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若竹對你,很有興趣。”李君也從椅子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衣袍的褶皺,笑看著柳蔚:“他那冷凍一般的人,可甚少對什麼提上心思的,柳大小姐,果然不俗。”柳蔚淡看了李君一眼,卻實在提不起興趣與這狐狸一般的男人虛以為蛇,她轉開目光,看到容溯。容溯似乎對棋藝一門很是喜愛,竟然連棋子都自己收拾。等容溯將棋子收好,這才轉身,黑冷的視線,一瞬不瞬的盯著對麵的柳蔚。柳域上前一步,對容溯拱拱手:“王爺,今日下官前來,是為了……”柳域話還未說完,容溯已經揚起手,給打斷了。柳域不得不閉嘴,神色卻有些不安。果然,下一刻李君便說:“你來做什麼,我們清楚。不過你妹妹來做什麼,我們卻不知了。柳大小姐此番前來,是為了給王爺一個交代?還是隻來蹭蹭茶水,蹭蹭點心?”柳蔚淡笑一聲,沒看李君,隻看著容溯:“柳蔚是來謝罪的。”小廝奉上新茶,容溯眉眼微垂的端起,舀了舀茶蓋,啄了一口,沒有說話。李君卻道:“謝罪?你這摸樣,可半點不像有罪之人該有的態度。”柳蔚這才好歹看李君一眼:“我態度真誠,有什麼問題?”李君笑了,笑的揶揄:“真誠的人,會掩麵視人?”李君也好,容溯也好,肯定早就聽說她毀容一事,現在此言,不過是逼她公開容顏,羞辱一二罷了。柳域已經有些怒了,覺得自己已經做足了態度,可這位七王爺,卻一絲麵子也不給。容溯為難柳蔚是應該的,畢竟柳蔚對不起容溯在先,但現在,他這個兄長還在這裡,他們是代表相府來的,七王爺此舉,是真要與相府對峙到底了?李君看出柳域火了。卻仍隻是搖著扇子,看向柳蔚:“怎麼,柳大小姐不敢嗎?我可記得,曾經我們王爺是見了你便提出要娶你進門,想必不是花容月貌,也不遑多讓了吧,那便揭開容顏,讓在下也見識見識。”“李公子。”柳域皺緊了眉:“慎言!”李君攤攤手道:“既然侍郎大人與柳大小姐不是來謝罪的,那便送客。”“你——”柳域咬牙。柳蔚沒做聲,隻是目光沉沉的低下眸。就在下人真的進來擺出送客姿態時,一直未說話的容溯,才擱下茶杯,慢慢道:“阿君,不得無禮。”李君笑而不語。柳域看向容溯,冷麵拱手:“既然王爺不歡迎在下與舍妹,那便告辭了。”柳域說著,喚了柳蔚一聲:“走。”柳蔚卻坐在那裡沒動。柳域頓時麵上無光,聲音也嚴厲了些:“我說走!”柳蔚這才起身,卻不是往門外走,而是走向李君。李君臉上的笑容依舊揚著,後背靠在紅木椅背上,饒有興致的瞧著柳蔚越走越近。待在李君跟前停住了,柳蔚才彎了彎腰,湊近了李君,抬手,搭在自己的鬢角邊。李君挑了挑眉,笑道:“看來比起侍郎大人,柳大小姐,更急於求好啊。”“禍是我闖的,本就不該連累家裡。”柳蔚說著,又靠近了李君一分:“不過李公子,你真的想看我的真容?”李君目光深了深:“你敢揭,我就敢……”他話音未落,柳蔚已經放下麵紗,頓時,一張紅白相間,坑坑窪窪,扭曲猙獰的半麵醜疤,顯露出來。“砰。”的一聲,站在李君身後,捧著茶的下人,將茶杯摔碎了。下人回過神來,連忙跪在地上,磕頭:“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沒人理那下人。李君隻是瞪大眼睛,緊緊的瞧著柳蔚的臉,大概靠的太近了,竟仿佛嗅到了那張臉上焦糊的味道,頓時,便覺得喉嚨一癢,有些想吐。柳蔚卻又湊近李君一分,一雙眼眸又黑又亮,但配在這樣一幅容貌上,卻顯得鮮外恐怖:“怎麼樣?滿意了嗎?”李君狠狠咬了咬舌尖,咽下了那幾欲嘔吐的惡心感,咬著牙說:“柳大小姐,膽色過人。”女兒家,但凡容貌有異的,無不是又自卑又怯懦,可這人卻將她醜陋的容貌視作武器,攻擊企圖看她笑話之人的眼球。李君深受其害,他甚至覺得,一個人的臉若真的這麼惡心,她又哪來的自信繼續活下來?換做是他的話,不若死了算了!柳蔚看李君的確受到了驚嚇,她直起身,頂著這樣一張臉,走向容溯。容溯看著柳蔚靠近,漆黑的眼眸,深深凝起,卻沒露出害怕,或是一分厭惡的神色。不愧是能與太子比肩的人物,容溯的心態讓柳蔚不得不高看一眼。“王爺今日故意做這些,不就是想討回曾經的顏麵?這樣,我們明人不說暗話,王爺要如何才肯消了這口氣?是要我頂著這張臉,去外麵走一遭,告訴全京都的人,我柳蔚當初不嫁你是我瞎了眼,所以應有此報。還是要我現在下跪認罪,為你斟茶遞水,或再磕幾個頭?”柳蔚說到最後,眼底的譏諷滿的幾乎溢出來,就仿佛容溯真要她做這些,就顯得他容溯心胸狹隘,小肚雞腸了。李君此時已經調整回來,也聽出了柳蔚的話中之話,卻一時不知說什麼。容溯看著柳蔚,瞧著柳蔚醜陋恐怖的臉頰,這張臉裡,已經沒有半分曾經的顏色。還記得第一次見柳蔚時,是在相府花園,他與柳城在湖心小亭談事,她帶著丫鬟闖入,意識到有外男在,極快被帶走,但那驚鴻一瞥,容溯卻看到了她嬌羞的容貌,可人的身段。那時候考慮到要將相府並於麾下,他提出聯親,並願意紆尊降貴,以側妃之位,迎娶相府庶長女。此事一度傳為佳話,而他那一刻願意娶柳蔚,雖說九分為了黨派,一分,卻也是真心。可萬沒想到,柳蔚竟敢逃婚!時隔多年,容溯早已忘了曾經的柳蔚,究竟長相如何,但再看到她,又是這樣一副臉時,他竟突然就想起來了。再兩相對比一下,容溯突然覺得很沒意思。就好像,一個正常人,在欺負一個殘疾人。說出去討回的不是麵子,而是更顯他度量窄小。麵對柳蔚譏諷冷嘲的眼神,容溯轉開視線,看向柳域。柳域此刻也是一臉羞憤,顯然柳蔚受辱,他作為兄長,又是同宗同源,一樣感同身受。“往事已過,多究無意。”容溯說著,對下人吩咐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