滿天的道統法術隻有數尺距離。小蒿也離開魔像肩膀，飛進陣形之中。“她……真成功了！”辛幼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甘道友……”小青桃指著緩緩升起的甘知味。“咱們的道士之心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我能加入魚龍陣，你們也能。”甘知味說出最後幾句話，與眾多妖族混在一起。“那是因為他被慕行秋施加了再滅……”一名道士的話還沒說完，驚愕地睜大眼睛，再也說不下去了。吞煙道士孟詡也在飄向魚龍陣。這比一切語言都有力，道士們紛紛屏除思慮，按照小蒿剛才所說的法門運行法力，一個接一個地加入陣法。辛幼陶和小青桃手牽著手也飛了起來。巨人成形了，就在最危急的一刻：魔心已經無力阻擋眾多道統法術，魔像身上中了好幾招。（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