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蛤蟆?!”道人丟了枯枝,站起來,不遠拉著老驢的樹妖聽到動靜小跑過來,四下張望,好像聽到水聲,指去水潭邊。頃刻,蕩有漣漪的水麵,嘭的破開濺起水花,蛤蟆道人“嗚啊……老夫……”的一聲裡,抱著魚竿,落回水麵飛速左右亂晃,推開一道道波紋飛速遊移。道人嚴肅的盯著水潭手舞足蹈在水麵滑行的蛤蟆,想起數年前,對方掉去蓄水池的一幕,重新蹲回火堆,繼續傳柴燒火。“還以為掉水裡,原來遊水去了。”揮手讓樹妖彆急:“老蛤蟆不會泅水,此刻怕是在學,不用擔心。”水潭中,雨線一緊,抱著魚竿漂浮向前浪的蛤蟆道人猛地一沉,眨眼沒了蹤影。咕嚕嚕……隻剩幾道氣泡冒出水麵。“那個……”樹妖微微張合嘴,指尖點點水潭,轉過頭看去孫迎仙,“……那隻小蛤蟆好像沉……去了,你不看看?”“!”道人表情愣了一下,柴禾一丟,拔腿就跑去水潭,水麵風平浪靜,隻有十多片枯葉飄著,輕輕蕩漾。此刻,陸良生正謝過那老叟,打聽清楚此地何名後,將一捆柴禾提在手中回走下去水潭,就見道人正在脫衣褲,坐去地上,鞋襪也一並丟去旁邊。“你這是要下去戲水?”“戲姥姥個腿……”樹妖眉角挑了一下,道人擺手:“不是你這個姥姥。”隨即,手指去水潭,朝陸良生說道:“師父掉水裡去了,本道這不是去撈他麼。”捧了一點水拍去胸口,不等道人跳下去,水麵蛤蟆麵朝下,軟趴趴的浮了起來,陸良生掐出指決正要將師父托懸水麵,忽然,一動不動的蛤蟆道人,保持不動的姿態,斜橫著漂到潭邊。靠近了這才發現,蛤蟆胖鼓鼓的腰身上,纏了一圈青影,一靠近潭邊,細長的青影鬆開,滑入入河底,蜿蜒遊開。隱隱能看出一條小青蛇,有人指頭粗細。“老蛤蟆?”“快醒醒!”道人指頭彈彈蛤蟆臉頰,這邊陸良生指尖聚出法力輕按去師父白花花的肚皮,灘水頓時從他鼻口噴出出三道水箭,猛地打挺坐起,腦袋連著肚子朝兩邊看了看。“咦,老夫的魚呢?”陸良生鬆了一口氣,從書架取過絹帕給師父擦了擦身上水漬,“師父要吃魚,等會兒就是。”走去潭邊,招手吸來水麵漂浮的魚竿,重新掛上魚餌,蛤蟆道人飛奔跑去書架隔間,換了套衣裳,安靜的坐去旁邊,指著下沉的魚線,使勁拍打徒弟褲腿。“快拉上來!”陸良生一抬魚竿,一尾草魚破出水麵,落去地麵,一個勁兒的跳動,拍著尾巴嘩啦啦的響。“師父,這條魚夠大,午飯有的吃了。”樹林、小潭,加上陽光燦爛,蟬鳴此起彼伏,老驢悠閒甩著禿尾,仿如一群逢春踏青的人,說笑嬉鬨。出門在外慣了,做飯菜的手藝不說多好,但也都駕輕就熟,道人利索的給魚破肚去鱗,宰成數塊盛去大碗裡醃去腥味。蛤蟆探身朝碗裡聞了聞:“多放點米酒、薑、鹽醃入味,老夫吃食方麵可是行家,剛掉水裡,正好驅寒。”“行。”道人嘿笑放入醃味的佐料,攪拌和勻,掰了幾根存放袋裡的小蔥:“青魚放小蔥,撐死老蛤蟆”“討打!”蛤蟆跳起來,蛙蹼敲去道人膝蓋,陸良生和樹妖忍不住笑出聲,一旁啃草的老驢哧昂長嘶兩聲。吃過午飯,收拾妥當準備離開這方,陸良生走去潭邊,拱手朝潭底拜謝。“承蒙你恩,無以報答。”袖中掏出一枚丹藥,“此藥雖不是仙藥,但也可助長生氣,還請笑納。”“讓為師來。”蛤蟆道人不知什麼時候從那邊過來,扯了扯徒弟的袍擺,讓他將手中丹藥遞來,捧在雙蹼間。“老夫不欠人情,此藥就當謝禮,望你早日褪鱗化人,修得正果。”輕輕一拋,丹藥落去潭邊淺水,沉去水麵一瞬,一條青色小蛇蜿蜒走來,張開口就將那枚杏黃丹藥吞進肚裡。像是能聽懂蛤蟆道人的話,小青蛇鑽出水麵探出蛇頭朝岸上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點啄腦袋,身子在水裡翻了一個漣漪,歡快的朝潭的另一邊遊了過去。蛤蟆道人負著雙蹼看著漣漪消失在水麵,轉身感歎了一聲。“老夫當年也是像這麼一個小潭裡出來的。”“那師父為什麼不會遊水?”陸良生撿起他,放去肩膀,過去幫忙收拾書架掛去老驢後臀。蛤蟆盤在徒弟肩頭,歪了歪臉,“為師如何知道,有靈識以來就在潭底,後來才跑去潭邊。”“說的好像是師父石雕沉在水裡一般。”陸良生本就是一句玩笑話,不過他記得曾經入南陳參加殿試時,有宦官介紹過,當初宮中有一隻望月金蟾雕塑被人盜走,莫非是師父?但想了想,很快將這想法拋卻腦後,雖然妖怪裡也有山精石怪吸日月精華而化形,可要做到師父當初那般本事,怕是幾乎不可能。離開小潭,牽著老驢走上地勢的高處,回頭望去,潭邊的岩石上,一抹細小的清影盤卷朝著他們吞吐蛇信,高高豎起上本身點點啄啄,像是在道彆。“山水相逢,便是緣,告辭!”陸良生笑了笑,還去小蛇一禮,一卷袍袖,踏去北上賀靈州的道路,潭邊,盤卷的小青蛇看著書生、老驢消失的方向,迅速爬下石頭,細鱗蔓延過淩亂的泥石,窸窸窣窣朝著那邊追了上去。……夕陽在天雲照出彤紅,老鴉立在附近一顆枯樹‘哇’的啼鳴。離開那處小潭數十裡之遙,陸良生、道人一路行來,已是黃昏時分,山間道路崎嶇難走,時而施展法術,時而緩行觀賞山水風景,倒也愜意。天色將暗,原本準備林間露宿的兩人兩妖一驢,走上前麵的山崗,夕陽殘紅籠罩之中,一個小鎮的輪廓沐在夕陽下。一側密林近挨,另一邊是斷崖延綿,遠處看,鎮子中間一條筆直的大路延伸去北麵,正好可從這方去往賀靈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