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候叫來了的下人,小心破開陵墓。隨著那鋤頭聲,一下一下的落去,每落一下,越國候的臉色就難看一分,林大人、遊大人、譚大人的表情,也微妙一分。因為即便隔得老遠,他們也聞到,那陵墓破開的口子裡,有臭味飄出來。侯府小公子死了也有將近一個月了,但普通一個月的屍體,卻沒有這麼臭的,京兆尹也好,兵部刑部也好,都是處理過死人案的,對於屍體,不說了解,也算是有些見識。這屍骨這麼臭,莫非這孩子的怨氣不消?三人都有些胡思亂想,柳蔚卻嗅到那味道,便覺得不對,柳小黎鼻子更尖,當即就道:“腐陵散!”孩子出聲得突兀,話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他。柳小黎卻像是被那陵墓吸引一般,脫開娘親的手,慢慢走過去。越國候府的管家,趕緊將他拉住:“小公子,那兒危險。”柳蔚道:“不怕,讓他過去。”管家猶豫一下,又看了侯爺一眼,得到越國候的默認後,才放開這孩子。柳小黎又走近了些,而隨著陵墓的口子越來越大,屍臭味竟已經彌漫整個陵地。柳小黎置於中心,在外麵的人都下意識捂住鼻子時,他卻動了動鼻尖,偏著頭判斷:“不是正宗的腐陵散,氣味差不多,但藥方有變。”“怎麼變的?”柳蔚問。柳小黎皺起眉說:“放了白諸,生烙,還有熟洋草。”“就這些?”柳小黎望著娘親,鼓著嘴。柳蔚挑了挑眉:“你就聞出三樣?這裡頭,改了六種藥,換了一種,添了五種,你方才說的,是添的三種,剩下兩種,與那換的一種是什麼?”柳小黎又站在那裡聞了一會兒,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走過去,躲到容棱背後,露出一雙大眼睛,怯生生的望著娘親。他聞不出來了,成藥與配藥本就不同,況且腐陵散這種藥頗為陰毒,也不是他經常研究的,所以他真的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很沒用,所以他躲到容叔叔這裡,有容叔叔保護。“你給我過來。”柳蔚語氣嚴厲。柳小黎把腦袋縮回去,徹底藏在容棱身手,連片衣角都不露出來了。容棱看不過眼,說道:“他還小。”柳蔚瞪了容棱一眼,覺得就是這人太嬌慣孩子了,現在小黎怪脾氣一堆,出門得抱,想要什麼必須買什麼,醫藥方麵卻一點長進沒有。腐陵散是毒藥入門,改了什麼藥材都聞不出來了,以後還有什麼能靠他的?周圍一片安靜,遊大人捂著鼻子,正要開口,林大人拉了他一把,小聲說:“醫童,醫童。”“醫童是乾這個的?”遊大人瞪大眼睛。林大人歎了口氣:“是啊,不止這些。”“不止?”譚大人眼神頓時變得古怪。林大人不說了,反正,他們一會兒就知道了。最後,因為柳小黎找到了強而有力的靠山容棱撐腰,柳蔚終究沒教訓兒子。越國候神色也有些不對,他看著那位斯文清瘦的柳先生,又看著那個與容棱小時候越看越像的小醫童,再想到他們方才的對話,不禁問:“我丘兒生前,被人下過毒?”柳蔚回頭看向越國候,淡聲道:“不是生前,是死後。腐陵散在《百藥誌律》中,算是一種毒藥,隻是其毒卻是用在死人身上,用此藥浸泡屍骨三日,便能令其腐爛速度超過三倍,普通小老鼠,盛夏之日,死後七日褪毛,十日爛肉,可泡過腐陵散後,隻消五日,便會從皮到肉爛成一把白骨。”越國候目若銅鈴:“你是說,有人用那邪肆之毒,毀過我丘兒屍骨,令他加快腐化?”柳蔚沒說話,默認了。“他們為何要如此做?”“這便要等小公子的屍骨挖出來,在下親眼看過才知。”“加快腐化,我兒或許已經……”柳蔚知道他要說什麼,隻道:“侯爺放心,便是隻剩一把乾骨,在下也能查出端倪。”驗屍之道,包括驗骨。越國候不說話了,神色卻更為沉痛。而就在這時,外麵突然響起驚動:“老夫人,老夫人您等等……”侯老夫人?所有人都齊齊看向陵外,果然見遠遠地,幾道姹紫嫣紅的身影,正往這邊湧來。“去看看。”越國候吩咐管家。管家立刻趕過去,可卻怎麼也攔不住。眾人隻見,侯府老夫人在幾個丫鬟與侯夫人嚴秦氏的攙扶下,急匆匆往這邊走來。越國候大歎不好,卻隻能迎上去:“母親,您不是去了清……”“啪!”越國候話還沒說完,老夫人一個巴掌,狠狠扇在他臉上。越國候神色一變,餘下的話,咽下喉嚨。“這下壞了,驚動老夫人了。”刑部遊大人見識過這位老夫人的厲害,見狀,語氣帶著惶恐的說道。林大人與譚大人也黑了臉,知道今日隻怕不能善了。容棱抬步,朝著那方走去。柳蔚拉了他袖子一把:“會不會也打你?”“你關心我?”容棱問道。柳蔚鬆開他:“誰有空關心你,我是怕這老太太打上癮,打了你不說,連我也打!”畢竟驗屍的人是她,提出開棺的人,也是她,算起來,她才是罪魁禍首。容棱拍拍她的肩膀,沒說什麼,走過去。容棱先對老夫人行了禮,但老夫人卻並不領情,聲色冷寒的道:“都尉大人親自駕臨,老身這個當家人竟是不知,都尉大人何時行走往來,變得這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了。”容棱垂下眸道:“容棱此行隻為公事,望老夫人海涵。”“海涵?你要挖我孫兒陵墓,你還要我海涵?!”老夫人顯然氣急,一口氣憋不上去,險些厥過去。嚴秦氏急忙攙扶住,小心給她順氣:“母親,您身子不適,切忌大怒。”“是誰在氣我,誰讓我怒,好一個勾結外人掘我嚴家陵地的不孝子,嚴震離,你給我跪下!”越國候嚴震離麵色深沉,頭深深的埋著。……二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