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變化多端的香氣,慕行秋很快就找到了大良沈休明的花圃,禿子在他身邊不停地上躥下跳,嘀咕著用什麼方法好好嚇大良一跳,小蒿總是被花花草草吸引,落在後麵很遠,過一陣子才蹦蹦跳跳地跟上來。她根本沒有受到邀請,出發的時候卻很自覺地伸出手臂,讓慕行秋帶著她一塊飛行。他們是早晨趕到龐山的,同行者還有亂荊山道士孫玉露。現在的龐山隻是暫駐地點,所以一直沒有修建瞬息台,從亂荊山前往龐山,得從鴻山轉往萬第山,然後飛行數千裡。孫玉露熟悉路線,而且亂荊山弟子加入龐山念心科,可不是兒戲,得有一名道士做出正式的申請,於是她跟來了。四人飛行了一天一夜,孫玉露對慕行秋的飛行速度印象頗深,因為他已經完全超出了普通吸氣道士的水準,與她這位吞煙道士不相上下。新龐山是一座小山,設置的禁製不是很多,道士們把守得非常嚴密,四人被一群陌生的五行科弟子攔下,隻能在山門以外等候首座的召見,而首座們正在聚會商議事情,不一定什麼時候才有時間。離龐山不到二百裡就是妖族的地盤,道士們完全有理由時刻保持警惕,慕行秋雖是龐山道士的裝扮,重回龐山的第一天,還是受到了冷遇,他倒不是很在意,也沒有糾纏不休,乾脆離開龐山,先來探望沈休明,畢竟這才是他肯回來的最重要原因。孫玉露留在龐山,小蒿卻不請自隨。慕行秋也想對她多做些觀察,看看是否值得為念心科召收弟子。新龐山與斷流城非常近,就在視線範圍之內,沈休明的花圃正好位於路程中間。名氣不小,龐山弟子向慕行秋指明了方向,“一直往南飛,稍微偏東一點,看到一大片紅牆圈起來的花草,就是沈園了。你真認得沈花主?他很少見陌生人的。”大良居然被稱為“花主”,慕行秋很是驚訝,禿子更是一路念叨,要拿這個稱號嘲笑沈休明。沈園的防守也很嚴密,慕行秋等人飛過紅牆的時候。數隻飛符立刻過來查看,這回龐山裝扮發揮了作用,沒人出來阻擋。沈園的麵積很大,一眼幾乎望不到頭,分割成數百塊,分彆種植不同的花草,此時正值盛夏,花草繁茂,隻有少數地塊閒置。到處都種滿了奇花異草,有些地塊顯露出明顯的法術痕跡,似乎比新龐山還要奢侈。慕行秋落地,邊走邊看。隻能認出極少數幾樣,心中頓生敬佩,還不到六年時間,沈休明竟然能建造出如此龐大的花圃。實在是出人意料。園內道路曲折,慕行秋早已望見偏南的地方有一片集中的房屋,因此並未迷路。倒是一些正在地中勞作的花農,對這位不速之客非常好奇,支鋤遠望,冷不丁會被突然躥起來的頭顱嚇一大跳。前方有一口水井,周圍是一小片空地,兩個孩子正在那裡互相追逐嬉鬨,沒多久就變成了一個打另一個,挨打的孩子被壓在下麵沒有還手之力,打人者卻得理不饒人,拳拳雨點般落下。“兩個野孩子。”禿子也看見了,想要飛過去觀戰,被慕行秋拽了回來,嚇嚇大人也就算了,他可不能讓禿子嚇壞小孩兒。走近之後他停下了,打人的是個女孩,大概六七歲,被打的是個男孩,年紀小,身材也小,雖然挨打,卻不肯求饒,拚命掙紮,嘴裡不停叫喊。女孩發現了外人,舉著拳頭盯視道士,稚嫩的臉上既警惕又驕傲,她的行為雖然像個野孩子,身上穿的衣服和臉上的神情,都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你是龐山道士?我怎麼沒見過你?”女孩不客氣地質問。“你認得龐山所有道士?”“常來沈園的道士我都認識。”女孩站起身,挨打的男孩爬起來,抬手擦去臉上的灰塵,瞪著圓圓的眼睛看著客人,似乎不太受說話。慕行秋心中一動,男孩的相貌真是太熟悉了,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野林鎮,恨不得自己也挽起袖子上去打一架。男孩有點害羞,發現客人總盯著自己,馬上躲在女孩身後。“你叫什麼名字?哪一科的道士?會什麼法術?”女孩卻一點也不怕。慕行秋笑了,“聽你說話的語氣,難道也是龐山弟子?”“現在不是,再過幾年就是了。”女孩拍了拍小肚皮,驕傲地說:“我有道根,以後我會成為一名很厲害的龐山道士,我要斬妖除魔,奪回老祖峰。”男孩露出一隻眼睛,小聲說:“我也有道根……”一直躲在慕行秋身後的禿子突然跳出來,“哦,我想起來了,這肯定是大良的女兒和兒子,瞧這個小子,跟二良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一顆頭顱騰空而起,正常人都會嚇得魂飛魄散,男孩比較正常,整個人完全躲在夥伴身後,女孩卻毫無懼色,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頭顱,“你的法術挺有意思,這是你從群妖之地帶回來的妖頭嗎?你是五行科道士,對不對?”慕行秋正要開口回答,男孩又露出半隻麵孔來,怯怯地說:“這好像是我父親說過的禿子叔叔,那你就是……慕行秋叔叔了?”女孩的臉色突然變得冷若冰霜,“你就是慕行秋?”“嗯,我是。”慕行秋笑著說。女孩盯著他看了一會,拔腿就跑,幾步之後轉身看著男孩,男孩急忙跟上去,兩人很快消失在花草中間。“要不要我把他們逮回來?”禿子躍躍欲試,他對小孩子明顯比對花草更感興趣。慕行秋搖搖頭,繼續行進,接近六年的閉關修行,對他來說感覺就像短短幾天工夫,沒想到大良的孩子都這麼大了。小蒿追上來,她有一個好習慣,隻賞花不摘花,“這裡的花草真的很全,龐山還是有點本事的。”“那是當然……”禿子又開始吹噓起來。一個胖子從遠方飛奔而來,身上贅肉雖多,腳步卻一點不遲緩,像一頭橫衝直撞的公牛,很快就到了慕行秋麵前,然後就真的撞上了。慕行秋大笑,“哈哈,你怎麼會胖成這個樣子?”沈休明不隻胖了,相貌也成熟許多,還不到三十歲就已留起胡子,紅光滿麵,“你可是一點也沒變,唉,當道士就是好。禿子更年輕,我兒子都快要比你大了。”“哎,你這個胖子不要亂說話,你到底是誰啊?咱們認識嗎?”“臭小子,待會沒有你的禮物。”沈休明轉向小蒿,神情立刻變得正式起來,“這位是亂荊山的道友吧?”小蒿微笑著點頭,“我叫段采蒿,是亂荊山弟子,也是念心科第二位弟子。”慕行秋急忙糾正,“沒有龐山宗師的允許,你現在還不是念心科弟子。”小蒿卻不這麼認為,伸手指向身後的一片花圃,“那一片玉女雙華,你是怎麼弄的,竟然在夏天就讓它們開花了?”沈休明眼睛一亮,“嘿嘿,我有秘訣,其實非常簡單……亂荊山也種花草吧,你們怎麼給玉女雙華除蟲的?”故友重逢,總共隻說了兩句話,沈休明就已經跟小蒿滔滔不絕地交流養花經驗了,連禿子都插不進話,隻能和慕行秋默默地跟在身後。那兩個孩子沒有跑多遠,而是跟在後麵,經常從花草叢中探出頭來,瞧一眼就蹲下去。沈休明終於看見兩個小跟蹤者,衝他們招手,兩人卻不肯過來,“唉,跟小公主在一塊,連我兒子也不聽話了。小秋哥,看見了嗎?那個男孩是我兒子,今年四歲半,已經野得沒邊兒了。那個女孩跟你可有關係,她是張靈生的女兒張香兒。”慕行秋早已猜到如此,“你叫她‘小公主’?”“嗬嗬,她在公主府裡長大,驕縱慣了,大家都這麼叫她,雖然不是真公主,卻比真公主更受眾人寵愛,能夠隨意進出王宮,到龐山也沒人攔她,可她就喜歡在我這裡玩,欺負我的小子。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你就是她的養父。”“小秋哥也當爹啦,那我也要認個乾女兒。”禿子的目光落在小蒿身上,小蒿笑著搖頭,“咱們是朋友。”慕行秋對張香兒幾乎沒有過關照,他明白小女孩為什麼對自己印象不佳了。“你把我從亂荊山叫來,到底有什麼事?”慕行秋問,大良看上去過得非常不錯,問題肯定不在他身上。“跟我來。”沈休明加快腳步,將慕行秋帶到前麵的一座倉庫裡,他早已將東西準備好,數十片花瓣和葉子擺在一張桌子上,平平整整,上麵的紋路清晰可見,有的已經枯黃,有的還很新鮮。每片上麵都有一些字,這些字很怪,不是刻畫出來的,而是天生的顏色與紋路,偏偏內容一模一樣:念心弟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沈休明指著這些花葉,“最早的一片是去年秋天發現的,今年夏天變得更多了,我想你應該早點知道這件事。”(求推薦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