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王伐東展翅攔在慕行秋前麵,“你應該去妖山口。”“我最初從裴子函手裡拿到化妖丸,一直在跟他談判,自然也要找他繼續談下去。”羽王扇動雙翅,身體忽上忽下,“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他。其他人天黑之前還是得離城。”“我會和他們一塊走。”全體妖兵都在向東南進發,羽王卻向西邊飛去,慕行秋向地麵的三人說:“在這等我,我很快回來。”午時剛過不久,妖兵仍在緩緩移動,東南方的不潔之氣越發濃重,巨大的閃電在裡麵若隱若現,像一座頂天立地的旋風,地麵和空中的妖兵則像是身不由己被吸引過去的成堆樹葉……“十五萬七千多名妖兵,妖族的精華儘在於此。”羽王頭也不回地說。“也包括他們嗎?”慕行秋騎著跳蚤,手指正在出城的婦孺。“妖族的婦女和孩子,也比人類的普通士兵強壯。”羽王語帶驕傲,“我們不怕死,尤其不怕死在戰場上。”羽王扭頭看了一眼慕行秋,若不是這名道士放過自己,他連死在戰場上的資格都沒有。“死亡從來不可怕,大家害怕的是死得毫無意義。”羽王哼了一聲,再沒有說話,漸漸提升高度,飛向一團龐大的烏雲。烏雲裡不僅含有極為濃重的不潔之氣,還有大量的妖霧,慕行秋提前召出五件法器將自己和跳蚤保護起來,羽王分出三片羽毛,分彆飛到他、道士和麒麟鼻孔下麵。跳蚤不喜歡鼻子前麵的羽毛,鼻孔噴氣想將它吹走,慕行秋拍了拍它的脖子,示意它不要這麼做,羽毛是有好處的。烏雲非常厚。隻能看見前方兩三丈的地方,天目在這裡沒有用武之地,若不是有羽王帶路,慕行秋肯定會迷路。終於來到烏雲內部,這是一處頗為清爽的空間,連不潔之氣都很少,像是在烏雲裡鑿出的一座大廳。可這裡不是大廳,更像是監獄,裴子函坐在一張懸浮的鐵椅上,手腕腳踝都被鐵鏈束縛。兩股細細的雲霧從頭頂垂下,源源不斷地鑽進他的鼻孔,周圍再沒有看守。慕行秋沒有收起法器和羽毛,仍然騎在跳蚤背上,默默地望著裴子函,不到一個時辰之前這名非妖還是妖都大統帥,現在卻成為鐵椅上的囚徒。裴子函蒼白的臉上露出倦怠的笑容,“羽王,你膽子好大。居然敢違抗巨妖王的命令,帶外人來這裡。”“巨妖王沒有下達過明確的命令,所以我沒有抗命,我和你不一樣。我一直忠於巨妖王,從未改變,即使——”“即使他讓你去送死。”裴子函的目光轉向慕行秋,“晚了。一切都晚了,巨妖王監視得太緊,他決定提前開戰。一切都已無可挽回。很抱歉,我無法再協助你化妖,你得去見巨妖王,他已經親自接手此事。”“即使晚了,我也希望你將事情說明白。”慕行秋察覺到整團烏雲在帶著他們緩緩移動,“還有,我想知道那八名道士的下落。”裴子函沒有吱聲,羽王突然調頭飛走,“一刻鐘之後我會回來。”“非妖天生是個背叛的種族,因為我們的利益與哪一方也不能協調一致,我們在人類中間備受歧視,回到妖族中間也還是如此,因為非妖已經不習慣呼吸不潔之氣,所以百丈城減少不潔之氣以供我們居住,這裡成了另一座芙蓉山,仍然與周圍格格不入。”裴子函此刻正在吸入大量不潔之氣,所以聲音顯得有氣無力,思路也不太連貫,“嗬嗬,但我並不後悔,非妖必須做點什麼,而不是守著人類賞賜的領地等死,我做了,隻是我失敗了。”“漆無上派所有非妖去戰場送死嗎?”慕行秋看得很清楚,整座城裡的非妖,不分男女老幼,都在走向戰場,漆無上就沒想留下任何一名非妖。“非妖、半妖、獸妖,所有他覺得不是必須活下來的妖,都將死在戰場上。”慕行秋還是感到疑惑,在他的印象中,大部分妖族對戰爭都沒有如此強烈的恐懼,身為大統帥的裴子函,體現出來的勇氣甚至比不上最普通的妖兵,“牙山動用了洗劍池,的確不好對付。”“不是牙山,對了,你還不知道,進攻妖都的不是牙山,而是八大道統和凡人的聯軍,他們想拯救幸存的道士,所以不能徹底摧毀妖都。”“可你讓小青桃帶話,希望以八名道士的自由換取牙山道士退兵。”“小青桃,她是我們的堂姐,我們也這樣叫她。”裴子函陷入了回憶,停頓了一會才繼續說道:“牙山道士準備進攻妖山口,他們要奪取琥珀道士,巨妖王的計謀就在這裡。”“什麼計謀?跟妖都之戰又有什麼關係?”慕行秋追問,裴子函說話越來越慢,雙眼微閉,好像就要睡著了。“琥珀道士……洗劍池……魔眼……小青桃……”裴子函越來越難以控製自己,身體慢慢向下滑倒,若不是有鐵鏈束縛,整個人都會掉在椅子下麵。慕行秋揚手擲出一道閃電,擊中那兩股進入裴子函鼻孔裡的雲霧。雲霧像是海中巨怪的脆弱觸手,立刻縮了回去,然後又慢慢地試探性伸出來。“不。”裴子函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是我應得的懲罰,我之前擅做主張,在鬥法中輸給你,現在又要違背巨妖王的命令,破壞他的大計,我罪有應得。”兩股雲霧延伸的速度越來越快,迅速逼近裴子函。“但我還是得背叛巨妖王一次,因為這是非妖的命運。”裴子函露出一絲解嘲的微笑,趁著頭腦清醒,他加快了語速,“妖術師找到了一種可以控製琥珀道士的方法,但是需要大量的血,妖血、人血和道士的血。這就是妖都決戰的意義,提供無數的鮮血,不潔之氣會將血力傳到妖山口,供琥珀道士吞噬,然後……”兩股細細的雲霧突然膨脹數十倍,融為一團,將裴子函和鐵椅整個吞下。“讓牙山退兵,就不會……”裴子函的聲音傳不出來了,就像是被蜘蛛絲層層包裹並被注入毒液的昆蟲,就快就結束了掙紮。慕行秋再次擲出閃電。這一回做出反應的是整團雲霧,伸出一條粗壯的觸手擋住閃電,然後雲霧開始向中間擠壓,大廳似的監獄變得越來越小。羽王飛進來,“我帶你來不是為了鬥法,更不是為了救他。”慕行秋也沒有救出裴子函的意圖,隻想聽他說清楚漆無上的計謀。可是來不及了,想在內部擊敗妖術雲霧,得是一場惡戰。實在沒有必要。慕行秋收回閃電。“跟我走。”羽王帶頭衝進雲霧,慕行秋騎著跳蚤緊隨其後。雲霧漸漸恢複了平靜,慕行秋衝出去的時候,它已經停止了顫抖。繼續緩慢地向東南方戰場飄去。“去妖山口吧,巨妖王在那裡等你。”“銀羽家族都參戰了?”慕行秋問。羽王昂起頭,“當然。我不知道裴子函對你說了什麼,但我們和他不一樣。銀羽家族和飛族各部都已做好赴死的準備。我帶你來見他,是因為你曾經放我一條生路。現在咱們兩清了,你要麼去妖山口。要麼加入道士軍隊,戰場上咱們還能一戰。單打獨鬥我不是你的對手,可是在戰場上另有打法。”慕行秋無意再聽羽王的宣言,衝他點點頭,騎著跳蚤飛回百丈城。城內快要空了,小青桃、申己和歐陽槊等在原處,四位新君沒有回來。“我父親被帶到哪去了?”申己抬頭問道。慕行秋搖搖頭,他問過,可裴子函根本來不及說出那八名道士的下落,他控製跳蚤停在半空中,“在東南方發起進攻的的不是牙山,是道統與凡人的聯軍,你們立刻去那裡,儘量讓他們延緩開戰,實在要打的話,也一定要先將戰場和妖山口之間的不潔之氣和妖塔清除掉,起碼要造出一個缺口。”“小秋哥,你要去哪?”小青桃驚訝地問。“我要去妖山口。”慕行秋沒決定自己要見的是漆無上還是牙山道士,他也不知道裴子函在半昏狀態下提供的信息有幾分真實,所以沒將事情全說出來。小青桃重重地嗯了一聲,沒有多問,申己卻說:“我要留下來救我父親。”“你在這裡救不了他。”慕行秋說,催動麒麟,向東北方飛去,那是妖山口的方向。按裴子函的說法,漆無上將賭注押在了孟元侯化成的琥珀道士身上,慕行秋覺得這更像是垂死掙紮,牙山洗劍池是道統至寶,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被擊敗,他得去查個清楚。跟這場道妖大戰相比,他的化妖暫時不那麼重要了。上一次跟龍魔一塊前往靈妖領地的時候,慕行秋就見過橫亙百丈城與妖山口之間的大量不潔之氣與妖塔,這一回重飛舊路,妖塔沒有增加,不潔之氣卻更加濃重。大量妖兵正從地麵和空中前往戰場,都對與他們逆向飛行的麒麟與道士毫不在意,偶爾有飛妖過來攔截,看到慕行秋和跳蚤鼻孔下方的銀羽,就像見了通行證一樣,馬上讓開通道。數十裡之後,地麵傳來了叫聲:“慕行秋,你要去哪啊?”發出聲音的是殷不沉,另外三名新君也在,他們都被五花大綁,掛在一座妖塔的最上方,腳下綠色的妖火正在快速向上攀爬,就要將他們四個全都吞掉。(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