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楊易在池蛙圖上的題詩,道人與中年農夫心神震動,著實吃驚。如此霸氣的小詩,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等氣魄,這等霸氣……”道人看了看農夫,農夫看了看道人,兩人同時歎氣,“楊家子弟,嘿嘿……”此時顧采玉的聲音傳來,“三哥,你原來畫的這般好!”兩人回過神來時,就看到楊易竟然不知何時將畫筆調盤也拿了過去,正在那張白紙上作畫。兩人收拾心情上前看去,隻見楊易手中畫筆隻是寥寥幾筆,一座高山便從畫紙一角浮現而出,這山峰繞霧,縹緲難察,隻是看了一眼,便給人一種獨立小道,回望遠山之感。道人與農夫都是書畫高手,深諳畫法技巧,兩人見楊易這刷刷幾筆,便將這這遠山帶霧,縹緲雲深的感覺極其高明的表現出來,技法之高明,用筆之精準,當真是天下少見。兩人見此又驚又喜,道人喃喃道:“這手法與當代畫聖白老先生的技法有幾分相似,但又有極大不同。”中年農夫道:“放屁!白老先生擅長畫人物而不是畫山水,他是工筆居多,眼前這幅畫卻是寫意之做,兩人能有什麼關聯?”兩人嘴裡爭吵,但眼睛卻沒有離開過畫紙一刻。隻見楊易畫出遠山之後,忽然另起一筆,在畫紙的另一半拉出一個羊腸小道,隨後小道前延,漸漸的在小路旁邊出現了零落的幾戶人家,又在路邊出現了幾顆老樹,隻是樹上沒有葉子,路邊隱有枯草。看到這裡,兩人已然知道這副畫裡麵的季節乃是深秋,又見畫裡老樹之上有寒鴉棲息,遠處零落幾戶人家中炊煙嫋嫋,自然而然的知道這畫裡時間乃是黃昏。遠山、小路、衰草、枯樹、老鴉、遠處的零落人家,這些場景齊聚在一起之後,登時給人一種寂寥蕭索之意。楊易揮筆不停,小路繼續延伸,漸漸的前麵出現了一條小河,小河上出現了一條小橋,橋邊幾顆野菊花在草叢中若隱若現。這時候橋前出現了一個人,這是騎著一匹馬的老者,這老者駐馬橋邊,回望遠山,衣衫迎風飄動,影子被夕陽斜照,在地上映的老長。雖然看不清老者的麵目,但隻是看他駐馬回望,衣衫在颯颯西風之中獵獵舞動,便可感受畫中人物的形單影隻,孤寂冷清之情。畫到這裡,楊易手起畫筆,拍了拍手,抬頭對旁邊的道人笑道:“道長,你說讓畫一副氣淒冷孤寂之作,這副畫算是合題了罷?”中年農夫大聲道:“合題,絕對合題!誰要說不合題,老子第一個不服!”他看向老道人,問道:“你怎麼說?”老道人愣了一下,說道:“這個……這個嘛……算是勉強過關了罷。隻是……隻是若是將其中意境再提升那麼一點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中年農夫怒道:“你還要提升意境?此畫技巧嫻熟,下筆流暢,毫無停滯之處,一切順乎自然,天下畫家雖多,又有幾人能達到如此境界?這等佳作,已然到了畫道極致,你還要人家再提升一下意境?你練功走火入魔,傷了腦子了麼?”道人強自辯解道:“這題目是我出的,我說他合題就合題,我說他差了一點,自然就是差了一點,這畫合你的心意,卻也未必合乎我的心意。”中年農夫怒道:“牛鼻子欺人太甚!”猛然揮臂出拳,向道人的麵門打去。道人閃身躲過之後,罵道:“你這粗漢,怎麼動不動就出手打人?”中年農夫道:“老子打的就是你!”兩人話不投機,竟然翻翻滾滾的打了起來。顧采玉唯恐天下不亂,見他們打了起來,嬌笑著鼓掌叫好。但她笑了幾聲,便再也笑不出來,滿臉笑意,已然儘數變成驚詫之情。場中兩個人一開始還是如尋常人士一般爭鬥,但漸漸的出手越來越快,身子飄忽不定,直如鬼魅一般。剛剛還在池塘東邊,轉眼間已經到了池塘西頭。兩人中,道人出手飄逸,身法奇特,而農夫則大開大合,勢大力沉,兩人繞著池塘來回遊走,忽然同時一聲大喝,同時出掌前推,一聲悶響之後,兩人四掌相接,勁風四溢。池塘中水,受兩人內力所激,猛然間一股水花衝天而起,好似噴泉一般,直直飛出三四丈高。顧采玉見他們兩人如此了得,嚇得舌頭伸出老長,對楊易道:“三哥,這兩人好厲害啊!”楊易笑道:“再厲害也沒有我厲害!”顧采玉笑道:“吹牛!”此時池塘對麵的道人與農夫已然罷手不鬥,一起向楊易身邊走來。便聽中年農夫道:“幾年不見,牛鼻子功夫見漲啊!”道人道:“種地的功夫也不賴!”兩人走到楊易麵前,農夫對楊易道:“本來向想將牛鼻子打一頓出出氣,但誰知他這幾年用功甚勤,竟然沒能打得過他。”他對楊易道:“不過他也沒有打贏我!”農夫對楊易道:“兩位儘管前行,牛鼻子絕不敢為難你們。”楊易笑道:“老兄倒是挺有義氣。”他走到條案之前,將毛筆重有拿起,“提升一下此畫意境又有何難?”道人與農夫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還請公子賜教!”楊易不再多說,提筆在剛才所畫的畫卷空白處,寫了兩個大字:秋思。隨後揮筆不停,一首長短句被他寫了出來: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在天涯。這首長短句一出,整個畫麵的意境登時就是一變,生生向上拔高了不止一籌。詩句未出之時,畫麵上隻是清冷孤寂之感,如今這首長短句一出,旅人思鄉之情陡然而起。颯颯西風之中,騎馬獨行之客,身邊老樹枯藤,眼前小橋野花,又加上零落的幾戶人家,被這長短句全然概括出來。道人看了良久,忽然歎道:“其實就算沒有這幅畫,隻看這首長短句,便令人眼前不自禁的浮現出詩中場景,有了這首詩,其實這幅畫已然不太重要了!”其實楊易寫的這長短句乃是前世著名的一首曲子,叫做《天淨沙。秋思》,是元曲中的代表之作。隻是在大漢王朝並沒有這個曲牌,時人稱這種句子長短不一樣的詩句為長短句,也算是詩歌中的一種。楊易笑道:“這番題目可算是答對了?”道人肅容道:“兩位請繼續前行!”他歎道:“貧道本就是無理取鬨,早該放行,如今再不放行,恐怕要被天下人所恥笑。”顧采玉笑道:“道長說的太過誇大,就算是刻意為難,又怎會為天下人所知?”中年農夫道:“不然!此畫與此詩早晚會流傳天下,成為傳世佳作。日後世人若是探究其來曆,恐怕牛鼻子要成為醜角,為人所笑。”農夫說到這裡,哈哈大笑:“這倒也算是一件文壇雅事!”道人怒道:“種地的幸災樂禍,欺人太甚!”農夫哈哈大笑:“我便是幸災樂禍了,你又能如何?”兩人竟然有爭吵起來。楊易見他們如此,搖頭笑道:“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