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介國公主在斷流城之戰中,趁勢搶占了東介國方圓五百裡的領土,實際上向公主臣服的城池遠遠超出這個範圍,東介國差不多一半領土和人口改換了效忠對象。彼時東介王正在逃往皇京的路上,聽到這個消息大吃一驚,卻沒有采取任何補救措施,在他看來,西介國公主的占領持續不了多久,等到妖族大軍殺到,一切都會毀滅,他犯不著花費精力去爭無用之物。可他錯了,妖軍居然被擋在介河以西,他安全逃到了皇京,卻差點成為無土之王。滅頂之災解除,東介王開始感受到切膚之痛,於是發起反擊,軟硬兼施、明刀暗槍,幾年來,他用儘了一切招數,幾乎為此夜不能寐,結果不僅沒有要回半壁國土,另一半國土也變得不穩定了。東介王的最大軟肋是他不肯回國,最初是害怕妖族以及要麵子,後來則是恐懼本國的臣民,總覺得連那些沒有投靠西介國的人也在與公主眉來眼去,時刻準備暗殺自己。他非常清楚,擊敗自己的不是另一位王者,而是一位公主,在爭奪國土連戰連敗之後,傳言說他要鋌而走險,儘一切力量阻止西介國公主嫁入皇室。龐山要保護公主,因為西介國是龐山的選徒之地,失去它,龐山的複興將更加艱難。第二天重新上路之後,慕行秋將曾拂透露的信息說給幾名同伴。“辛幼陶在皇京遇險,他姐姐在路上將遭到暗殺,他們姐弟兩個還真是倒黴。”楊清音搖搖頭,“龐山要保護公主嗎?左流英為什麼提前不說?咱們又不是不願意,他又犯老毛病了?”“因為《乾坤定》。”慕行秋現在更加明白左流英讓自己看這部厚書的原因了,“東西介國的王室之爭是純粹的凡人事務,龐山不能直接乾涉,也不能留給任何人口實。所以龐山和公主隻能心照不宣,左流英一句承諾也不能說,即使是對咱們也不能說。”“嘿,慕將軍和左首座現在心有靈犀了。”楊清音嘴上嘲笑,心裡卻知道這件事對龐山很重要,沒有公主,西介國很快就會倒掉,“你就說怎麼辦吧,大家都是龐山道士,左流英不能插手凡人事務。咱們也不能啊。”“我還沒想好。”慕行秋看向沈昊和小青桃,希望他們出出主意。沈昊想了一會,“隻要對方不主動招惹,咱們就不能隨便施法,這可真難了,當初道統為什麼要自縛手腳?”“因為道統的力量太強大,如果不加以束縛的話,凡人會不斷地向道士求助,道統將陷入泥淖之中無法脫身。而且置身事外。道統還能因此從龍賓會得到大量供奉,其中一些對修行是非常重要的。”慕行秋解釋道,《乾坤定》雖然枯燥,卻的確讓他明白不少事情。“結果就把天下交給了龍賓會。瞧曲循規、梁世濟這些大符籙師的做派,好像他們才是皇帝。”沈昊仍然憤憤不平,但他畢竟是戒律科道士,知道如何平定心中的火氣。片刻之後神情恢複正常。慕行秋轉向小青桃,“你有什麼看法?”“我?”小青桃不習慣出主意,“我沒什麼看法……”小蒿一直在給自己的馬編辮子、拆辮子。這時抬起頭,“聽你們說來說去,我覺得西介國搶占東介國的領土,也不太對吧?西介國對龐山很重要,可是東介國也沒得罪龐山啊,為什麼非得搶了人家的東西不還呢?”“哈!”楊清音大笑一聲,想要反駁小姑娘的胡言亂語,想了一會居然無言以對,“慕行秋,你說說。”“因為妖族已經攻入人類的世界,東介王根本不想抵抗,當初他一仗沒打就逃走了,現在想要回國土,隻是為了賣個更好的價錢,妖族打來,他還是不會抵抗。而西介國公主願意抵抗,也有本事抵抗,所以即使搶占國土的事情不對,龐山也要支持她。”楊清音笑了,“聽你這麼一說,我一下子覺得自己高尚了許多,原來咱們不隻是幫助龐山,還在為天下蒼生著想。”慕行秋也笑了笑,心想公主肯定更能理解自己的意思,是非對錯之間的界限模糊不清,還經常變來變去,想要清晰掌握這條線可不容易。小蒿尋思了一會,似乎明白了一點,“也就是說,隻要是為了斬妖除魔,不對的事情也是對的。”“當然。”慕行秋等人齊聲道,就連背囊裡的禿子也叫了一聲,沈昊加上一句解釋,“妖族可不管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道統當然不能當傻瓜。”“嗯,有道理,我也是道士,我也不想當傻瓜。”慕行秋等人都笑了,覺得亂荊山的這個小女道士雖然有點古怪,卻也挺可愛。辦法暫時沒想出來,但道士們的警惕性更高了。接下來幾天的行程,妖魔沒有露麵,刺客也沒有現身,道士們每天夜裡不間斷地進行巡視,公主的護衛隊也是外鬆內緊,潘三爺遠遠派出斥候和探路飛符,尤其是在東介國境內,他更加小心翼翼。隊伍在東介國境內平安無事,進入聖符皇朝不久,威脅終於出現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對方並非偷偷摸摸的刺客,而是一群公開亮相的散修。曲循規大肆追捕天下散修,隻靠官府的力量還不夠,他要引發散修之間的爭殺,於是向少數聽話者頒發了特赦令,允許他們通過獵殺其他散修立功保命。送親隊伍經過法術加持之後速度非常快,為了避免擁堵,隻能儘量揀荒僻的道路行進,這天上午,在一條與河流平行的路上,他們遇見第一名特赦散修。散修騎著一頭幻化出來的古怪異獸飛在空中,異獸像是一頭沒毛的獅子,生著一對翅膀,散修遠遠觀察,並未隱藏行跡,隊伍中的符籙師立刻以飛符向其發出質問,散修發出一聲冷哼,拒絕回答,但是亮出了特赦令,那是一枚玉製的長方形令牌,正反兩麵分彆有皇室和龍賓會的標誌,刻著“恭伏受命”四個字。潘三爺嚴厲地命令對方離開,散修聽話地走了,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這名散修對西介國公主的不敬。一天下來,大膽的散修總共出現五次,每次都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坐騎,或遠或近,隻是觀望,既不說話,也不進攻,受到斥責就離開,誰也不明白他們的用意。當天傍晚,送親隊伍停宿在一座小城外麵的營地裡,照例受到熱烈歡迎,大小官員親自送來禮物,來圍觀的百姓也不少,離斷流城越遠,百姓的敬畏越少,代之的隻是單純好奇。潘三爺特意向官員們詢問當地情況,比如有無軍隊,附近可有散修聚集之地等等。待到人群散去,潘三爺將自己的三名隨從叫進帳篷,沒過多久,又派人去請龐山道士慕行秋。符籙師劉鼎和散修歐陽槊、陳觀火以隨從的身份躲在隊伍裡,為避免走露風聲,他們從來不與慕行秋或楊清音打招呼,三人還都改換了容貌,陳觀火被迫舍棄自己的大胡子,懊惱不已,可今天,他表現出來的隻是恐慌,一看見慕行秋進來就說:“糟了,糟了……”潘三爺的神情也很嚴肅,請慕行秋坐下之後,他說:“我打聽過了,此地沒有常駐的散修,最近的黃符軍營地也在三日路程以外,的確是下手的好地方,不過有件事很奇怪……”陳觀火騰地站起身,搶著說:“今天出現的那些散修,都是法王的人,肯定是來殺我的,她知道我躲在這裡。”陳觀火太緊張了,臉色通紅,他也是身經百戰的人,可一想到從前的主人蘭冰壺,還是不由自主地全身顫抖。“你認識這幾位散修?”慕行秋問。“不認識,可法王喜歡派散修發出無聲警告,我從前就安排過這種任務,騎著嚇人的異獸,不出聲……”陳觀火抖得太厲害,沒辦法說下去了。“不用怕,龐山道士絕不會袖手旁觀,就算蘭冰壺親自到來也沒事,公主安全,你也安全。”慕行秋安慰道。陳觀火重新坐下,稍微安定了一些,潘三爺掃了他一眼,對慕行秋說:“奇怪就在這裡,這個生殺法師王可能不是衝著公主來的,而是你們這些龐山道士。”慕行秋有點驚異了,在他的印象中,蘭冰壺可沒有得罪道統的膽量,她再恨左流英,也隻能借助他人之手,自己從來不敢動手,一是實力不足,二是怕遭到道統的報複。符籙師劉鼎起身,遞給慕行秋一張紙符,上麵畫著複雜的文字圖形,除了專業的符籙師,沒人能看得懂,“這是白天時一名散修留下來的,最高等的無截圓滿符,還有……你感受一下。”慕行秋接過來,取出一麵銅鏡照射紙符,很快就發現,這張圓滿符裡蘊含的法力大得驚人,遠遠超出他對符籙的印象。“就算是首席大符籙師親自動筆,也寫不出這樣的符籙。”在劉鼎看來,這比有人要暗殺公主還要奇怪。(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