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醬缸旁的那隻紅眼鼠在判斷了一下室內唯二的兩個活人,哪個更好食用後,選擇了地上躺著,渾身是血的那個付鴻達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那惡鼠,往養蛇人拱去,接著,就響起鼠類啃噬人肉那種嘰裡咕嚕的聲音。“哐當。”一陣巨響,是地牢的門被打開的聲音。付鴻達急忙看過去,而那隻紅眼惡鼠,似乎也因為懼怕外人,而躲在養蛇人身體後麵不出來。進來的是看守的軍官,身上穿著營兵的衣服,他丟了兩個饅頭,看了付鴻達一眼,又瞧了瞧打從白日開始就沒醒過來的養蛇人,下來,伸手往養蛇人鼻息間探了探。“命挺大的,還沒死。”軍官笑哼了聲。付鴻達緊忙低下腦袋,緊張的握緊雙拳。那軍官沒再說什麼,離開後,地牢裡又恢複了寂靜。又過了會兒,老鼠啃噬肉類的聲音又響起,付鴻達盯著濕爛的地上,那已經臟了一大半的饅頭,深吸一口氣,還是衝過去,把饅頭抓在手裡,又回來。兩個饅頭,是他和養蛇人今日一整日的食物,他把自己那個吃了,隨後,又把目光定到養蛇人那個饅頭上。人既然都要活不下去了,還留吃的做什麼?還不如成全他這個尚有一線生機的人。偷偷竄過去,把另一個饅頭也抓起來,迅速躲到牆角,付鴻達正要張口咬,地上,那暈了一天的異域男人,竟動了下。這一動,首先驚醒的就是正在吃肉的紅眼老鼠,老鼠畢竟是老鼠,丁點動靜就怯怯縮縮。紅眼鼠跑回了醬缸後麵的老鼠洞,而養蛇人,也在感受到渾身疼痛時,從地上半坐起來。一抬眼,目光就盯向付鴻達,比起他的狼狽,付鴻達現在,簡直算是毫發無傷。明明是盟友,憑什麼吃罪的隻是他一個?養蛇人深吸口氣,眼內的恨意慢慢凝聚,肮臟的臉龐上,布滿猙獰,付鴻達被他這麼有壓迫性的盯著,顫了顫,將手裡的饅頭往前丟去。養蛇人看著那個滾到自己腳邊的饅頭,似是嘲笑般的咧了咧嘴角,這個完全不能被稱之為笑的笑,看得付鴻達更加渾身發抖,他咽了咽唾沫,儘力維持聲音的平穩,道:“你的傷太重,先吃些東西,也能多撐一撐。”養蛇人沒做聲,也沒拿那個饅頭,隻是繼續盯著他。付鴻達很怕這人突然發狂,將死之人,無欲無求,唯一的惡意,也就是帶個人,一起下陰曹地府。付鴻達不想死,他這麼鬼祟的活了大半輩子,剛剛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一切,他絕對不能現在死,他得活,至少得活著離開這該死的駐地軍營,回到他的妻子女兒身邊,再看她們一眼!地牢裡很安靜,付鴻達心被懸在喉嚨口,他眼睛緊緊注視著養蛇人的一舉一動,心裡在想,如果這人真的衝上來,自己要往哪邊跑,怎麼跑勝算大一點?但他等了很久,養蛇人都沒有衝上來,或許是體力太差,根本站不起身,或許是不想浪費精神對付他這個無用之人,養蛇人抓起那個又黑又臟的饅頭,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養蛇人吃光了饅頭,胃裡仍舊感覺空,他的眼睛又看向付鴻達,尖銳的視線,比起地牢裡盤踞成窩的紅眼鼠,有過之而無不及。付鴻達腦中突然蹦出一個荒謬的想法,這人,不會因為沒吃飽,打算吃他吧?巫族,這個詭譎可怖的民族,或許真的還殘存著茹毛飲血,生吃活人的飲食習慣?付鴻達一時不敢吭聲,儘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幸虧,養蛇人最終並沒有打他的主意,而是趴在地上慢慢挪,一步一步的,挪到了醬缸旁邊。醬缸後麵的老鼠洞裡,住著六隻老鼠,像是一家子,這幾日下來,付鴻達是把六隻都認齊了,每隻都有貓腦袋那麼大,且渾身漆黑,倒長獠牙,看起來陰森又凶悍。抓起一隻惡鼠,養蛇人幾乎看都沒看,直接就往嘴裡塞。付鴻達頓時差點吐出來,卻見養蛇人咬斷了老鼠的脖子後,竟將它的頭,生生嚼爛,咽了下去!“嘔。”付鴻達終於受不住,趴在牆根,吐了。養蛇人卻很開心似的,咧嘴呲笑一聲,他這一笑,滿牙都是血,口舌間,隱隱還能見到老鼠的頭顱碎渣,那隻紅色的眼睛,正死不瞑目的睜著,眼球更是鼓脹得隨時都要爆裂一般。吃了三隻老鼠,養蛇人才像飽了一般,饜足的靠在醬缸旁,眼睛,時不時的往付鴻達身上看。付鴻達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這個人太危險了,為了生命安全,他一定要把這人安撫住。但他還沒想到好的話頭起口,養蛇人卻突然出聲:“它吃我肉,我吃它肉,怎麼,你覺得不公平?”付鴻達哪敢答應,立馬搖頭:“怎會不公平,先生天生神勇,能人所不能,付某隻有敬仰的份兒,不敢質疑。”養蛇人笑了聲,或許是因為吃了紅眼鼠,付鴻達竟覺得他的眼睛也在逐漸變紅。“你想吃嗎?”養蛇人獰笑的問。付鴻達再次拚命搖頭:“不敢同先生爭食,先生慢用,先生慢用。”“你怕?”付鴻達摸了摸額頭的冷汗,他怕,他怕得要命,和一個生吃活鼠的人共處一室,他怕自己稍一分神,骨頭都要被人咬斷,吸出骨髓。“有什麼怕的,我能不能活過今晚都不知曉,你怕我什麼?”付鴻達心口直跳,急忙道:“先生洪福齊天,必有百神庇佑,長命百歲,再說,您剛食過神鼠,必是精氣得豐,延年益壽,付某還仰仗先生帶付某脫身,先生怎可說些不吉利之話。”“哈哈哈。”養蛇人大笑起來,仰著頭。笑完之後,也沒說什麼,有些疲倦的靠著醬缸,沒一會兒就眯了眼睛。付鴻達卻不敢大意,依舊渾身緊繃,一刻也不敢鬆懈。如此過了三刻鐘,隻聽“哐當”一聲響,地牢鐵質的閘門,突然又被打開。這回進來的不是身著兵服的軍官,而是三個蒙麵人,三人人高馬大,虎背熊腰,領頭的那個環視了一圈兒地牢環境,又看向唯二的兩個活人,重聲道:“有人要救你們,跟上吧。”付鴻達眼前一亮,半眯著的養蛇人,也瞬間睜開了眼。三個神秘的黑衣人,將兩個受儘迫害的階下囚帶出了地牢,一出去,付鴻達才看到,地牢外兩排鎮守的軍官,竟一個不漏的趴在地上,不知是暈過去了還是死了。帶著兩個行動不便的人,三名黑衣人走得很慢,直到七拐八拐的出了大營,付鴻達才鬆了口氣,他正要同黑衣人道謝,順道問清是誰救了他們,卻見其中一個黑衣人手持利刃,一刀向他捅過來。“噗呲。”肚子那兒傳來一聲響,付鴻達低頭一看,便看到自己灰黑色內衫中央,一塊深色,正慢慢暈染散開。“你……你們……”付鴻達指著三個黑衣人,視線變得,愈發模糊。昏過去前,他聽到打鬥聲,還有養蛇人咬牙切齒,陰鷙冷戾的聲音:“娘娘如此過河拆橋,就不怕與我整個巫族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