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便隻有一句話給你——無論何時,保全好自己的性命。報不報仇我不在乎,你活著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慕皎皎低聲道。“放心,孰輕孰重我心裡還是清楚的。隻是現在我好歹也是刺史了,手頭有了兵權,眼下又有大好的機會擺在這裡,我要是再不將那件事辦了,我還是個男人嗎?”崔蒲也一把將她緊緊抱住,低聲咬牙切齒的道。慕皎皎點點頭。不再說話。廣開民智、各處開辦學堂這種事情,必定又是極端繁瑣的。還好還好,現在他不用動手了,就遠遠遙控著廣州知府跑東跑西,自己卻隻需要動動手指頭出點錢,然後翹著腳指點江山就行了。眼看著彆人赴上自己的後塵,又和自己當初一樣忙的跟狗似的,崔蒲心情好得不得了。就在廣州各地的學堂在遍地開花之際,崔蒲悄悄派胡三去沿海一帶招募了五百個漁民入兵籍,便在海邊開始訓練。現在這個時候。行唐王朝並沒有海軍,就連水軍都少得可憐,這也是為什麼現在海盜如此猖獗的原因所在。每次海盜一犯案,消息傳回陸地上就需要好長一段時間。等官府得到消息,再組織官兵前去打壓,那夥賊人早已經乘船不知道躲到哪個海礁後頭去了。官府也就隻能乘著船走上一圈,就算是向百姓們交代了。一旦遇上惡劣天氣,甚至官兵都不願意下海去查探。因而,這些海盜都有恃無恐,殺人越貨之事做了不知道多少。崔蒲心中對海盜的私人恩怨一直在醞釀發酵,現在再加上對百姓們的憐惜,心裡的這個想法自然就藏不住了。到得冬月,一小支經過密集培訓的海軍出師,被崔蒲當做禮物送給了鑒真法師。鑒真法師感激的對崔蒲謝了又謝。這一次,他們做了周密籌備,還通過崔蒲從中牽線,從嶺南道采訪使劉巨鱗手上買到一條廢棄不用的軍船,一番修整過後,一行十七僧人,連同雇傭的鏤鑄寫繡師修文鐫碑等工手85人,共100餘人再次出發。結果尚未出海,便在長江口的狼溝浦遇風浪沉船。幸好有那五十個海軍在,他們及時出手,將船上的人全都救了出來。遇到這件事,鑒真法師依然不氣餒。命人修好船後,他們駛至大嶼山等待順風。到了順風天氣,船再由大嶼山進發,沒想到又遇到大浪,船身被大浪打破沉海,人也被困荒島。“這下好了吧,接連遇到兩次大風暴,我看他這次有沒有被嚇得哭爹喊娘!”崔蒲得知消息後,很是咬牙切齒的道了一句。不過嘴上雖然這麼說,但他還是立馬就派遣他還不成熟的海軍架勢官船前去營救。也虧得是這些人已經經過半年的培訓,對海上的風浪天氣已經有了一定的應對之策。再加上軍人體魄。很是能吃苦耐勞。不過在海上搜救了三天,他們就找到了縮在荒島上的鑒真法師一行人,順風將他們救到明州,送往鄮山阿育王寺暫住。“鑒真法師讓屬下代他向刺史轉達他的謝意。他說您培養的這些海軍很有用,要不是他們一路保駕護航,他們一眾人馬怕是早就被海上的風浪給生吞了。所以,現在他先將這些人還給您,希望您繼續幫他訓練。等下次再啟程東渡的時候,他再來領人。當然,這中間所需的費用您不必擔心,他自會派人前來送給您。”聽到回來的海軍頭領說出這些話,崔蒲氣得差點跳起來。“都這樣了,他居然還沒死心?還讓我幫他再次訓練海軍!他倒是想得美!這老和尚是真不怕死啊!”都從大和尚改口稱老和尚了,可見他是真生氣了。慕皎皎挑挑眉,暗暗在心裡道:現在就生氣了?這才第二次呢!要是你這麼生氣下去。以後還得生多少氣啊,尤其是第五次東渡,那才叫淒慘。到時候隻怕你要氣瘋了!崔蒲一個人氣急敗壞的上躥下跳了半天,好容易順了氣,便又問道:“現在呢,他打算怎麼辦?你彆告訴我他又去為下一次東渡做準備去了!”“這倒沒有。到了阿育王寺後,便有越州、杭州、湖州、宣州諸寺前來相請,邀他前去講律授戒,他已經答應了,打算開春之後就出發去巡講。”好吧。上次東渡失敗後,他也是就開始四處講經。一邊講經,一邊繼續籌備東渡事宜。這次再失敗了,他就繼續講經、繼續籌備。“這老和尚的心怎麼就這麼大?”崔蒲覺得他都快為他著急死了。他還當自己已經夠心大了呢!結果在這個大和尚跟前,他是甘拜下風。海軍頭領見狀小聲問:“那那五十個人。咱們還收不收?”“收啊,為什麼不收?我要是不收,來年他再膽大包天的往海裡去,沒人給他保駕護航怎麼辦?”崔蒲沒好氣的道。海軍頭領趕緊就低頭出去了。慕皎皎這才慢步來到他身邊。“好了,彆生氣了。鑒真法師就這個性子。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知道是知道,可是現在他這樣分明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賭博,這實在是太冒險了!”崔蒲低叫道。之前得知鑒真要東渡,他還隻是隨口說說,並沒有怎麼往心裡去。可是,這次的事情實在太嚇人了,叫他如何不為那個大和尚著急?結果呢,他在這裡急得要死,人家卻一點都不上心。一次失敗,再策劃下一次。反正就是屢敗屢戰,不屈不撓。這鍥而不舍的精神差點讓他都感動了!“你就認了吧!”慕皎皎現在已經沒話可安慰他了。崔蒲撇撇唇:“現在,我也隻能加緊訓練這批人,讓他們儘快成長起來就好了!”看吧!嘴上說的厲害,其實他心裡還是在一個勁的為人家考慮著呢!慕皎皎搖搖頭,隻能扯扯嘴角露出一抹笑。一轉眼,天寶二年也過去了。到得天寶三年中,鑒真大師又開始準備第三次東渡事宜。隻可惜,這次的行動還沒開始,就有越州僧人往官府狀告日本僧人榮睿引誘鑒真東渡。當地官府又信以為真。竟將榮睿捉拿,打算送往長安問罪。鑒真法師一行人趕緊向崔蒲求救。崔蒲得知消息後,當機立斷向沿途官府寫信,好歹在杭州將榮睿給救了出來。然後,鑒真又開始張羅讓人往福州采買東渡船隻和物資。他還是沒有打算放棄。“老子不管了,真的不管了!”得知消息,崔蒲徹底癲狂了。“這老和尚非要尋死,不管旁人阻撓,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我什麼都不管了,他愛怎麼樣怎麼樣去!”話剛說出去沒幾天,胡三一日從外頭回來,對他說了一句話後,兩個人立馬就關起門來嘀嘀咕咕說了半天。到了晚上,崔蒲便纏著慕皎皎親熱個不住。慕皎皎被他折騰得渾身無力,到最後昏昏沉沉,不知是夢是醒。迷迷糊糊中,她隱約聽到他在她耳邊道:“這兩天我不在府上,幾個孩子就交給你看著了。他們要是不聽話,你就把事情記下來,回來我再教訓他們!”“哦。”慕皎皎困得隻想睡覺,便隻敷衍的應了聲就翻個身睡了過去。一早醒來,枕邊早已經空了。起床梳洗完畢,大娘子幾個過來請安。小娘子一進門就小腦袋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找什麼。慕皎皎便摸摸她的小臉蛋:“小娘子找什麼?”“阿父……”小娘子奶聲奶氣的道。哦對了,因為小娘子笨笨的最惹人疼。導致崔蒲每次看到她都憐愛得不得了。每天孩子們過來請安,他必定要抱住她好生親熱一番。時間長了,小娘子也習慣了進門就被崔蒲抱在懷裡。甚至剛學說話之時,她第一個開口叫的就是阿父!這可喜死崔蒲了,又叫他如何不把這個女兒給疼進心坎裡去?今天一進門不見了崔蒲。小娘子自然就開始著急了。慕皎皎笑道:“沒事,阿爹有事出去了,過兩天就回來。”“哦。”小娘子點點頭,隻是小臉上明顯還帶著幾分沮喪。可誰曾想,崔蒲這一去,竟是五六天天都沒有消息。這下,彆說小娘子,就連大娘子大郎君都坐不住了。“娘子,不好了,大娘子和大郎君跑去馬廄裡把馬給牽了出來,說是要去找郎君!”紅豆氣喘籲籲的跑進來大叫。慕皎皎一驚,連忙拔腿就往馬廄那邊跑。此時的大娘子姐弟倆早已經騎上了馬背。但因為韁繩還被人捏在手裡,他們怎麼叫都沒用。大娘子氣得直甩鞭子:“你們彆以為我不敢動手!趕緊給我滾開,不然我真打了!”“你要打誰?”慕皎皎冷喝。大娘子聞言一愣,手裡的鞭子趕緊放下來。“阿娘。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再不來,等著你把府上鬨得一團亂嗎?”慕皎皎冷哼。“我隻是想去找阿爹,他都好幾天沒消息了!我擔心!”大娘子低叫。“你擔心,可是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你打算怎麼去找?騎著馬滿大街轉,抓住一個人就問他有沒有見過你阿爹?”慕皎皎冷聲問。大娘子一滯,便垮下臉。“我是真的擔心阿爹啊!”“擔心他也不是這樣做的。你給我下來!”慕皎皎說著,便上前要將女兒帶下來。但大娘子依然緊緊抓著韁繩不肯放手。母女倆正在糾纏中,外頭一個小廝突然跑進來道:“娘子,大娘子大郎君,郎君回來了!”此言一出。大家都鬆了口氣。大娘子也急忙就從馬背上跳下來,歡喜的衝著門口跑去。隻是,不等他們迎出去,崔蒲就已經進來了。他一身濕漉漉的海水味道,發髻淩亂,下巴的胡子也亂糟糟的。但這些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一路走來,他渾身都散發出一股冰冷懾人的氣勢,竟是將大娘子都給震住了。“阿爹……”她不由站住腳,小聲叫道。崔蒲卻仿若未聞。他徑自抬腳來到慕皎皎跟前,一把捏住她的手,便拽著她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