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江楓身邊的聖月碰了碰江楓的肩膀,用意念傳音給江楓道:“喂,你小心一點兒。佛門禪鬥可不是開玩笑的,所謂禪鬥,就是雙方就佛法理論進行辯論,以比拚誰對佛法了解更深,誰的道理更貼合佛的理念。”“不要小看這樣的禪鬥,若辯論中真被對方完成‘一語禪機’,那說不定自己的佛心真會受到動搖。如此就跟沒有悟通心魔是一樣的,也會導致佛心動搖,甚至是崩潰。有受傷、修為倒退、境界下降等等危險。”“放心,我又不是修佛的,不會出事的。”江楓用意念傳音給聖月道。“瞎說,你繼承了這個佛光,那就等於你繼承了人家的佛心。隻要他完成了‘一語禪機’,你還是會受傷的。”“我去……真的嗎?”江楓忍不住驚訝地叫出聲來。聖月要是不說,他還當真以為禪鬥就是鬥嘴皮子呢。聖月白了江楓一眼沒再說話。此時戒空想了想後說道:“好,今日我們禪鬥。就鬥這個‘公’字。你不是說我不公嗎?那你說,什麼叫做‘公’?”“無恥。”江楓低罵了一聲。剛才聖月說完以後,江楓仔細回顧了一下文普菩薩留給他的一些記憶,這讓他徹底明白了什麼叫“禪鬥”。戒空剛剛這一句問話,在禪鬥之中叫做“明義”,意思就是禪鬥的主題。戒空問出了這句問話,那麼這次禪鬥就得以“公”為主題,進行禪鬥。按照修佛者之間的規矩,一般誰先明義,是猜拳決定的。能夠搶先“明義”的人,肯定提出的主題都是自己擅長的,所以會占一定便宜。戒空身為一個菩薩,跟人進行禪鬥竟然不守規矩搶先明義,這不是無恥是什麼?江楓這還是第一次跟鴻蒙界的佛門中人禪鬥,雖然文普記憶裡對於禪鬥解釋的很清楚,但江楓應付起來卻還是有些不知從何著手。所以對於戒空這問話,江楓直接回答道:“不偏不倚,公正、平等的對待一切人和事,這就是公平。”“糟了。”聖月心中一抖,暗道一聲不好。江楓沒有經驗,所以這一開口就先進行了“應義”。所謂“應義”,就是明確地表達出自己的觀點和立場。雖然聖月不太懂佛門的禪鬥,但也知道這在禪鬥當中的大忌,因為禪鬥講求的不是正反立場的辯論,而是對同一主題的認知程度。比如“公平”這個主題,一般人進行禪鬥都會用佛理來說明,什麼叫做真正的公平。雙方就這個主題進行不脫離佛法佛理的論辯,進而比較出誰對“公平”的認知更高。更高者就算嬴了這一場禪鬥。如此的禪鬥方式,相對來說比較婉轉,即使輸了佛心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動搖,最多是自己以往的認知出現質疑而已,會受傷,但不會受重傷。開口應義,這在禪鬥之中屬於最凶厲的一種方式。雙方將會各執一詞,用自己對佛法的理解進行禪鬥,一旦對方敗了,那就等於徹底推翻了對方對於佛法的認知。如此一來,佛心必然動搖,傷勢絕不可能會輕。而最先開口應義的人,也往往是最吃虧的人。因為這世間沒有什麼道理是絕對的,一旦你開口應義了,等待你的,就是對方無休止的攻擊,而你還隻能被動防守。果然,戒空一聽江楓開口應義,當即嗤笑了一聲,想也沒想就追問道:“你說不偏不倚,公正、平等的對待一切人和事,才是公平。那你豈不是在說,我佛不公?”江楓聽了戒空的話後臉色變得有些怪異,他抬起頭來憤怒地看向戒空。因為文普的記憶當中說的很清楚。禪鬥之中利用對方的話質疑佛言,這等於是“禪機殺心”!禪機殺心一旦成功,對方必受重傷。江楓聽了戒空的話以後,一對頗具英氣的劍眉微微抖了抖。他仔細思考了一下後心裡有了決定,你個老小子既然不安好心,那我就正麵和你鬥上一鬥。江楓想了想後道:“佛說人人皆有佛性,萬物皆可成佛。這證明在我佛眼中,眾生萬物都是平等的,何來有‘我佛不公’這一說法?”“哼。”戒空輕笑一聲,得意地扭頭往四周看了一眼。他刻意清了清喉嚨,音量略微上揚道:“你先前說‘不偏不倚,公正、平等的對待一切人和事,才是公平’。那佛門修佛者分比丘、帝釋、聲聞、羅漢、真使、菩薩、佛陀。那豈非就是佛將佛門中人劃分出了不同的境界,這在你眼中豈不就是不公平的表現?”“嘩……戒空菩薩說的有道理”“戒空菩薩果然厲害啊。”周圍的佛門中人聽完戒空的話後紛紛低呼起來,這菩薩不愧是菩薩,果然是厲害啊。修佛者之間,都有不同的境界劃分,這是事實。如果江楓承認這是公平的,那就等於否定了自己之前說‘平等對待一切人和事才是公平’的理念。如果江楓說這是不公平的,那就是質疑佛言,恐怕不用戒空動手,江楓從文普菩薩那裡繼承來的佛心立刻會對他造成反噬。僅僅隻是剛一出手,就是進退皆殺的殺招,手段高低,立刻顯現。戒空得意地看著江楓,認為江楓絕不可能破得了這個殺局。而聖月也擔憂地看著江楓。江楓看著戒空,一時間沒有說話。他微微歎了口氣,竟然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周邊的佛門中人一看,以為江楓已經放棄了。嬉笑之聲漸起,大家都沒有想到江楓竟然會如此的不堪一擊。但是哪知江楓突然一下睜開了眼睛,他看向戒空,一臉篤定自信地說道:“你錯了。佛將修佛者和佛劃分出不同的境界,這不僅僅不是不公平,而恰恰好是佛公平的一個佐證。”戒空立刻咄咄逼人地追問道:“此話何解?”江楓道:“佛將人和佛分了不同的境界,可有將傳下的佛法分成不同的境界?”江楓這一反問,周邊所有人都驚住了,一時間周圍變得寂靜無聲。江楓繼續說道:“佛傳給所有人的佛法,都是一樣的。這是佛的平等。而每個人對於佛法的理解多少,卻不一樣,這是人的局限。佛為人和佛分出境界,是讓人和佛都明白,自己還有進步的空間,不可固步自封。這恰恰又是佛的公平。如果佛不公平,就不會告訴佛門中人,他們還有更高的境界需要去追求。這樣,佛就會永遠是境界最高的那一個。佛不這樣做,不僅僅是公平,更加是無私。佛劃分境界,是為善意的提醒。但是在你的心裡,卻將境界視作為三六九等的區分。這證明了,佛是公平的。而你戒空,不是。有所謂的‘生佛平等,性相一如,理事不二。’這個道理,你恐怕是不會懂的。”生佛平等,性相一如,理事不二。這句話出自《大乘經.講義》,江楓當年在地球和一個老和尚禪鬥時,曾經聽他說過這段話,所以現在有此一說。這話的意思通譯成白話就是,眾生和佛都是平等的,佛麵對眾生時,佛性和佛相都是一樣的,佛對眾生闡述的道理,也是一致的。這話說來簡單,但實際上卻是那老和尚研讀半輩子《大乘經》後,所悟得的道理。要知道,佛門是隻有《大乘經》,並沒有《大乘經.講義》的。因為講義,指的是看《大乘經》的人,對大乘經的感悟。一眾佛門中人聽了江楓這話後,頓時感覺耳邊有靡靡梵音在奏響。戒空身旁的那個菩薩驚訝地看著江楓,低聲道了一句:“梵音自生?這人這句話恐怕可以自成佛理了吧。”再看戒空,他也是驚恐地看著江楓,口中喃喃念著:“生佛平等,性相一如,理事不二?”“噗!”戒空突然狂噴了一口鮮血,整個人好像遭遇什麼重擊一般往後退了五步。最後強行穩住身形以後,身體還搖晃了一下,險些站立不穩。看見這一幕,所有人頓時大驚,包括江楓也是大感意外。之前雖然知道禪鬥會動佛心,引致受傷,但卻沒有真的看見過。如今看見了,江楓這才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禪鬥的厲害之處。戒空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住自己的傷勢。他臉色蒼白,足見傷的不輕。不過他不甘心,自己怎麼可能會輸在眼前這個明顯沒怎麼精研過佛法的人手中。戒空咬著牙道:“狗屁不通。你說‘生佛平等’。那我問你,為什麼人有貧窮之分?有高矮之差?有男女之彆?有人出生富貴,即便四肢不勤五穀不分,亦可富貴一生。有人出生貧賤,哪怕勤奮努力,卻依舊生活貧寒。這又是哪門子的公平?”這一次未等江楓開口,戒空身旁的那菩薩倒是先出聲了:“戒空,你說話慎重一點,這個問題,你真的決定拿出來和他禪鬥?”戒空這個問題可不簡單,對於佛家來說。前世因,今世果。今生富貴榮華,那必然是前世造了善業,積了功德。今生貧困潦倒,那必然是前生造了惡業,所以今生要曆經苦難來償還。不過禪鬥時,“前世因,今世果”這話是不能拿出來說的,因為無法辯證。所以戒空這個問題算是絕殺一招。不過這個問題無論江楓能否回答,對於戒空來說都沒有什麼好處。他若回答了,那不用說,戒空必定下場悲慘。他即便是回答不出來,那戒空也會有“質疑佛言”的嫌疑,恐怕佛門中人不會輕易放過他。所以所有人都看向戒空,看他是不是真的堅持要問這個問題。誰知道戒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當即點了點頭,對江楓道:“你說,這究竟算什麼公平?”周邊的人見戒空堅持問江楓那個問題,都以為戒空這是準備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準備和江楓來個同歸於儘了。江楓抬眼看向戒空。準確說,他隻是看向戒空的方向,實際目光最後的落處,卻是戒空身後的蔚藍天空。江楓開口了,以一副不同於平常的跳脫,略有所感的模樣說道:“戒空,你又錯了。”“應禪了,這個問題也敢應,這江楓膽子可真大啊。”一名佛門弟子一臉興奮地說道。戒空一聽江楓說自己“又錯了”,頓時有些慌張。他舞了下手道:“不可能,你彆想用是什麼‘前世因,今世果’的話來搪塞我。告訴你,鴻蒙界的人不相信因果!”“嘩!這戒空是瘋了嗎?”圍觀的人紛紛忍不住低聲討論道。他為了拖江楓下水,還真是肯下本錢啊,連“不相信因果”這樣的話都敢說出來。就憑這句話,戒空回去以後麵壁千年基本是鐵定的事實了。江楓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人有高矮之差,身材較高之人能看的更遠,但是卻往往忽視腳下道路的深坑,容易跌倒。而個矮之人,卻不會有這樣的煩惱。人有貧富之分,貧者隻需衣食飽足便會安樂。富者卻往往欲求不滿,有十想萬,有萬想百萬。求不得,脫不離。安樂反倒不如貧者富餘。人有美醜之彆,美者一生不知世人喜愛的是自身的美貌皮囊,還是自身靈魂的純良。貌醜者,反倒不會有這樣的煩惱。世間為何美醜?隻因紅粉骷髏白皮骨,再好的皮囊都會老衰,反倒抵不過一顆純良的心。世間為何有遺憾?隻因婆娑世界,沒有遺憾,即便幸福再多也體會不到快樂。佛是公平的,所以當你擁有時,同時也會失去。一生擁有什麼,經曆什麼並不重要。赤條而來,赤條而去。即便是皇圖霸業,最終也會化為黃土。如何修得覺行圓滿,勘破生、老、病、死、愛彆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自得自在便可得見如來。有道是‘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戒空你心執於美醜、貧富、高矮,是為勘不破。既然勘不破,又如何修佛?”江楓一番話,深入淺出地講述了人生“得到”與“失去”的道理。以此來論證了佛的公平。戒空聽後整個人的表情就好像是見了鬼一般,他驚恐地看著江楓,嘴裡不停地叫道:“一……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我是夢幻?還是泡影?我是什麼?我是誰……”“噗!”戒空狂吐一口鮮血,整個人好像陷入了瘋癲的情況一般。他不斷用手抓扯著自己的頭,不停地自我問道:“我是什麼?我是夢幻,還是泡影?我是誰?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