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哭了!”張百仁擦了擦紅腫的眼睛,眼中滿是絕望。藥醫不死病,當張百仁手指搭在張大叔手臂上時,便已經身子開始顫抖。油儘燈枯!“張大叔,是我張家欠你的,還沒來得及償還,你怎麼就……”張百仁淚如雨下。一邊張麗華等侍衛俱都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張百仁,眼中滿是震驚,大家與張百仁相識二十多載,卻從未見過張百仁猶若孩子一般的樣子。從未見過張百仁如此失態!原來,那個高立九天,叱吒天下念動間卷起無儘風雨,猶若謫仙人一般的男子也會哭,也會在那一刻跌落雲端。這一刻的張百仁自九天跌落雲端,化作了匍匐大哭的凡夫俗子。在眾人眼中,張百仁一直都由若九天仙人,不曾想仙人也會有下凡的一日。張百仁雙拳緊握,對著身後的侍衛道:“去請孫思邈!”侍衛聞言走了,留下張百仁攥著張大叔的手,麵色前所未有的難看。“你莫要哭了,我這一輩子從來都不後悔救過你母親,唯一對不住的便是當年慘死大漠的大妻子、爹娘,我對不住他們!不過我卻不怪你!”張敬安此時眼眶含淚:“你能有今日的出息,就不枉費我當年的苦心。若大叔有朝一日死去,你一定要替我照顧好小草,那是我張家的獨苗苗,我張家血脈絕對不可斷絕,可惜沒有人給我養老送終。”“大叔!您若是不嫌棄,百仁日後便是您的親兒子!”張百仁跪倒在地,眼中滿是悲切。情大於天,無力償還。“孩兒便為您養老送終!”張百仁道。“此言當真?”張大叔猛然攥住了張百仁的手臂,眼睛裡滿是火光。“爹!”張百仁哭啼著喊了一聲。“好!好!好!老夫死而無憾矣!”張大叔輕輕一歎。此時何田田端來湯藥,為張大叔服下,待到張大叔安睡之後,一群人走出屋子,來到了張百仁家的樓閣內。“此事通傳小草了嗎?”張百仁看向何田田。“一年前便遣人捎信,隻是不見回應”何田田低聲道。“先生,張老爺患的是什麼病?”張麗華露出了一抹疑惑。“相思入骨,心懷愧疚,悲憤之下傷及魂魄本源!”張百仁雙拳攥緊,青筋畢露手掌發白。沒讓張百仁等多久,孫思邈已經自關內趕來。“都督,藥王來了!”陸雨道。張百仁站起身,來到了庭院之外,卻見孫思邈打量著庭院中的布置:“都督倒會享受,不過就是太偏遠。”“孫道長,你可算來了,速速隨我前去看病”張百仁二話不說,拖著孫思邈的袖子就向張敬安屋子走去。瞧著骨瘦如柴的張敬安,孫思邈手中金絲彈射而出,瞬間纏繞在張敬安的手腕上。過了一會才對著張百仁擺擺手,二人走出了莊園外:“沒救了!油儘燈枯,除非你有長生神藥,不然這人死定了。”長生神藥?張百仁沒有長生神藥,但是卻有鳳血。可惜了張大叔根本就不肯服下,他的一生充滿了痛苦、愧疚,他根本就已經活夠了。整日裡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遲遲不得解脫。張敬安一生是悲痛的,難得遇見自己心愛的女子,但卻已嫁作他人婦,此為第一痛。家中父母、妻兒儘數因為心愛女子被牽連,與自己陰陽兩隔,此為第二恨。第三恨是張家血脈斷絕,自此之後再無香火祭祀。此為第三恨!有此三恨,道儘了世間恨之極致。“若有來生,張敬安一定不會希望在遇見我娘!是我張家欠他的!”張百仁吸了一口氣,瞧著遠處的山巒,眼眶發酸。“都督也是性情中人也!”孫思邈歎了一口氣,很理解張百仁心中的那股苦悶。孫思邈活了幾十年,早就看遍了人世間的各種傷痛,但看遍卻不一定能看穿。人冷眼旁觀之時,自然是萬事皆明,唯有事到臨頭,才會身處局中將那諸般道理拋棄。“還能活多久?”張百仁看著孫思邈。“長則半年,短則兩三個月!”孫思邈道。張百仁聞言呆愣愣的站在那裡,孫思邈見此拍了拍張百仁肩膀,轉身離去。“唉!”許久,天色近黃昏,張百仁方才起身走入屋子裡,呆呆的坐在窗邊,看著遠方的夕陽,任憑寒風呼嘯,動也不動。“節哀順變!在最後的時間,你一定要好生的補償!”張麗華看著張百仁。“補償?怎麼補償!欠的太多,補償不來!”張百仁依在張麗華懷中,任憑張麗華為自己揉捏著肩膀、眉心。日子終究是一點一滴的過去中土洛陽城馬車已經備好,張斐牽著一群娃娃,上了馬車。“老爺,太原李家絕非善類,咱們這般前去投靠,怕是寄人籬下,日子不好過”趙如夕拉著女兒的手,眼中滿是擔憂。“你以為我不知李閥請咱們幾個廢人過去的意思嗎?”張斐拍著趙如夕的肩膀:“你想多了,憑我是張百仁他爹,你是張百仁的姨娘,就足夠使得李家待咱們如老爺一般。不但如此,我還要借助李家的力量,重新修建金頂觀,再開山門招收弟子。”“你這樣做,會給百忍惹來麻煩的!”趙如夕咬著嘴唇,露出了不滿之色。“他沒有反對咱們去,說明什麼?”張斐看著趙如夕。“說明什麼?”趙如夕一愣。“你日後就知道了!”張斐輕輕一歎,摟住了趙如夕的肩膀,二人登上馬車,在李閥高手的護送下遠去。“老爺,張斐接來了!”太原李家有侍衛趴在李淵耳邊低語。“毫無阻礙的就接來了?”李淵一愣。“毫無阻礙的接來了!”侍衛道。李淵眉頭皺起,過了一會才道:“你暫且先下去,好生將張家父子安排下去,待我侍奉好陛下,再去接見張家父子。此事你千萬莫要走漏消息,不可被陛下聽聞半點。”侍衛領命而去李淵看侍衛遠去,方才看向加身後麵:“二弟,突厥那邊準備的如何了?”“大哥放心,也是天助我也,西突厥不知哪來的怪物,竟然相助始畢可汗整合了部落,西突厥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隻待時機一至,便可發動雷霆之勢!”李神通自假山後走出來:“隻是唯一令人有些擔憂的是,若真放突厥入關,無數漢家百姓慘遭蹂躪,隻怕我李家會成為罪人。”“二弟,你可莫要忘了,我等體內可是流淌著一半的鮮卑血脈呢!”李淵目光灼灼道:“漢家底蘊太深厚,若不挫挫漢家的銳氣,咱們就算得了天下,想要坐在那個位置上也未必能坐穩。”“突厥要入關,涿郡哪裡……”李神通略作躊躇道。“你看看情報!”李淵自袖子裡掏出一份情報,遞給了李神通。“這……”李神通看了一會後頓時目結舌:“涿郡侯莫非瘋了,三十萬將士解甲歸田,虧他做得出來。”“哈哈哈,如此一來大事成矣!陛下喪命之日不遠了!”李神通仰天狂笑。正說著,忽然隻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老爺,陛下宣你過去。”“唉!”李淵老臉一苦,眼中滿是無奈之色:“我去陪陛下宴飲!”。李淵的眼中滿是無奈之色,酒池肉林就算是李淵都感覺身子有些吃不住勁,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掏空身體。“報~”就在此時,又有仆從快步趕來:“老爺,二公子夫人忽然胎動,馬上就要臨盆了。”李淵一愣,隨即麵露喜色:“好!好!好!我李家又增添一人丁!”轉身看向李神通:“你代我去看看!這可是世民的長房,不可輕視。”李神通聞言苦笑著點點頭,轉身隨著侍衛走了過去。原則上來說,李世民這個次子誕生子嗣,李淵是不必重視的,畢竟李建成才是嫡子,可是如今時代不同啊,要利用李世民打天下呢,不好生哄著可不行。不得不說,有人天生的就會打仗,就像是李世民一般,這些年南征北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一身軍事才華施展的淋漓儘致,叫李家人不知省下來多少的心神。若論實力,李世民未必是李家最高的,但若論軍事才華,舍我其誰!李世民第一個孩子誕生,不論是從哪方麵來看,都要拉攏、隆重一些,叫人心中舒舒服服,然後為李家賣命。李世民偏院內李世民與長孫無忌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來回踱步,聽著屋子內的喊叫,忍不住心神為之一緊。李世民雙拳緊握,雙目死死的盯著屋門。過了一會,喊叫聲停止,隻聽屋門‘吱呀’一聲打開,然後就見穩婆歡天喜地的恭賀道:“恭喜二公子!恭賀二公子!母子平安!母子平安!”“男孩還是女孩?”李世民一把攥住穩婆的衣襟。“男孩!男孩!”穩婆連忙道。“來人,賞!大賞!重賞!”李世民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