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彤眼神有些恍惚,腦中不斷浮現三王爺的英姿,手指抓著被子的一角,掌心全是細密熱汗:“他,他抱著我走的?”李茵想了一下,覺得那叫做“拎”應該更為妥當,但想到那位三王爺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是她家相公的朋友,就加了點印象分,說道:“嗯。”方若彤眼尾一揚,整個人無端變得朦朧,臉頰迅速緋紅。李茵看她不說話,知曉她比起自己,更為注重男女之防,便又道:“當時性命攸關,便是有些觸碰也是迫於無奈,但你放心,我一直幫你看著,落了地我就接過了你,我保證三王爺連你一根手指頭都沒摸到。”方若彤:“……”李茵看她臉色又變了變,以為她這是鬆了口氣,又想到自己的事,說:“一會兒旁人來,你還得裝作不知這些,可不能暴露我會說謊之事,若我相公知曉我騙他,一定又不理我了,他好不容易疼我憐我,若你害他遠離我,你看我把不把你大卸八塊!”方若彤:“……”李茵一直都在房裡照顧方若彤,柳蔚進去過兩次,一次診脈,一次送藥,兩次都沒呆太久,也沒與她們說太多。但柳蔚兩次走後,李茵都會陷入癡迷,拉著方若彤的手,一個勁兒的說“自家相公”的好話。方若彤聽多了,有些膩,打斷她的喋喋不休:“你如此殷切,非他不嫁,我瞧他看你的眼神,卻並未有多少不同,你是不是……”“並未有不同?”截了好友的話頭,李茵有些亢奮的站起來,挺著脖子:“他方才送藥時,跟你說了什麼?”方若彤回憶一下,道:“他問我好些了嗎?有否不適?”“他與我說了什麼?”“叮囑你早些休息?”方才那位柳大人進來,總共就說了三句話。方若彤如實說了,話音未落,李茵就激動了:“你還未聽出?他關心我,關心我睡晚了身子受不住,他隨意問你兩句,卻是敷衍,但對我,是真心實意的嗬護,你分不出?”方若彤愣了愣,她還真沒分出來:“我總覺得,在他眼裡,你我都隻是病人……”李茵打斷:“是病人就不能是心上人了?他對你沒那麼好,語氣都透著疏離,你許是才醒,腦子還沒轉回來,有些神誌不清,我看你還是好好休息吧,腦子好了,就能分出來了。”方若彤沒說話,心裡卻想,也不知是誰神誌不清。大約因為這番話,李茵心情開始不好,興致缺缺的又陪了方若彤一會兒,便回了自個兒房間。方若彤倒沒多想,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另一人,那個與那位柳大人一起,將她救出險地之人。一想到那人挺拔的身姿,冷厲的眸光,便臉頰發燙,再幻想一下那人抱著她,將她從那狼窟,一路抱回驛站,又是一陣心神蕩漾。當時,她怎麼就沒醒,怎麼就沒睜眼看一下他的表情,他看自己的眼神,應當也是擔憂的……越想心神越是晃動,她倒回床上,捏緊了被褥,輾轉反側,怎麼也閉不上眼,一閉上,就能想起那人的身影,那麼高大,仿佛隻要他願意,便可為她撐起一片天。想的多了,更睡不著了,她慢慢坐起來,身子還有些虛弱,吃了藥又有些倦怠,但饒是如此,她還是下了地,慢慢的,朝房門口走去。外頭的天,黑透了。方若彤站在黑漆漆的過道兒,看著一樓大廳搖曳的燭火光,扶著欄杆,一步一步,朝著樓梯走去。付子辰還在等藥,睡前柳陌以還得服一帖藥。一樓就他一個人,他本閒閒的,手裡捏著本書,粗看著打發時辰。耳聞樓梯有動靜,便淺淺地瞥去一眼,本隻是隨意一看,卻在看到來人麵孔氏,眯了眯眼,放下了書。方若彤是想下來找她心裡念念不忘的那人的,沒見到那人,卻反見到一位陌生男子,頓時便有些不自在,忙把頭向下埋。付子辰看了她一會兒,見對方也不與自己說話,隻是拘謹地站在樓梯口,便也未出聲。四周無人,晚風吹響了驛站門外的燈籠,發出簌簌的聲響。這樣的沉默沒過太久,到底,是方若彤開了口:“請問……”付子辰看向她,眸色不深。“請問,這裡有位,容,容公子嗎?”她的聲音小小的,帶著一絲病弱的嬌羞。付子辰聽出來了,聽出來了她話裡頭的蜿蜒輕怯,心裡這就有了個估摸,便道:“容棱?”方若彤立刻亮起眼睛,點頭:“容,容公子出去了嗎?”付子辰笑了,眼睛瞥了下二樓的某扇房門:“沒,在房裡。”“那……”方若彤攪了攪手指,臉頰已經紅透。付子辰體貼的問:“你找他有事?時辰尚早,他應當還未睡,可需我替你叫叫?”“可,可以嗎?”女子聲音更小了,怕是羞到抬不起頭了。付子辰卻格外熱情:“自然可以,這清涼的夜,有美相邀,喜的怕是他吧。”他說完,也不管方若彤如何作態,徑直起身,從另一邊的樓梯,走上二樓。方若彤眼睜睜看著他走到了第三間房門外,敲響了門扉,她立刻垂下頭,不敢再看,惟怕那門打開,就與“那人”四目相對。她出來找他是一時衝動,到這此時,她還未想好該與他說什麼。多謝他的救命之恩?亦或者,問問他是否還記得在宮中一麵之緣的自己?心裡緊張,她手指越發難以控製,指尖掐著掌心,掐出深深的印記,卻似毫無所覺一般。二樓的房門開了,方若彤克製住往上看的**,耳根並著脖子,都是嫣紅。開門的是容棱,見到門外之人,他麵色及語氣都不好:“有事?”付子辰看著他,沒有往日的爭鋒相對,一反常態的眉目帶笑;“睡了?”這寒暄的話不像付子辰平日裡會說的,容棱沒回,隻等著他說正題。付子辰悠哉地朝後退了半步,下巴點了點一樓:“有人找你。”容棱看過去一眼,一樓點了三盞蠟燭,雖說算不得亮堂,但也能勉強視物,他遙遙瞧見大廳樓梯口邊,是站著一人,孱弱的身子一半躲在陰影裡,一半在燭黃裡搖曳。容棱皺了皺眉,付子辰卻又笑了一下:“老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