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會兒離開,柳蔚也算將那口哽在喉嚨的緊張吐了出來。此刻已經戌時三刻,街上已沒什麼人,晚上正街有宵禁,這個時候還在外麵走的,多半不是敲更的就是巡邏的。容棱一張臉足夠刷,哪怕有人上前想詢問,走近了一看到容都尉的臉也頓時焉了,恭恭敬敬的點了頭,就走了。柳蔚感受了一把階級權利,心不在焉的看向身邊正任勞任怨抱著她兒子的男人:“我們就不能坐馬車回去嗎?非要用走的?”“走不了多久。”男人毫不在意。“我覺得挺久的。”柳蔚一副嬌生慣養吃不得苦的摸樣:“況且也沒吃飯,就散步,也散不出味道。”容棱沉了沉眸,沒正麵回答馬車的事,卻問柳蔚:“你這羽笠,要戴多久?”柳蔚回頭看了眼早已沒有蹤跡的丞相府,確定了周圍沒有相府中人跟隨,才取下笠子,抱在懷裡:“這樣成了吧。”“順眼多了。”男人在她臉上掃了一圈兒,又道:“不叫馬車,是為了讓你有說話的時候。”柳蔚看著容棱半晌,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就知道你猜到了,容都尉不愧是容都尉,冰雪聰明,大智若愚。”大智若愚不是這麼用的。容棱瞥她一眼,看出了這女人果然是拐著彎罵他,卻沒什麼脾氣:“說吧。”“那條小蛇。”柳蔚道。容棱沒說話,沉默著。柳蔚道:“為什麼一條蛇從窗子爬進來,能帶進來一條古怪的絲線,令那喜鵲脖子發揚呢?那絲線是怎麼飛進來的?綁在小蛇身上嗎?方才我故意含糊,那些人也沒聽出古怪,可這裡頭,古怪卻多了。”“我知道。”容棱音色沉沉:“你覺得是什麼?”“還不簡單嗎?我們之前不是遇到過這類東西。”柳蔚將手背在身後,這樣乘著夜色的看,當真有幾分當世大儒的味道:“臨安府的蠱蟲,京都會吐絲的小蛇,種種征兆都指向一個地方,你不好奇,背後的人是誰嗎?”“自是好奇。”他說:“所以指望你儘快破案。”柳蔚哼了一聲:“沒有動力啊,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啊容都尉,在下一介仵作,一窮二白,還帶著個養不活的兒子,當真在這花花世界的京都舉步維艱啊。”這是哭窮了?容棱有些哭笑不得:“不是半座三王府都給你了。”一說這個柳蔚就來氣:“那我把十八重天分你一半好不好?你有本事上去,有本事住進去!我全給你了好不好?嘴上說誰不會,實際的東西呢?真金白銀被狗吃了?”“果真是鑽錢眼裡去了。”“隨便閣下怎麼說!”柳蔚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總之,我要銀子!見不著銀子,我是不會繼續調查的,若是容都尉耗得起,我也是不介意!”兩人在街上邊鬥嘴,邊走,這種畫麵柳小黎看習慣了,聽了兩耳朵就煩了,翻了個身,趴在容棱的另一個肩頭,有點昏昏欲睡。容棱想了一下,才道:“破案不為我,是為那些丟失孩子的父母。”柳蔚抖了抖嘴角:“少來這套。”“若是小黎丟了,你不著急?”“我的小黎才不會丟。”柳蔚說著,一把將兒子搶過來,抱在懷裡,又覺得太沉,但還是咬牙抱著:“小黎,爹教過你,如果有壞人要打你主意,你會怎麼辦?”柳小黎悶悶的抱住娘親脖子,確保自己不會摔下去,才懶洋洋地說:“先毒啞,再捅瞎,人少就攪得對方缺胳膊斷腿的,再不敢胡來,人多就趁其不備往人多的地方跑!”柳蔚刮了刮兒子鼻尖:“真乖。”說著,小人得誌的瞥了容棱一眼。容棱有些頭疼。柳蔚卻已經死皮賴臉上了,秉持了不給錢不辦事的做事原則,堅持個人利益強於大眾利益!兩人又這麼安靜了一會兒。最後柳蔚實在抱不住孩子了,她理直氣壯的道:“小黎,你多大了還要爹抱?上次你不是說以後多遠的路都自己走嗎?現在自己走!”柳小黎都快睡著了,莫名其妙的被放到地上,頓時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渾身不舒服。小家夥黏黏糊糊的抱住娘親大腿,求抱抱!求人肉轎子!柳蔚冷血無情,毫不心軟。最後還是容棱看不下去,抬手將小家夥抱起來。柳小黎頓時舒服了,掛在容叔叔的脖子上,小脾氣上來,還撅著屁股,給自己娘親一個憤怒的後腦勺!三人就這麼走回了三王府,因為小黎死活不肯自己走路,最後容棱還送他們到西隴苑門口。惜香明香看主子回來了,急忙迎出來,明香抱住小黎進去,惜香被柳蔚派遣到廚房去看看還有什麼好吃的。惜香走之前看了王爺一眼,多嘴問了句:“王爺也留在公子這兒吃嗎?”容棱本來沒這個意思,惜香這一說,當場就允了:“也好。”柳蔚卻不高興,但考慮到這廚房的夥食也是容棱的,她哪怕占著道理拿他半間王府,開支卻是容棱在付,也不好說什麼。到了廳內,小丫頭端上點心和熱茶,柳蔚撚了快糕點吃在嘴裡,這才算有了點味道。這一晚上,柳蔚是餓夠了。“你要銀子,自是該給你。這樣,明日本都去一趟戶部,將你的資料填了,讓他們儘快撥下來。”柳蔚眼睛一亮,卻覺得古怪,這人突然這麼好說話了?“你不是說要等皇上回來禦批?”“現在不用了。”容棱端著茶,啄了一口:“今日你幫了柳府一場,丞相自然會賣你這個麵子。”柳蔚一愣:“跟丞相有什麼關係?”“丞相統管戶部吏部。”“……”柳蔚吐了口氣:“也就是說,你要寫上我的資料交給柳丞相親批,我的銀子就能發下來?”“是。”柳蔚將吃了一半的糕點丟回盤子裡,一股無名火竄得全身出奇地難受!“一會兒你將你的資料填一份給我,免得明日我填錯了,記住!姓名,籍貫,家內人口都要寫清楚,否則戶籍對不上,便麻煩了。”容棱將茶杯放下,悠哉叮囑。柳蔚狠狠瞪他,瞪得眼睛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