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屍魔抓住另一隻較小的屍魔,將它撕成兩半,飛在空中的道士們都驚呆了,不明白這是妖魔的新花招,還是道統真的迎來了援兵——這位援兵實在是出人意料,居然比敵人更醜陋、更強壯、更凶殘。辛幼陶徹底解除了對左流英的懷疑,開始享受站在屍魔的寬闊肩膀上大開殺戒的快感,連祭符都變得鎮定自若,不像平時那麼揮霍無度了。“哈哈,又擊中一隻!”辛幼陶發出的符籙在對麵的屍魔身上擊出一片小小的血花,混在一大堆妖屍當中幾乎看不出來,左流英的屍魔恰好伸出數百具屍體組成的手臂直接穿過敵人的胸膛,看上去就像是辛幼陶的法術,令他既興奮又驕傲。“又不是你擊中的。”小青桃冷淡地說。辛幼陶臉上的笑容與歡喜絲毫未減,“我是王子,站在強者的肩膀上把勝利歸為己有,這是我們王族最擅長的本事。來吧,小青桃,你也可以試一試。”小青桃忍了一會,還是撲哧一聲笑了,但她可做不到當眾冒功的事情,而是向遠處的道士們再次喊道:“我們沒有入魔,這是左流英左首座,他控製了一隻魔種!沈昊,過來吧,不用怕!”白傾也向亂荊山弟子們發出呼籲,小蒿在庭院一般的肩膀上跑來跑去,笑得合不攏嘴。沈昊第一個飛過來,開始邊飛邊觀望,當左流英的屍魔將第四隻妖族屍魔大卸八塊、幾十塊之後,他加快了速度,那些準備加入斬妖會的成員跟在後麵。“當心,這是妖族的陷阱!”不是每名道士都能相信這隻越來越高大的屍魔,他撕碎了“同伴”,將散落的屍體聚集到自己身上,萬一這是妖魔在積蓄力量。湊過去的道士可就是自投羅網了。沈昊沒有回頭,但是取出了銅鏡,照向辛幼陶和小青桃,他身邊的道士們也都紛紛取出銅鏡,一時間,上百道鏡光照過來。辛幼陶心裡也有一點小小的含糊,他剛剛見過入魔道士對自己背後偌大的傷口都一無所知,自己要是被魔種侵襲,大概也不會自覺,第一道鏡光照來。沈昊也沒有露出特彆的表情之後,辛幼陶安心了,張開雙臂,迎接所有照射,“看吧,純正的人類、西介國王子、皇京龍賓會掌墨使者、九大道統永遠的朋友,沒有半點魔種,隨便照……彆照眼睛。”左流英的屍魔正與第五隻妖族屍魔搏鬥,肩膀像海上的小船一樣起伏不定。對道士來說這都不是問題,沈昊飛臨上空,眼看著屍魔身上糾纏扭曲、殘破不堪的妖屍,有點不敢降落了。“如果是慕行秋。會一頭紮進屍魔身體裡麵。”辛幼陶說。沈昊哼了一聲,故意落在另一邊肩膀上,其他道士見狀也都降落,開始還小心翼翼。很快就無所顧忌地向其他妖族屍魔施放法術。人類的軍隊傷亡過半,還在不停地衝過來,小青桃衝他們大喊。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辛幼陶取出一疊紙符,“看我的。”紙符飛向地麵,專挑衣甲鮮明的將領而去,到了他們耳邊就發出嚴厲的喝斥,“撤退,立刻撤退!”人類軍隊向來以飛符傳遞命令,辛幼陶沒有給出任何理由,紙符和命令的語氣卻比小青桃的勸告更有效,殘存的人類士兵退卻了,一旦調轉馬頭,鬥誌就迅速消退,滿眼的血霧和遍地的屍體開始顯示出應有的效果——人類軍隊跑得更快了,就算是魔種還能再度施法,也不可能讓他們重回戰場。“消除血霧,彆管妖魔!”辛幼陶大聲道,發現許多道士不把自己的話當回事,馬上補充道:“這是左流英的命令!”左流英三個字比成片的法術還有效,後方的注神道士們命令混亂,顯然是受到了妖術的乾擾,戰場上隻有左流英的屍魔能夠有效殺敵,對全體參戰道士來說,他現在就意味著一切。大部分道士都收起主法器,召出五花八門的輔助法器,道統十八科,每一科都有自己獨特的法術,或風吹、或囊吸、或火燒、或凝結……彌漫戰場的血霧迅速消失,隨著妖族屍魔一隻接一隻地破碎,束縛整個戰場的魔族力量正在減弱,血霧自己就開始向外擴散。最後一隻妖族屍魔也坍塌了,左流英的屍魔停止聚屍,這時他已經高達近一百五十丈,像一座能夠自由行走的孤峰,腰粗背厚,肩膀上站著幾百名道士仍然綽綽有餘。但戰鬥還沒有結束,還有一批道士已經被魔種侵襲,數量未知,此時此刻正與其他道士混在一起,很可能連自己還沒有察覺。道統山的方向傳來注神道士清晰的命令:“所有道士立即回山,非道士者留在原地。”人類軍隊已經逃光了,妖族殘兵所剩無幾,也已經退散,整個戰場上非道士者隻有三位:退出龐山的左流英和辛幼陶,還有一位半妖殷不沉。隻有少數道士聞命之後禦器飛起,發現同伴們仍然留在屍魔肩膀上,他們又回來了。辛幼陶腦子裡又傳來左流英的聲音,他非常願意擔任傳話者,高舉雙臂吸引大家的注意,“左流英說了,絕不能將魔種帶回道統,所有人互相用銅鏡照射,一定要將隱藏的魔種全找出來。”道士們正處於絕境逢生的興奮之中,左流英的指示比道統山上的命令有效多了,道士們立刻取出銅鏡,也有一些道士拿出的是燈燭等法器。沒有多久,興奮就變成了震驚與悲憤,真正死於妖族屍魔之手的道士沒有多少,被魔種侵襲的道士卻多達上百名。而最震驚的莫過於當事者本人,幾道鏡光閃過,他們與身邊的道士、昔日的同伴之間就被劃出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我沒有入魔!”一名道士憤怒地大叫。“相信我,我不可能……肯定是弄錯了,求你們再查一次。”另一名道士發聲哀求。“我是道門之後、首座之子,魔種不敢碰我!你們也不準碰我!”還有道士做出威脅,甚至亮出了主法器。魔侵道士的反應各不相同。卻都暴露了真相,他們的道心已經不穩,否則的話絕不會做出這種情緒化的舉動。正常的道士們不約而同地飛起,魔侵道士們仍能正常施法,也沒有受到束縛,可雙腳卻像是生了根一樣,誰也沒有動彈。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道統山的命令遭到拒絕之後再也沒有聲音傳來,空中的道士看著屍魔肩膀上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們都知道這種情況下該怎麼辦。”沈昊開口了。他沒有被魔種侵襲,在低等道士當中,他也是少數擁有完整道士之心的人,無論心裡有多麼遺憾,他也得說出實情。“請諸位自裁。”這是道統的不成文規矩,剛被魔種侵襲不久的道士尚能保留本性,這個時候自殺會令魔種無處遁形,如果猶豫不決,就會被魔種完全控製。再想除魔就隻能由其他道士動手了。沈昊沒有說錯話,卻迎來不少責備的目光,這不是一兩名道士,而是近百名。許多正常道士都心生不忍。“先回道統山,注神道士都在那裡,他們或許會有辦法……”棋山道士楊青元提出建議,他也沒有被魔種侵襲。可是關係最好的兩名同伴卻留在屍魔的肩膀上。不少人都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尤其是那些魔侵道士,一下子都看到了希望。紛紛點頭,少數人更能做出決絕之事,人一多誰也不願草率結束生命,一些人甚至這就想飛起來回道統山,猶豫之後又停下了,這種時候顯出急躁可不是好事。“我認識一位龐山道士。”沈昊稍微升起一點,讓大家都能看到自己,“他叫李越池,隻是被魔種碰了一下,他就選擇自殺,即使他知道龐山宗師很快就會到來,他還是自殺,因為他明白僥幸之心正是魔種生根的第一步。”“你也被魔種侵襲過,當時怎麼沒有自殺,過後不也沒事?”一名魔侵道士質問道,野林鎮十餘名少年魔種生道根一事流傳頗廣,他想了起來,而且覺得很不公平。“因為當時我們不是道士,還因為龐山宗師用夜照神燭也看不出我們體內有魔種遺留的痕跡。”一時間無人說話,正常的道士大都不願表態,魔侵道士也沒有人自殺。“請跟我一塊去妖山口吧,除掉巨妖王和殘存的魔種。”申己飛到屍魔肩膀上,他一度離屍魔最近,卻沒有遭到侵襲,他看著惶恐的魔侵道士們,神情仍然與平時一樣陰鬱,“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趁著神誌清醒,做出決定吧。”人人都明白,申己所建議的是一次有去無回的戰鬥。“我去。”“我去。”……魔侵道士們一個接一個地開口,經過一番心理鬥爭,道心暫時擊敗了魔種。“這不會是放虎歸山吧?”辛幼陶小聲嘀咕,魔侵道士萬一到了妖山口就向巨妖王投降,那可是重大損失,可是沒人在意他的話,他們都沉浸在悲傷之中,不願再做更悲慘的猜想。“等等,左流英有話要說。”辛幼陶衝那些正準備飛向北方妖山口的道士說,他愣了一會神,繼續道:“左流英會跟你們一塊去,他操控著一隻完整的魔種,也不能留在這裡,還能給你們一點幫助。其他道士都留下,誰也不準跟去。”申己飛回正常道士中間,他隻想給魔侵道士們一點信心,如今有了左流英,就不需要他了。屍魔邁開步前進,肩膀上的魔侵道士們頻頻回望自己的同伴,數步之後他們再也不回頭了。“禿子還在裡麵呢。”小蒿想追上去,可是她不會飛,也掙不脫白傾的手掌。“彆擔心,有左流英呢。”白傾說。“小秋哥也在妖山口。”小青桃加上一句。“這兩個家夥……”辛幼陶不知該說些什麼,他也跟其他道士一樣,隻想看到希望,不願做最壞的猜測。(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