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九州山海誌 鳳鳴染血煙 當年書生仍猶在 第310章 青天白日(1 / 1)

大隋國師 一語破春風 1337 字 1個月前

晨陽在城中街巷鋪開金色,走街串巷的貨郎跳著擔子高聲叫賣,沾著春露的窗欞推開,二樓上婦人拿出昨夜清洗的被褥掛去外麵。下方街道上,蒸籠揭開,熱氣升騰露出碼好的糖心白麵蒸餅,攤販吆喝聲裡,陸良生買了三個,隨口問起府衙在何處。“從這裡過去,左拐另一條大街就到了,這位公子,我覺得你還是繞一繞路,直走過這條街,再左拐,城裡來了許多江湖人,氣氛怪嚇人的。”“謝小哥提醒。”付了六文,陸良生遞給正頷首傾聽周圍人聲的大徒弟,走去書架打開小門,蛤蟆道人蓋著被褥小睡,露在外麵的腳蹼蹭了蹭,打了一個哈欠,裹著被子坐起來看到放進來的餅子,愣了一下。“這又到吃飯時候了?”旋即,揮了揮蛙蹼:“快些忙你的事,忙完了去青城山,還要趕著回陸家村!”“嗯。”給師父關上小門,陸良生咬了一口餅子,牽過老驢沿著攤販指的那條長街左拐,依舊一片繁榮,兩側房舍高高低低,酒肆、茶肆的旗幡飄蕩,裡麵人聲喧鬨,不時人聲交罵,像是發生爭執打了起來,有人扔來外麵,翻滾幾圈撿起遺落地上的兵器,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凶狠的朝四周看來的行人吼了一聲,見到挎刀的差役巡邏走來,罵罵咧咧的朝酒肆吐了一口唾沫的離開。牽著老驢的書生走過這片喧鬨嘈雜的長街,四處看了看,沒見到左正陽的身影,大抵在城中某處喝酒吧,喧囂漸漸落去身後,按著之前小販的指引,已是看到白牆黑瓦院牆,幾顆樟樹伸出樹枝垂到街上,綠蔭下,府門朱紅掛有兩盞燈籠,石階外兩側蹲伏兩尊石雕獅子,攜帶公文、或衙中差役忙碌進出。“承恩,等會兒你牽著老驢過去。”陸良生輕聲說了一句,韁繩交給身後的老人,身形消失在天光裡。……懸有‘堰城府衙’門匾下方。挎刀持棍而立的兩個差役聽到一陣銅鈴聲過來,目光微斜,看去的是一個灰撲撲的老者牽著老驢,手中還有杆旗幡,一對蒼目微抬,看去天空慢慢悠悠的走過這邊,以為隻是一個算卦的老頭兒,兩人說了會兒話,再瞧時,不遠的街邊,竟擺出了一個算命攤位。“這老頭兒,哪裡拿出的攤位椅子?”“過去瞧瞧?”“嗯,趕走趕走,此處怎能擺攤,府尊回來,豈不是要責難?”“我看還是算了,尋常人都知道此處不能擺攤位,這老頭怎麼看都有些古怪,還是等府尊回來再說。”“……這麼說,這老頭兒好像是有些古怪,那還是等府尊回來,再做定奪。”差役說話的當口,踏踏的馬蹄聲、車轅聲過來,兩個個差役互相使了一個眼神,連忙挺直腰板站好,片刻,一輛馬車緩緩在府門停下,車簾掀開,著綠色官服的身影,踩著烏皂翹頭履,頭戴官帽下來車攆,麵相寬厚,圓潤的下巴一撮胡須,和善又不失威嚴。“府尊!”門口一個衙役朝抬腳跨入府門的知府開口,待對方側過臉,問了句:“何事?”差役連忙指去外麵不遠的街邊,回稟道:“剛才來了一個古怪老頭兒,在那方擺攤算命,我等見他年事已高,不好動粗,所以……”順著差役指去的方向,那邊一杆旗幡立著,知府皺起眉頭,府衙重地,四周均不會有人擺攤,為何有人明知故犯?而且他心頭有件事壓著,頗為多疑,招來兩個心腹一個幕僚便走過去,看著飄展的旗幡上,寫著‘人道至公,命理萬福’八字,不知為何眼皮跳了一下。那攤位後麵,一個灰撲撲的老頭,發髻花白,眼睛應該是瞎了,像是聽到有人來,笑眯眯的微微抬了抬臉。“一身官氣盈於表,該是知府當麵。”明明眼睛看不見,卻是一語說破了來人身份,跟在知府身後兩個心腹忍不住開口出聲。“這老頭兒還有點神,這都能被他瞧出來?”“我看是聽到剛剛門口兩個兄弟喊的吧。”攤位前的知府仔細端詳老頭兒,抬起手讓身後兩人安靜,抿著唇看了片刻,緩緩開口。“既然先生神算,那可算今日本府站在此處要乾什麼?”“嗬嗬。”王半瞎隻是輕笑,他習得師父傳授的觀氣之術,尤其觀人之一項上,可謂造詣深厚,眼睛看不見,卻能感覺到對方身上不詳氣息纏繞。不過還是接上對方的話,回道:“為的事老朽私自府衙重地擺攤算卦。”“哼,既然知曉,那為何明知故犯。”來了來了,就等著你這句話呢。王半瞎最擅長引人進到求卦的套路,聽到對方問出這番話,臉上笑吟吟抬起,手輕撫頷下花白長須。“明知故犯,也是隻為救知府一命。”這下讓後麵兩個差役把住刀柄叫嚷起來,就連一旁不怎麼說話的幕僚皺起眉頭。“你這老頭說什麼話?!”“我家知府愛民如子,今日一早還下鄉體察民情!”“再說一句,信不信把你關入大老!”王半瞎不與他們爭論,隻是笑著,等到三人話語少了,半闔無神的雙眸這才偏去知府的方向。“就是因為府尊愛民如子,老朽才不願見到一個好官殞命。”說著,他陡然一伸手,抓住知府手腕,身子前傾貼近過去:“府尊近日可染了血腥。”這話一出,明顯感覺到捏住的手腕微微抖了一下。那邊,知府眯起眼睛盯著麵前的算卦老頭好一陣,額角明顯有青筋鼓脹,好半晌,他掙脫老頭的手,一拂袍袖,朝身後兩個差役揮手。“這老頭占用府衙街道,大放厥詞,你們把他帶回府裡,本府親自審問!”“是!”兩個差役對視一眼,心領神會的架起卦攤後麵的老頭,跟在府尊身後一路進了府衙,就連外麵那頭老驢也一起牽了進去。院牆外林蔭斑駁隨著日頭在地上輕晃,沿著白色院牆過去府衙背後,便是大牢,亮有昏黃油燈的陰森牢房間,不時有慘叫在遠處的黑暗裡響起。此時,大牢十多個獄卒靠著監牢木柱、或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昏暗裡一盞掛在牆上的油燈忽地搖晃了一下,有人嘭的貼在牆壁上,看著燈火範圍之中,著白色雲紋衣袍的書生,頭係綸巾,側容俊朗看著一處監牢欄柵。“李益書魂魄能回家中,便是你傳的血遁之法?”“是……我見他為人正直,心係病人,牢中數日都哀求我將看病藥方托人帶去萬和縣,便告訴血遁之法。”“那你又處學來?”“以前砍過一個會些小道法的妖邪,他死前傳我的。”陸良生緩下語氣,鬆開法力,讓牢頭落到地上,其實他擔心李益書一事還有另有反轉,才讓王半瞎去試探知府,自己則來牢裡問清秘法的由來。之後,他詢問了李益書為何獲罪,那牢頭也如實回答,畢竟隻是一個獄中頭目,連官兒都算不上,不敢在這會法術的書生麵前作假。此中原委,與李益書當日所說並無出處,知府還未做官時,已是有發妻,官運亨通一路青雲坐到知府,不過三十有二,治理地方能力也是有的,頗受刺史賞識,得知刺史家中還有一女未嫁,便有了心思,可休妻有損名聲,一日見老妻往年操持舊病發作,想出一計,著人招來遠縣的郎中,假借對方醫死妻子,怒發衝冠之下,又將郎中打入大牢,斬首菜市口。於情於理,讓不知真相的城中百姓拍手叫好,一時間整個堰城都為中年喪妻的知府叫屈,名氣自然也大漲,很快傳入刺史耳中……“好計啊。”陸良生走出大牢,負手站在街上,街道對麵的樹下泥土破開,蟬蟲緩緩爬上樹軀,沐進陽光裡,飛鳥劃過房簷,落下來將它叼走,飛去青天白雲。兩條人命,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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