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沒將辛幼陶的話對夥伴們複述,隻是簡單地表示他來當說客而自己拒絕了,什麼遊戲、戰鬥的鬼話,聽上去似是而非,好像還包藏著禍心,小秋不想當真,但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開始有意無意地觀察周圍的夥伴。愣子慕飛黃等人的確在爭搶誰能離沈昊最近,這個位置原本屬於慕飛黃,可他最近一段時間失去了沈昊的歡心,隻能重新競爭,競爭過程是愉快的,無非是誰多走一步、誰多說一句、誰善意地拍打一下。就連沈家哥倆也有變化,從前走在小秋身邊的總是大良沈休明,現在卻是二良沈休唯。遊戲果然不隻是遊戲,隻是參與者通常意識不到這一點。小秋發現自己得適當而止了,照這樣觀察下去,友情將變得功利而殘忍,他自己也會變成另一個辛幼陶。王子的高論並非真理,大多數孩子還是將遊戲當成遊戲,飯廳的小小爭端之後,一切歸於平常,五名道門子弟迅速建立起館舍中最受關注的小團夥,其中的成員個個都是公認的佼佼者,但也僅此而已,大家各有各的圈子,相安無事,芳芳和小青桃也重新結交到新朋友。隻有裴子函、裴子齊哥倆還是沒有朋友,他們看上去也習慣了,照常練拳、比棍,吃得飯菜一點不比彆的孩子少。隻有辛幼陶那種人才會故弄玄虛,將簡單的事情說得複雜而陰暗,沒幾天工夫,小秋淡忘了王子的話,專心練功,準備迎接月底的比武,他更希望在修道途中與申庚等人一爭高下。都教孟元侯對小秋十分關注,每天至少三次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偶爾還會私下裡加以指點,“你現在耳竅初開,一定要小心在意,儘量不要使用,一旦發現聽力有失控的跡象,要馬上告訴我,我會給你安排安靜的去處,專心度過雷劫。”耳竅洞開的最後階段就是聽力驟增,數不儘的聲音同時湧入,有如雷鳴,故稱“雷劫”,孟元侯平時總是鼓動弟子們拚命,在這件事上卻是要多謹慎就有多謹慎。“不要將這事泄露給任何人。”他很早就提醒小秋,“無論是羨慕還是嫉妒,對你都沒有好處。”小秋做到了保密,即使是二良沈休唯和芳芳也不知道他已經洞開了耳竅。雷劫遲遲未到,孟元侯反倒有點高興,“晚一點更好,到了養神峰,你能更安全地度劫。專心煉體,我希望你能得到那三枚金魄,早晚你會需要自己的一件法器,它們會非常有用。”小秋也想獲勝並得到獎勵,因此更加刻苦地練習鍛骨拳與棍法,他曾經在養神峰上激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比武時要做的就是再激發一次。他將申庚等五名道門子弟當成最強大的對手,每天淩晨都會仔細觀察他們的棍法,卻絲毫看不出過人之處,他們打得中規中矩,能看出練過多年,但也僅此而已,並未顯示出更強大的力量,尤其是沒有孟元侯最看重的拚命氣概。但傳言還是日益增多,最誇張的說法是五個人都已凝氣成丹,按慣例到養神峰走一圈就會分到各科修煉更高深的法術。聽得多了,小秋也有點含糊,有一次向孟元侯打聽此事真假,都教聽完大笑,“你們啊,將修道看得太簡單了,等你們遇到障礙就此停滯不前的時候才會明白,逆天之術難而又難,如果給我一次重新修煉的機會,我寧願一直煉體到二十歲,可惜……專心練你的棍法吧,隻要能使出全力,那麼你就是勝利者。”離月底還差不到十天,館舍裡的競爭氣氛越來越深厚,小秋夜裡加練拳法、棍法的時候再也不會孤單,即使到了後半夜,還有幾個孩子不肯回屋睡覺,有時還會向小秋討教,一點也沒有疏遠的意思,反而對他的意見很當回事。道門子弟可沒這麼好說話,他們隻跟被選中的佼佼者交流,那些幸運兒視此為獨占的機密,從來不與他人分享,即使是很好的朋友也不行。小秋自己還在摸索,可以傳授給他人的心得並不多,但他從不藏私,有問必答,對有把握的技巧傾囊相授,對半知半解和完全不懂的事情則如實相告。這樣一來,野林鎮少年們的人緣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更多更好。二良沈休唯受到登頂成功的激勵,極度渴望在月底比武時能有出色發揮,因此從早到晚跟隨在小秋身邊,一塊練拳練棍,認真傾聽他說的每一句話,即使聽過幾遍也不肯忽略一個字。芳芳和小青桃也經常過來一塊練習拳棍,但她們很快放棄了爭鬥的念頭,大多數時間裡隻是練練鍛骨拳,然後坐在場邊石凳上,或是看小秋他們對打,或是低聲談論剛剛看過的某本書。二良沈休唯對小青桃先是忽視,很快就公開表示不喜歡,奇怪的是,小青桃態度和善的小秋有點害怕,對無禮的二良卻毫無畏懼,兩人每天都要爭吵一兩次。離月底比武還差五天,二良居然在夢裡喊出小青桃三個字,驚醒了同室的小秋、大良和沈昊,他醒來之後死活不肯承認,不過此後再見到小青桃的時候他的態度友好了許多。日子一天天過去,小秋在挖掘潛力方麵越來越成熟,雖然還達不到生死關頭托舉巨石時的程度,但是已經遠遠超過館舍裡的普通孩子。離比武還差三天,在誰能奪得三枚金魄的私下爭論中,看好小秋的觀點隱隱超過了申庚。比武前一天淩晨,棍棒對打照例進行,周圍一片嘈雜,辛幼陶趁著格擋小秋的攻勢的時機,靠近了低聲說:“有件事跟你商量。”小秋手裡棍棒用力,將辛幼陶推開,“沒什麼可商量的。”辛幼陶卻不死心,借著一次佯攻,又靠近小秋,“明天就是比武,你給我一點顏麵,我把匕首正式送給你。”“什麼匕首?”“我的匕首啊,鑲著紅寶石的那個,上回登山打賭,你輸了我也沒有要回來。”小秋想起來了,那還是在野林鎮外逃亡的路上,他從辛幼陶身上搜走一柄匕首,前些天攀登老祖峰的時候兩人的確打過賭,小秋也的確沒能登上一萬級石階,過後他暈了一天,將這件事忘得乾乾淨淨。“明天重新登山,再賭一次。”辛幼陶可沒有這種想法,他知道憑慕行秋現在的實力,登上老祖峰不會特彆困難,“不不,我的建議是這樣:明天早晨你讓我三招,就三招,讓我全力施展,然後你該怎麼打就怎麼打,最後肯定還是你贏。作為答謝,我把匕首正式送給你,那可不是普通的匕首……”都教孟元侯走過來,辛幼陶急忙閉嘴,在這之後,小秋的攻勢一波強過一波,他隻能四處躲避,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小秋不相信辛幼陶,這位西介國的王子詭計多端,還總是想方設法灌輸一些極為勢利的觀念,早飯的時候,他小聲將辛幼陶讓三招的建議說給同桌人聽,二良沈休唯隻有一個反應,“揍他,狠狠揍他,匕首也不能還,他自己保不住,就不能埋怨彆人。”如果這些話是小秋說的,小青桃絕不會開口反駁,她崇拜小秋,還有點怕他,可是對二良沈休唯,她總是針鋒向對,“什麼叫‘他自己保不住’?你們又不是強盜,匕首要是辛幼陶的,那就還給他,或者明天讓三招,我覺得沒什麼不好。”小青桃突然壓低聲音,略帶神秘地說:“他們對身邊人很嚴厲,早就說過,誰要是在比武時表現太差,就沒資格跟他們做朋友。”這像是申庚會說出來的話,小秋哼了一聲算是明白了,辛幼陶在棍法上實力平平,若是不讓他幾招的話,他連出棍的機會都沒有,更彆提用幾分力了。小秋沒將辛幼陶的建議當回事,整天都在練棍準備明天的比武,孟元侯關於“你想”的那番話一直在他心中翻騰,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不輸給五名道門子弟。比武這一天終於到了,全體孩子沒用張靈生喚醒,早早來到庭院裡,與平時的對打夥伴站好位置,就等著展示自己這些天來努力的結果。今天到手的棍棒與往常略有不同,雖然天還沒亮,很多人還是發現棍棒的一端貼著一張小小的黃紙,有人試著拽了一下,竟然扯不掉、撕不爛。辛幼陶低聲驚呼,“符籙!龐山也有符籙!”孟元侯到了,大聲說:“這些棍棒將會判斷你們使出了幾分力氣,等你們用力揮舞的時候它就會變色,白黑紅青黃,五個等級,黃色最高,說明你用上了至少八成以上的潛力。相信我,有對手肯定比獨自舞棍更能發揮實力,所以找準你的對手,想想你挨過的打,狠狠砸過去。比武一共三輪,早飯前一輪,上下午各一輪,如果還有人不相上下,那就在晚上接著比。”小秋緊緊握住棍棒,還沒動手,它就已經變成了白色,跟對麵辛幼陶的臉色差不多。“你讓我三招,一招也行,除了送匕首,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辛幼陶低聲說。“你先說。”辛幼陶左右瞥了一眼,故意將棍棒在地上劃來劃去,然後用更低的聲音說:“你要小心,申庚今天要來真的,我要是你就在第二輪放水,免得碰上他。”(求收藏求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