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紅沒有計較對方拈酸吃醋的語氣,對其做了個請的手勢,讓對方坐下說。蘇氏大氣的走到尋紅對麵坐下,手以最高貴的姿態合放在膝前,開門見山:“鴻晤的處境,你想必已經聽說,我為何來找你,你應當也明白。”尋紅沒有坐下,而是彎腰為蘇氏斟了杯茶。蘇氏沒有接,嘲諷道:“這杯茶,我當年不喝,今日同樣也不會喝,無論你與老爺關係如何,在我這裡,永遠都沒有你的立足之地。”尋紅聞言,索性將茶放下,抬了抬眸,正大光明的坐到蘇氏對麵。蘇氏皺了皺眉,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顯然並不接受與這樣一個煙花女子平起平坐,這樣的狐狸精,趁著她懷孕在身,在外勾引她家老爺,甚至還想登堂入室,簡直不自量力,癡人說夢!多年前她便看不上尋紅這個下賤出身的女子,多年後的現在,她也並未改變看法!那龜公模樣的男子摘下遮住自己半邊臉的帽子,邁步站在尋紅身前,擋住蘇氏怨瞪尋紅的大半目光,道:“夫人今日過來,想必不是說這些兒女私情的廢話,老爺如今怎樣了?”蘇氏看著這人,又看看尋紅,嗤笑起來:“果真是不甘寂寞的下作人,身邊隨時都有男子為你出頭,與當年,還真是一模一樣。”尋紅聽下去,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身前男子的肩膀:“張同,這裡交給你,我有些累。”張同看她一眼,沒有勉強,她先避避也好。尋紅離開後,張同便坐到了蘇氏對麵,又對蘇氏比比手,讓她也坐。蘇氏這回沒有尖酸,直接坐下,將付鴻晤要她帶的話,與張同仔細說了清楚。兩人在外頭小院說了大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尋紅一直在屋內呆著,直到張同進來,告訴她蘇氏離開了。尋紅問:“主子如何了?”“主子要我們準備好劫衙。”“劫衙?”尋紅一愣,不可思議:“主子要離開青州?”“如今青州的局麵,對主子極為不利,主子需要找到他的靠山,如今他的靠山有兩個,第一,皇後娘娘,第二……”“皇後娘娘?”這個尋紅真不知曉,“主子是效忠皇後娘娘的?”張同定定的看著她,沒有多說什麼。尋紅頓時明白了,看來付鴻晤瞞著她的事,不止一件半件。“果然,你才是主子最信任之人,什麼都知曉……”張同擰了擰眉:“如我方才所言,現在不是計較兒女情長的時候,皇後娘娘那邊,的確同主子合作得較好,但如今皇上那個樣子,太妃娘娘又虎視眈眈,皇後能否翻出什麼浪花誰也不知曉,近日,主子已與皇後娘娘疏遠起來,也正是因此如此,他才動了與權王一起的想法。”“那不用說,第二個靠山,就是權王了?”尋紅問道。張同搖頭:“巫人。”“嗯?”“主子的確有意同權王聯絡,但消息傳到遼州,那邊接見主子的人,卻並非權王,而是權王手下最得意的門人。遼州離京太遠,遠在東南,又臨近邊疆,我們一直以為那塊土地之所以遼闊,皆是因為權王能力非凡,手下兵馬如神,後來才知,這權王不過是勝在有一批好的門生,巫氏一族才是真正捧起權王的巨大推手,如今,主子已與他們交好聯絡,對方也很看好主子,這回他們就派了人來,同主子商談逼京計劃。”他說到這裡,尋紅便猛地想起那一屋子的蛇,以及付鴻晤千叮萬囑要他們看管好的養蛇人。“巫族,我從未聽過這個族。”“這可是權王手中最重要的殺手鐧,又哪裡會讓誰都聽說?”尋紅點點頭:“那主子想去巫人的地盤?可,權王不會起疑嗎?況且,主子是朝廷命官,他如今一走了之,朝廷難道不追究?”“這回是不走不行了。”張同歎了口氣,也為主子這回陰溝裡翻船惋惜:“青州府尹送了一批文書進京,裡頭,皆是主子貪贓枉法的罪證,隻等京都罪令一下來,主子恐怕就……”“罪證?青州府尹怎會有這些?”“青州府尹,說到底就是付家的一條狗,付家易主,自然有人將罪證挖出來,借他的手,將主子一網打儘。”尋紅咬了咬牙:“付鴻達!”“總之不能猶豫了,要儘快行動,主子說,越早越好,未免夜長夢多,我提議,明日便劫衙,隻要將主子帶出城,青州府的人,便沒那麼容易找到主子了。”尋紅卻猶豫:“明日,是不是太快了?要將三十幾口人一日之內帶出城,怕是引人懷疑……”“哪來的三十幾口?”張同笑,“帶這麼多人走,豈不累贅?”尋紅一愣:“主子不帶走他的妻兒們?”張同走到尋紅跟前,道:“不帶走就不帶走,等離開青州,你便是主子身邊唯一的女子,不是想登堂入室嗎?機會就在眼前!”尋紅看他:“你確定主子打算一個人走?那可是他的發妻,還有兒女,親生兒女,付子言甚至還重傷未醒……”“尋紅,你還不了解主子?”張同幽幽的說了這麼一句。見尋紅果然沉默下來,滿臉的疲憊與心寒,他不太理解,歎了口氣:“你們女子,就是麻煩,那些人與其帶在路上拖累,不如留在青州,說不定還能多過兩天好日子。”“可等京都的罪令下來,主子哪怕人不在,也勢必會遭到嚴懲,主子乃是大房,從分了房那日開始,便算作分家,付家本家與其他房或許不會受到牽連,但大房裡的親眷家人,卻無一能幸免,輕則發配,重則砍頭……”“那又如何?你怎麼越來越婦人之仁了?”張同越來越不理解尋紅,以前這女子明明有勇有謀,現在,卻越來越不堪大用了,“總之,你準備一下,明日半夜子時動手,明白了?”尋紅深吸一口氣,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點頭。……同一時刻,付鴻達正在千喜坊的小閣樓裡,同養蛇人會麵。養蛇人喝著手裡的茶,時不時吹吹浮漂在茶麵上的梗葉,問:“計劃一切順利?”“當然。”付鴻達笑了一下,又無奈的道:“付鴻晤也是急糊塗了,竟讓蘇氏這個女流之輩替他跑腿,還想去遼州,他也不想想,他今日落到這個局麵,是托了誰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