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靈犀。二樓房間內,蛤蟆睜開眼睛說了句:“好膽的小妖!”時,對麵牆壁的聶紅憐鑽出畫軸,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寧。“蛤蟆師父,出什麼事了?我感覺公子他……”啪。雙蹼站到地板上,蛤蟆道人啪塔啪塔跑去書架,翻出黑紋葫蘆負在背後,神色嚴肅的朝女鬼揮了揮蛙蹼。“有老夫在,定保這傻徒弟無恙,你去隔壁把那小道士叫醒!”紅憐點頭,一個轉身鑽進畫裡,然後又飄出來,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尖。“有點著急,走錯了……”隨後,穿過旁邊一堵牆,直接越過了緊靠牆壁的帷帳,朝熟睡的道人吹了一口氣。“孫道長快起來,公子好像出事了。”床榻微微搖動,孫迎仙抱著木枕,吹來的陰風反被他一袖子揮開,臉在枕頭上蹭來蹭去。“靜秋……吸溜……嘿嘿……”聶紅憐朝他呸了一口,飄進房裡,繞開窗欞外照進來的陽光,將架子上一盆水馭了起來,轉身朝床榻撲去。嘩——道人猛地彈坐起來,大喊:“靜秋,你好多水……水水……”像是醒了過來,抹去臉上的水漬。“哎……哪裡來的水?”目光之中,陡然看到聶紅憐,向床裡麵縮了一下,下意識的朝她喊道:“你進本道房間做什麼?!”紅憐也沒心思跟他耍寶。“蛤蟆師父在隔壁等你,公子好像出事了。”孫迎仙表情一愣,連忙將桌上的黃綢布兜拿起,打開門就跑去隔壁,見到蛤蟆道人站在圓桌上神色凝重,開口就問。“陸良生遇到妖精了?是不是上次跑了的狐妖來找茬?”“不知,隻感覺他出事了。”蛤蟆有一件事沒說,當初給陸良生種的妖修其實還在的,也跟他有些聯係,陡然與其他妖氣重合,必然能感受到。道人思慮片刻,掏出伏妖鏡,咬破食指將血點上麵,口中念念有詞,隻聽他一聲。“開!”一點殷紅化開,鏡麵浮出一縷青氣飄出了屋子,孫迎仙急忙跟上去。桌上的蛤蟆道人,氣的大喊:“回來,你把老夫忘記了!”衝出房門的身影又折轉,伸手一把捏過蛤蟆,擠的蟾眼都差點瞪出來,匆匆忙忙的跑下樓梯,徑直衝去了街道,沿著那縷青氣飄去的方向,發足狂奔。天光傾斜,西雲露出一片殘紅。詠經的隊伍蔓延彤紅裡,飄灑的花瓣落下轎頂,陸良生透過簾子觀察,隊伍此時已經出城了。一路上對方也沒有任何人過來說話,就那麼詠經一直朝前行進,看似緩慢,一轉眼卻是到了郊外。應該是類似縮地成寸的法術。陸良生麵色鎮定,其實心裡也有些七上八下,倒不是因為對方護國法丈,或妖怪的身份,而是之前那句‘有緣人’。無論如何,這三個字一直在心裡困惑,眼下終於快要解開了。轎子輕搖,書生雙手壓著膝蓋,呼吸沉穩,也不再繼續想下去,總不能給對方一種文文弱弱的印象。嗯,硬氣點。不久,隊伍在一片林中停下,簾子外,能看到橫帽黑紗女子畢恭畢敬的走近:“陸公子,地方到了,法丈就在前麵等你,請隨我來。”陸良生掀開簾子走出,也不看身後的長隊,挽了挽袖口,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麻煩姑娘帶路。”想通事情後,書生倒也隨遇而安,如同往日與人招呼,隨性適心,頗有翩翩公子的風姿,跟在黑紗女子身後朝林中一側走去。林子寂靜,難以聽到一聲鳥鳴,周圍反倒全是陸良生腳下踩過落葉沙沙聲,目光望去四周,林木之間,薄霧騰騰。忍不住開口。“法丈,在何處?”那女子頭也不回,直直往前走。“法丈就在前麵。”又走百餘步,隨著女子來到林子邊緣,視野變得開闊,前方景象在陸良生眼中展開,那一片荒野被辟了出來,大量的青壯勞力拖著岩石磚塊,正在修建一棟有點類似法壇的圓形建築。隻有門庭才稍稍建好,長長的白石階梯筆直而上,中間有白岩砌的平整,雕刻的大字,刷上了紅漆。站在林子邊的書生,輕念出上麵的字跡。“普渡慈航……”“仙佛以塵世為苦海,故以慈悲救度眾生,出離生死海,猶如以舟航渡人,善哉!善哉!”一聲女性的佛音陡然響起,林間嘩啦啦一片驚鳥撲動翅膀衝向天際,飛去遠方。陸良生側過臉,隻見距離數丈之外,不知何時多了數名身披袈裟的女子,護著中間一頂蓮花鶴頭法轎出現在那裡。奇長的帷帳內,一道瘦小身影豎著無畏法印,朝書生點了點頭。“陸公子,你我又見麵了。”一旁,有人搬了椅子過來,放在了法轎對麵。陸良生朝女子點頭,過去拱手施禮,反正禮多人不怪,對方能混到法丈,修為絕對比他高,小心一點沒什麼大錯。對麵,帷帳內,人影不動。“陸公子請坐。”“謝法丈賜座。”陸良生垂下手,就距離對方法轎七八步之遙,一掀袍擺坐下來,有淡淡的檀香味,鑽進鼻中,曾聽聞師父說過有些妖怪不得正封,也能通過其他手段得到祭祀。那這位法丈,怕是手段更加高明。眼下,仔細打量的帷帳內身影,可惜看的不太清楚,隱隱約約有股祥和之氣,與周圍兩側的侍女身上的妖氣格格不入。安靜了片刻,陸良生先打破了僵持,目光誠懇,拱手開口。“法丈以轎相邀,請我過來,不知是為何事?再則,良生可否請教法丈名諱?”“本法丈,沒有名諱,之前那句佛語,不是已經告訴陸公子了嗎?仙佛以塵世為苦海,故以慈悲救度眾生……”帷帳在風裡輕輕撫動,那瘦弱身影禮佛一拜。“世人沉淪苦海,遭受大劫,本法丈以身禮佛,普渡眾生,以慈悲送苦海掙紮之人,去往彼岸極樂淨土。”“……故稱:普渡慈航。”話語停下。林子搖曳,儘是沙沙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