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何嘗不知道國公爺心裡的難事?“申機已經在路上了。他畢竟是咱們陸家的嫡長孫,骨子裡流著陸家的血。就算是心裡有氣,這都五年了,也該消氣了。”老太太忽也跟著歎了口氣,“公主今年指定又不能回來。”老國公爺搖了搖頭,道:“消氣?連無硯那孩子都沒消氣,做父母的能消氣了?”老太太不吱聲了。過了一會兒,老國公爺又問:“大太太今年還在寺裡過?”“前天我讓人去寺裡請她,她還是不肯回來。”老太太無奈地搖搖頭,“申機要是不親自去請他母親,大太太是不會回家的。都說做媳婦難,等做了婆婆就要享福。可這公主的婆婆哪有那麼好當?”老國公爺卻突然說:“我愁的不是這個。”老太太心下疑惑,“那還有什麼事兒?”陸家家世顯赫,兒孫又個個爭氣,除了大房因為當年芝芝的事情一直心中有氣,還有什麼事兒值得老爺子半夜不睡滿心愁緒?“陸家早晚是要交給無硯的。他父親縱使心裡有氣,卻把陸家權益掛在心上。可無硯這孩子行事太偏頗,又沒從心底認可陸家,將來把陸家交到他手上……我不放心。”老國公爺搖頭長歎。“我還以為什麼事兒呢,”老太太笑笑,“無硯這孩子年紀還小,再說了,您還能把陸家交給彆人不成?”見老國公爺沉默不語,老太太一驚,忙說:“老爺!您該不是動了彆的心思吧?這可不成啊!咱陸家……”“沒有,彆瞎想。”老國公爺打斷老太太的話。可老太太心裡還跳著,這做了幾十年夫妻,哪能不了解他?老太太知道老爺是真動了心思。老太太想了想,笑著說:“無硯就是年紀小,今天晚膳就比往常留得久了些。”這話倒提醒了老國公爺,他詫異地問:“對了,今天無硯抱著的那個小女孩是哪一房的孫女?”“不是孫女,是三房的外孫女。蓉蓉的女兒,老爺還記得蓉蓉嗎?”老國公爺搖搖頭,“沒什麼印象了。”“老爺還誇過她點茶的手藝不錯呢。”老太太雖然很多年都不管後宅的事兒了,可心裡都是有數的。老國公爺恍然大悟。“印象裡挺乖的一個孩子,總喜歡穿一條水紅的裙子。這一眨眼孩子都這麼大了?”“你說的是漣漣!”老太太被他氣笑了,甩下一句“睡覺”,自己徑自往床上去了。彆看老國公爺打下陸家這麼大的家業,可卻有著臉盲的病症,還不是對所有人臉盲,隻是對女人臉盲。除非時常見麵,否則無論是三五歲的女孩,還是七八十的老嫗,在老國公爺眼裡都是差不多的樣子。想當初老太太剛嫁過來的時候,還因為老國公爺的臉盲病症產生了大誤會,怎麼把沒新婚娘子氣哭,嚷著要離合。好歹最後誤會解除。翌日,方瑾枝起了個大早。她讓衛媽媽服侍著仔細梳洗,又換上一身嶄新的白月短襖、淺藕襦裙。今天是臘月二十九,馬上要過年的日子。按理說就算陸無硯要給她啟蒙,也要等到年後。卻不想陸無硯讓她今日就過去。一想到都這個時候了,陸無硯還要費心她的事情,方瑾枝頓覺不好意思。方瑾枝早早起來,把一切收拾妥當。不求學知識,但求給陸無硯留個好印象。“姑娘就應該穿得漂漂亮亮的!”衛媽媽瞅著方瑾枝,越看越喜歡。方瑾枝對著銅鏡轉了個圈兒,見一切妥帖了,才讓衛媽媽重新檢查箱子裡的筆墨紙硯和書冊。“都沒差錯!”衛媽媽再三保證。方瑾枝放下心來,讓衛媽媽抱著去往垂鞘院。一到了垂鞘院的門口,方瑾枝就讓衛媽媽放她下來,她自己提著小書箱走進去。入烹將方瑾枝領到書房門口,“爺,表姑娘過來了。”“進來。”“表姑娘進去吧。”入烹為方瑾枝打開書房的門,自己守在外麵。方瑾枝提著小書箱緩步走進溫暖的書房。陸無硯坐在一架紫檀臥榻上,身前小方桌上擺著一副棋。陸無硯正自己和自己下棋呢。方瑾枝一邊打開自己的小書箱,一邊說:“三哥哥,我來上課啦。你沒說要先學哪個,我就讓丫鬟在書房找了這些書,有《千字文》、《幼學瓊林》、《幼學》、《龍文鞭影》、《孝經》……”“重不重?”陸無硯抬眼,打斷她。方瑾枝愣了一下,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有點紅紅的。是她拎著小書箱從垂鞘院門口走到這裡的時候勒出來的。“不用帶這些,我這裡會沒有?”陸無硯有些生氣。“不疼……”方瑾枝說的是實話,這些書放在小書箱裡是有一點點重,可也沒到提不動的程度。隻是小姑娘手心皮膚嫩,很輕易就勒出了痕跡。陸無硯將方瑾枝拽過來,給她揉了揉手心。方瑾枝一個勁兒地躲,“三哥哥,癢……”看著方瑾枝忍俊不禁的滑稽樣子,陸無硯臉上好歹露出了點笑容。他鬆開方瑾枝的手,放柔了聲音,說:“瑾枝,你要學會照顧自己。不能給自己一丁點委屈,知道了嗎?”“知道啦!”方瑾枝笑嘻嘻地點頭,“那三哥哥咱們今天到底學哪一本書呀?”“無趣。”陸無硯低下頭,繼續自己跟自己下棋。那留給方瑾枝的一瞥,大有“朽木不可雕也”的意味。方瑾枝被晾在一旁有些不自在,她想了想,爬上臥榻,拉住陸無硯的袖子,甜甜地說:“三哥哥,教我寫字嘛!”陸無硯夾著黑子的兩指懸在半空不知道該落在哪裡。他將手中的黑子塞到方瑾枝的掌心,“來,今天教你下棋。”方瑾枝望著掌心的棋子,怔怔地應了聲“好”。彆看方瑾枝年紀小,學起東西來倒也不慢。沒多一會兒的功夫,就把圍棋的規則記下來了。此時正皺著眉冥思苦想和陸無硯對弈呢。陸無硯不得不想出一百種露出破綻的方式。可是很多次他都已經露出那麼大破綻了,方瑾枝怎麼還是看不見,偏往死胡同走?每當陸無硯嫌棄她太笨的時候,方瑾枝就彎著一對月牙眼,甜甜地笑著說:“三哥哥,咱們再來一局!”上午的時候,陸無硯一直教方瑾枝下棋。方瑾枝還以為下午會學寫字,卻不想等到下午的時候,陸無硯居然拿來一簍草繩,要教方瑾枝如何編螞蚱。看著方瑾枝皺著個眉的樣子,陸無硯憋著笑,問:“怎麼,不想學這個?”“沒有!”方瑾枝連忙搖頭,“三哥哥教的東西,瑾枝都願意學!都會好好學的!”“嗯。”陸無硯眉眼含笑地應了一聲,他將方瑾枝拉到自己的膝上抱著,雙臂環過她的身子,手把手教她如何用普通的草繩編出惟妙惟肖的螞蚱。方瑾枝這才明白是自己想岔了。本來她還疑惑這馬上過年的時候,陸無硯為何要她過來上課。原來他是擔心她在府裡孤苦無依沒人作伴嗎?方瑾枝抿了一下唇,更加認真地編起草螞蚱。方瑾枝學得很認真,一雙小手更是靈活。她細細想著陸無硯剛剛教過她的步驟,心裡、眼裡都是手指間的草繩。陸無硯偏過頭,望著近在咫尺的小姑娘。她離他很近,近到可以清楚看見她臉上的細小茸毛。她的眼睛很大很大,一對漆黑的眸子永遠盈著一層濕潤。可是她笑起來的時候,這一雙大眼睛就會彎成一對月牙。如今她臉上還有孩子的稚嫩圓潤,可是陸無硯知道再過幾年等她消瘦下來,臉上就會浮現一對小酒窩。陸無硯眉頭一點點蹙起來,他寧願方瑾枝永遠當一個肉嘟嘟的粉團子,也不想看見她消瘦下去的模樣。縱使消瘦下去的她容貌更是動人。“做好啦!”方瑾枝把草螞蚱捧到陸無硯眼前,“三哥哥,我做得怎麼樣?”“很好。”陸無硯望著歪歪扭扭的草螞蚱,唇畔笑意更甚。方瑾枝卻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這是我做的第一個,做得不好,我再編幾個!”方瑾枝把第一個做好的草螞蚱放在一旁,又開始編起第二個。起先的時候方瑾枝心裡還疑惑著為何要學這個,可畢竟年紀小,過了一會兒就投入到編草螞蚱這事兒中,那嘴角的笑隨著手中草螞蚱編得越來越好而越來越大。引得陸無硯頻頻側首。冬日裡的天色,很早就黑下來了。落日時分,方瑾枝在滿榻的草螞蚱挑選編得最好的兩個。“瑾枝,今天玩得開心嗎?”陸無硯懶洋洋倚靠在書櫥上,注視著方瑾枝收拾東西。“開心!”方瑾枝把挑選好的兩隻草螞蚱放進小書箱裡,“三哥哥,我明天學什麼呀?還是下棋、編繩嗎?”“唔,紮風箏吧。”陸無硯似笑非笑。方瑾枝心裡十分苦惱。她不是來啟蒙的嗎?三哥哥竟是一點都不教她讀書寫字,而教她一些……唔……不務正業的東西!可是她不得不承認在三哥哥這兒編草螞蚱真的好開心。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玩小孩子的東西了。等方瑾枝走了,陸無硯張開手掌。一隻歪歪扭扭的草螞蚱靜靜躺在他的掌心,這是方瑾枝編出來的第一隻草螞蚱。陸無硯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在書櫥的格子裡,和他珍藏的古玩擺在一處。衛媽媽等在垂鞘院的門口,見方瑾枝出來了忙接過她手裡的小書箱,將她抱起來,說:“姑娘,三奶奶送了四個丫鬟過來。”方瑾枝臉上的笑容一僵,急問:“她們進我屋子了嗎?”“沒有,她們本來想進去打掃的。被米寶兒和鹽寶兒攔著了。就按照你說的,說你不喜歡彆人亂動東西。可是我瞧著那幾個丫鬟有些不高興,還和米寶兒吵起來了……”衛媽媽還說了什麼方瑾枝都沒有聽清了,她整個心都飛回了自己的小屋子,忙催著衛媽媽快點抱她回去。“好。”方瑾枝抬手,將擋了視線的兜帽摘下來。抬手間,手腕上的金鈴鐺又發出兩聲悅耳的脆響。引得陸無硯又多看了一眼。她繞到陸無硯身後,奮力推著輪椅。方瑾枝人小,推得吃力。好不容易才把陸無硯推到了他說的地方。她卻不知陸無硯暗中使了力。方瑾枝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院子。院子寬敞自不必說了,整個溫國公府就沒有小院子。令方瑾枝驚訝的是外麵的小路上都覆著一層積雪,而眼前這院子裡,彆說是鋪著青磚的路麵,就連邊角的土地上也是乾乾淨淨,不留一絲雪痕。對,就是乾淨。這個院子乾淨得有些不像話了。方瑾枝正詫異間,眼前忽然晃過一片白色。隻見陸無硯緩緩起身,他往前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朝方瑾枝伸出手,“來。”“你、你不瘸!”方瑾枝睜大了眼睛,驚訝地仰望著他。“我有說過我瘸?”陸無硯唇畔笑意更甚。方瑾枝看了看陸無硯筆直修長的腿,又看了看身前的輪椅,忽然覺得自己被戲弄了。她心裡有些彆捏,可仍舊將自己凍得發紅的手遞給了陸無硯。陸無硯的手是溫的,骨節分明的手指一根根收攏,將她整個小手包在掌心,使得她也變得溫暖起來。前世牽她的手時,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婀娜少女。重生一次,他藏在心尖尖裡唯一喜歡了一輩子的人竟變成了如今小孩子的模樣。造化弄人。“你叫什麼?”陸無硯一邊牽著她往前走,一邊如念台詞一般說出上輩子曾說過的話。“方瑾枝。”方瑾枝習慣性地小聲說了一遍,見陸無硯沒吱聲,怕他沒聽清,又大聲重複了一遍,“我叫方瑾枝。”“嗯,知道了。瑾枝。”陸無硯垂眸望著她的側臉,她濃密漆黑的睫毛透過他的眼,如羽毛一般一根一根劃過他的心尖。他把她的名字念得很重,同時在心裡又默念了一遍。陸無硯望向遠處的雪山,好像兩世的光景逐漸重疊,融為一個新的開始。方瑾枝越是往前走,越是覺得此處院落的非比尋常。除了乾淨之外,還有安靜。這麼寬敞的院落裡,竟是一個下人也沒見著。她蹙著眉心望著前廳正門牌匾上的題字。“不認識那兩個字?”陸無硯的聲音忽從頭頂上傳來。方瑾枝有些窘迫。她知道國公府裡的姐妹們讀書甚早,就連比她小的七表妹都認識很多字了。她小聲說:“那兩個字筆畫太多了……”陸無硯瞧著她目光躲閃的樣子,也不拆穿,隻是順著她說:“嗯,筆畫是不少。那兩個字念‘垂鞘’。”話音剛落,陸無硯就感覺到掌心裡的小手顫了一下。方瑾枝也不肯繼續走了,有些畏懼地望著那剛認識的兩個字。“你、你是三表哥,這裡是垂鞘院!”方瑾枝向後退了一步。她實在懊惱得很,府裡有很多表哥,怎麼偏偏撞上這一位,府裡的院落也很多,怎麼偏偏闖進了垂鞘院。四表姐曾跟她千叮嚀萬囑咐,府上這位三表哥身份特殊,不可招惹。而他住的垂鞘院更是萬萬去不得的!陸無硯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此時驚慌的她與前世的小人兒逐漸重合。隻是前世的時候,陸無硯見她因那些傳言而懼怕,直接讓人送她回去了。方瑾枝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前廳的門從裡麵被推開了,走出來一個窈窕的少女。瞧著她的穿戴,方瑾枝知道這是府裡一等的丫鬟,可是她的容貌竟是比幾位如花似玉的表姐還要漂亮!那少女看見方瑾枝也是很驚訝。她眼中的驚訝一晃而過,規規矩矩地朝著陸無硯行禮,道了聲:“爺。”“她叫入烹,後麵的那個叫入茶。”陸無硯這是對方瑾枝說。後麵的那個?方瑾枝疑惑地轉身,發現身後跟著一個更加漂亮的少女。她同樣穿著一等丫鬟的襖裙,懷中抱著一個翡翠雕竹紋手爐。見方瑾枝望過來,入茶彎了彎膝,笑著喊了一聲:“見過表姑娘。”方瑾枝懵懂明白,剛剛應該是這個入茶推著三表哥的,隻是半路回去取東西了,並不是下人把他仍在那兒不管。更何況,三表哥身份特殊,府上的人隻有被他趕走的,斷然沒有敢苛待他的。想起之前說過的話,方瑾枝白皙的臉頰上瞬間飄上一抹緋紅。陸無硯垂了一下眸,投下兩片皎影。他鬆開握著方瑾枝的手,說:“進來吧,垂鞘院裡沒吃人的妖怪。”言罷,他已跨入門中。方瑾枝猶豫了一瞬,還是跟了上去,她抬起腳剛要跨門檻又將腳縮了回來。因為她驚訝地發現正廳的地麵上鋪著雪白的兔絨毯。陸無硯抬腳間,方瑾枝發現他的鞋底都是白的,像是沒穿過的新鞋子似的。她心中頓時生出一種荒唐的想法——三哥哥坐在輪椅上是怕雪泥弄臟了鞋子?方瑾枝將身上的鬥篷和裡麵牙色襖裙微微拉高,看著自己小巧的水色繡花鞋。她行了一路雪漬小徑,鞋子早就臟了。“表姑娘,奴婢抱您。”入烹笑著走過來,朝方瑾枝伸出胳膊。方瑾枝任由入烹抱著她去了偏廳,她這才發現這垂鞘院裡不止是正廳,而是院子裡所有室內都鋪著不同的絨毯。樣樣都金貴得很。她又想起四表姐對她說過的那些話,這裡處處鋪著乾淨的絨毯,應該是真的不歡迎外人吧?入烹一邊給方瑾枝脫下鞋子,一邊跟她解釋:“我們少爺畏寒,冬日裡才如此。”方瑾枝點了點頭,屋子裡爐火燒得很旺,果然比彆處暖和。方瑾枝吸了吸鼻子,聞到了一股清香。“真香!”“是白鬆香。”入烹笑笑。方瑾枝搖了搖頭,說:“不是,我說的是茶香。”入烹將方瑾枝的鞋子脫下來,笑著說:“三少爺喜茶,是入茶又在點茶。”方瑾枝點了點頭,從椅子上跳下來,隻穿著白襪繞過屏風,走到正廳。陸無硯坐在一把黃梨木交椅裡,雙手隨意搭在月牙扶手上,腿上放著一個鎏金雕鷹紋的銅手爐,已不是入茶之前抱著的那個了。窗口供桌上的博山爐裡點了白鬆香,繚繞的雲霧從孔洞中飄出來。而陸無硯的目光就凝在縹緲的雲霧上。方瑾枝轉頭望向另一側的入茶。入茶正舉著細嘴水壺,用沸水衝茶盞中已經碾碎的餅茶。而後一雙柔荑玉手忙拿起茶筅快速擊打,讓茶盞中浮現大量白色茶沫。“繡茶。”方瑾枝走到入茶的身邊,看著案幾上還沒有收起來的餅茶。“表姑娘知道繡茶?”入茶有些驚訝,這繡茶是用精致材料做成五色龍鳳圖形裝飾的餅茶。這可是宮裡的玩意兒。陸無硯側首,睥了入茶一眼。入茶心中一驚,知道自己失言了。她急忙恭敬地將兩盞茶放在陸無硯麵前的桌子上,而後動作麻利地將案幾上的東西收拾了,悄悄退出去。陸無硯厭惡跪地求饒的不雅。但凡是做錯事,無須多言,立刻在他眼前消失才是上策。當然,得是小錯。方瑾枝將兩個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她走到陸無硯身邊,說:“以前家裡有很多茶莊,娘親會挑選最好的茶,點給我們吃。所以才認得。”“嘗嘗入茶的手藝喜不喜歡。”陸無硯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桌子上的茶。方瑾枝踮著腳尖費力坐上另一把黃梨木交椅。她麵前的茶碗是一個圓口的祭藍茶碗,而陸無硯麵前的那一隻卻是純黑釉的建盞。她捧起麵前的茶盞抿了一口。茶是好茶,點泡的火候也剛剛好。可見入茶手藝的確不錯。可是畢竟不是娘親點出來的茶。方瑾枝低著頭,不肯再喝了。“這茶太苦,一會兒吃甜點。”陸無硯不動聲色地推開了方瑾枝麵前的茶。方瑾枝握起小拳頭敲了敲頭,皺著眉望著陸無硯,苦惱地說:“三哥哥,吳媽媽說我高興不高興都寫在臉上,我以前不信,覺得我能把壞心情藏起來。可是都被你瞧出來了,可見吳媽媽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