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內,嘴裡包著珠子,腦袋大了幾圈的蛤蟆趴在地上,撐著雙蹼想要起身。“良生,快幫為師……”旁邊,一隻手伸來,陸良生將蛤蟆道人提起,半空使勁上下抖了幾下,也沒見那顆卡在口中的珠子弄出。“師父,再忍一下。”“快點快點……要喘不過氣了……”陸良生想了一下,把蛤蟆道人放到地上,手攤成掌按在背脊。“師父忍住。”趴在地上的蛤蟆,微微側了側臉,豆大的蟾眼使勁轉到眼角,看到按下來的手掌,一種不好的預感。“彆……彆彆,啊……”手掌懸到蛤蟆背上方兩寸,陸良生法力驅使,往下一沉,空氣都蕩了一下。嘭!法力凝聚,猶如無形的鐵錘猛砸而下,蛤蟆道人四肢頓時左右拉伸繃直,蛙嘴張到極致,臉蟾眼都擠得差點瞪出來。一聲好似拔瓶塞的聲音,‘嘭’的輕響,圓滾滾的黑影飆射一道直線,砸在對麵的‘寶山’上,好幾件法器、丹藥瓷瓶都被震的落下來,一枚白色的東西翻滾而下,順著坡度,滾去了洞府門口。遠遠的,外麵啃食青草的老驢偏了偏脖子,甩著禿尾巴邁著蹄子過去,驢頭低俯伸了過去,在上麵聞了聞,又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洞府內,陸良生全然未注意到被‘寶山’遮擋了視野的洞門,蹲下來,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蛤蟆道人。……不會用力過猛了吧?“師父?”書生小聲喚了一聲。半晌,回答他的,是蛤蟆道人咧開嘴,幽幽歎出一聲:“啊……”無力的提起蛙蹼朝徒弟擺了擺。“沒事了……過了那陣,現在感覺還有點舒坦……”聽到這裡,陸良生心裡也鬆了口氣,望去地上幾柄法劍,自己修為還是太淺了,看來想要同時駕馭多件法器,至少也要金丹為基礎才行。陸良生起身朝地上的蛤蟆道人拱起手。“師父,剛剛是徒弟玩耍心太重,沒有量力而行。”“無妨。”這樣的事,蛤蟆道人也早已習慣了,自從受傷開始,一件事都沒有順過,以他的修為和閱曆,隱隱感覺到了一些怪異。他看了一眼有些內疚的徒弟,擺了擺手。“為師何等修為,這點事又豈會讓我受傷?良生,你先出去,為師先修複一點傷勢。”……彼其娘之,你再待下去,老夫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必須排除一切潛在危險啊。那邊,陸良生點了點頭,走去將嵌在‘寶山’上的那顆珠子拿起,放到師父麵前,取過地上的月朧劍走出這處洞府,轉身拂袖,石門從地上直立而起。轟的聲響,與洞口闔在一起。鳥群飛過山林,一片霞光裡,聶紅憐飄下樹枝,來到書生旁邊。“公子,蛤蟆師父怎麼沒出來?”“師父在修複傷勢,我也被趕出來了。”陸良生朝女鬼笑了一下,之所以要說‘也’其實之前蛤蟆道人將紅憐趕出去,後者怎麼會聽不出來,自己這樣說,讓對方心裡多少好過一些。當然,聶紅憐多半也沒往那方麵想。“天色也不早了,估計師父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出來,升火煮飯,紅憐想吃什麼?”“香。”看著沐在霞光裡的女子,陸良生也跟笑起來,轉身走去老驢,腳下忽然響了聲‘哢’的脆響。這是什麼?鞋子挪開,是一片被踩碎的白色,陸良生撿起碎片捏在指尖翻看,上麵有股奇怪的味道。紅憐從旁邊湊過來,打量了幾眼,小聲道:“好像是蛋殼……”“問題是哪裡來的蛋……”這時,陸良生陡然停下話語,對麵甩著禿尾巴的老驢好像感覺到主人的目光,抬起頭回過來,與書生對望了一眼。咧開驢嘴,甩著脖上的鬃毛,嗯哈嗯哈叫了一聲,又埋了下去,舌頭卷去地麵,吃的香甜。驢嘴對著的地麵,是一顆比拳頭還大的蛋殼裂成兩半,流出的液體大半進了老驢的肚子。陸良生揮手驅開驢子,將蛋殼撿起來,看似堅硬,觸摸上去卻是有些柔軟,難怪老驢能將它撕破,隻是這東西怎麼來的?回頭望去閉上的石門,不會是從裡麵滾出來的吧?“能被師父收集的,肯定不會差,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終歸是便宜你這老驢了。”想著,蛋殼在老驢頭上敲了兩下,扔去一邊,陸良生替老驢檢查了一下,發現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這才去附近一顆老鬆樹下,升起火堆,支起小鍋,煮起飯食。紅憐挽起裙擺,抱著膝蓋蹲在旁邊,看著燃起的火焰。“公子,之後,我們又去哪兒?我有些想嬸嬸了。”那邊,書生攪了攪飄起熱氣的粥水,笑道:“不知道,應該會回去的,最近我隱隱感覺不安,那日喝醉酒後,變得毫無顧忌,現在細細想來,怕是會連累家人和我恩師。”“公子確實該回去看看。”紅憐被他這麼一說,手不自覺的捏緊起來。陸良生傳去一根樹枝進火裡,看著跳起的火星,輕嗯了一聲。半晌,又開口。“……但師父這邊,不知道他傷勢恢複如何,會不會去追究偷盜他洞府的賊人,有時候人啊,走出一步,就身不由……”沙沙沙沙……說話間,山巔刮起大風,蒼鬆胡亂搖擺起來,陸良生停下話語,皺起眉頭起身,側方閉合的洞府內,一股磅礴的壓力,猶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來。陸良生馭出法力抵擋,衣袍、發髻都在風裡飄了起來。“是師父……”火焰倒伏,一旁的聶紅憐吞了吞並不存在的口水,腳下一旋,脫去畫皮紅裳,急忙鑽入畫中躲避。“公子,紅憐有些受不住,先回畫裡。”哈哈哈……哈哈!!!一陣豪邁、劇烈的笑聲穿透石門,震響山巔,遠方天空歸巢的鳥群驚的飛出林野,黑壓壓的在天空盤旋,不敢落下。老驢驚恐長嘶,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揚起蹄子,拖著書架躲到書生身後。轟——石門傾倒下來,激起一圈塵埃蕩開。煙塵彌漫間,就在陸良生的視線中,一個高高胖胖的身軀,大肚子頂著袍子大步走了出來。大圓臉,須髯皆白飄在胸前,手中還提著黑紋葫蘆,雙眼如微闔,露出寒光。“良生,這才是為師真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