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風夾雜雪花越發刮的大了,地上嘎吱嘎吱的是積雪踩響的聲音,背在人背上的身影痛楚的低吟,一滴一滴鮮血濺在雪地上綻出殷紅的‘花朵’。“屈將軍,撐住啊……快到陛下設伏的地方了。”背著屈元鳳的士卒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身上甲胄加上自家將領的重量,跑出兩裡,雙腿就像失去知覺了一般,周圍跑動的人影,也有過來幫忙撐著,減輕一些重量。“快到了,就在前麵!”有人在前麵喊了一聲,這讓跑在後方的人心裡稍稍感到心安,不久之後,有馬蹄聲響起,遠遠的扔來火把,翻轉的火光裡,照出一行三百多人倉惶的神色,過來的那騎士見狀不對,連忙射出一支響箭。咻——鏑聲在夜空傳開,片刻,那團燃燒的火把四周漸漸有了許多人的腳步聲走在雪地上,當先過來的右屯衛大將軍柳建武,見到他們,頗為失望的揮了揮手,“回營,讓屈元鳳來見我!”“啟稟大將軍,屈將軍他……”跟隨偷襲的士兵雙眼微紅,慢慢退去一側,後方擁擠的三百多人也跟著讓開,露出那名背著屈元鳳的士兵走上前來,看到趴在士卒背上昏厥的身影,柳建武抿了抿嘴唇,翻身下馬趕緊過去,探查了一下傷勢。“趕緊背回營寨,用最好的傷藥!快!”亮起的火光照亮崎嶇的路途,設伏的兵馬留下部分斷後,其餘跟著柳建武護送著屈元鳳回到十多裡外的軍營,此時在帳中等候楊廣聽到動靜,放下書冊,披上一件皮裘快步出來,見到盔甲染血的屈元鳳放去軍醫的帳篷,招來柳建武問了情況。“屈將軍是怎麼回事?”“回稟陛下,聽屈元鳳的親衛講,他們偷偷摸進大鬥拔穀不過七八丈,突然漫天大雪,一個身高一丈有餘的僧人出現,誦著經文,刀槍不入,力大無窮,屈元鳳親自斷後纏住對方,被打了一棍子……”楊廣皺著眉頭,親自進了帳篷查看了屈元鳳的傷勢,脫下的甲胄腰部甲片被打的稀爛,不少碎片嵌在了皮肉裡,周圍更是一片淤黑,確實是重物猛擊所致。“那慕容伏允當真有高人相助,否則哪裡會有漫天大雪,刀槍不入的佛陀出現……”之前戰事順利,讓楊廣有了一舉收複西北,甚至打通南絲綢之路的把握,然而眼下出了玉門關,眼看就要儘全功,卻被迎頭痛擊,隻叫他難受,通過軍報,還以為是前麵作戰不利,找的借口,眼下看來並非如此了。“要是國師也在此間,必能破賊!”跟著楊廣走出帳簾的柳建武是知曉皇帝口中的國師是誰,不由小心問道:“陛下,不如讓臣快馬送出消息,招國師前來破敵人法術?”“千裡迢迢,此時才派人回長安,恐怕來不及了。”楊廣回到中軍大帳,看著掛著的西域地圖,沉默良久,隨後轉過身來,一拳砸去案桌:“待朕中軍兩日後趕到,強攻這處峽穀,朕不信區區一隅之地,能擋朕萬千雄師!就算用命填,也要做法之人給朕抓到,朕活剝了他!”柳建武猶豫了一下,重重拱起手:“是!”天色大亮,化去了積雪,時間悄然流逝中,白皚皚的天地間,一條長龍舉著林立的旌旗,蜿蜒而來,在碩大的軍營外集結。軍寨之中,躺在皮毛縫製的床鋪的身影漸漸醒了過來,聞著濃鬱的草藥味,屈元鳳虛弱的睜開眼睛,腰肋的疼痛時有時無的傳來刺痛,乾涸的嘴皮嚅了嚅,吞咽一口口水,手臂撐著慢慢坐起來。“現在幾時了……來人……現在什麼時辰了,本將昏迷了多久!”虛弱的聲音驚動外麵的看守,一個士卒掀簾進來,看到已坐到床沿的屈元鳳,連忙上前攙扶,一邊回頭朝外喊同伴通報大將軍。嗚~~屈元鳳喝過一碗溫水,隱約聽到外麵蒼涼的牛角號,攙著士卒的手臂就往外走,對跟在一旁的另一個士卒催促道:“乾什麼吹號角?不能強攻大鬥拔穀,裡麵地方狹小,對方隻需用法術就能困住我軍!快去通知陛下,不能強攻啊!”嗓音高喊,跌跌撞撞跑出幾步,倒在雪地裡,又在攙扶下爬起來,捂著滲出鮮血的繃帶,一瘸一拐的來到轅門,此時得到通傳的柳建武,以及楊廣正騎馬趕來,見到屈元鳳時,暴喝一聲:“糊塗!回去躺著!”“陛下!”屈元鳳不聽,跌跌撞撞過去,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來,單膝跪去雪地:“……陛下,那次峽穀不能強攻,慕容伏允身邊的會法術之人,定會借地勢將我軍引入裡麵,一旦困在裡麵,冰天雪地,隻會讓將士們連敵人都看不到,就被活活凍餓而死。”“朕如何不知曉。”那邊,楊廣下馬過來將他攙扶起來,連忙脫下皮裘披去屈元鳳身上,“可朕沒有他法,吐穀渾的可汗就在裡麵,若是前功儘棄,此役征戰而亡的將士,豈不是都白死了?”就在說話間,營寨外還在趕來集結的中軍,有人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的抬起頭,然後,叫出了聲。“你們快看天上,那是什麼?!”相隔不遠的隊伍裡,不少人聽到呼喊跟著抬起臉,望去碧藍白雲的天空,一道黑影拖著光芒呼嘯而來……與此同時。大鬥拔穀之上,穿著皮襖的吐穀渾可汗,站在峽穀高處,沐著沒有什麼溫度的陽光,看去山外冰天雪地,抬起手,指去遠方隱約可見的隋人軍寨,嗬嗬笑了起來,對著身旁獨臂的老僧開口。“國師,你看,隋人的兵馬還在遠遠不斷的開拔過來,真是不怕死啊。”佛連尊獨臂呈在腹前,不停撥著手中的佛珠,眯著眼簾打量著外麵的中原軍隊,此處山穀是條死穀,進得來出不去,再來多的人,一旦被他用法術困住,休想再離開。某一刻,身邊的可汗還在說話,老僧像是感受到什麼,臉隨著視線的餘光偏去東麵,口中間陡然發出‘嗯?’的疑惑。“國師,你看什麼?”慕容伏允順著僧人的視線慢慢偏去,隻見天空一團光亮猶如一道流星劃過天際,直直飛去那邊隋人營地。“那是什麼東西……”呢喃的聲音擠出雙唇時,遠在山外的軍營之中,正與屈元鳳說話的楊廣陡然聽到轅門傳來一片嘈雜,柳建武開口說了聲:“陛下,臣出去整軍!”轉身離開兩步,劇烈的呼嘯瞬間充斥耳門,地上積雪翻起一道雪浪直接將他埋了進去。轟!一聲巨響在營地炸開,屈元鳳、楊廣、周圍的士兵本能的抬手擋去撲來的風雪,待到動靜停下,方才睜開眼,拍去身上積攢的雪花,隻見傳出巨響的地方,地麵積雪一掃而空,露出一個巨大的圓形,正中一柄長劍插在地麵,劍身微微顫響,白氣升騰。“冷死本法丈了……”顫動的劍麵上,傳出一聲令人熟悉的話語,屈元鳳臉上頓時露出欣喜,回頭看去皇帝:“陛下,這是我師父的月朧劍!”插在地上的法劍,楊廣自然認識的,聽到屈元鳳的話語,愣了一愣,想不到麵前這位將來竟是陸國師的弟子,連忙拍拍他肩膀:“快去看看,是不是國師有信傳來。”“嗯!”屈元鳳忍著疼痛,臉上笑開了花,有師父法劍飛來,說不得已經知曉這邊的戰事,定是派月朧過來協助的。果然,靠近過去,隻見劍身上係著一卷畫軸,便拱起手朝那柄有靈性的法劍拜了一拜,“可是我師父托你送來這畫?”月朧劍抖了抖,上麵的畫卷‘啪’的一下落到地上,嗡嗡的顫抖兩下,緩緩升了起來,“這裡冷死了,本法丈不想多待,也不想多說話,告辭!”唰的一下,亮起法光飛去天空。楊廣朝著升天的法劍拱了拱手,快步走去屈元鳳那邊:“屈將軍,可是國師送來了破敵之法?”“是。”站在劍坑前的屈元鳳看著手中紙條,臉上露出笑容,緊了緊畫軸,轉頭看向皇帝。“陛下,還請幫忙運些烈酒,今日就能破了他這大鬥撥穀!”吸入千裡高原,軍中常備烈酒用來驅寒,眼下聽到能破敵,楊廣哈哈大笑起來,轉身招來剛剛從雪堆裡擠出來的柳建武。“大將軍,速備烈酒來!朕要看國師高徒,如何破敵!”後者抹去臉上積雪,目光疑惑的掃過周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本將是不是錯過什麼了,才埋了一會兒,咋……咋就有破敵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