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才不會看dao文╭(╯^╰)╮三奶奶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方瑾枝,忙將她拉過來,疼惜地摟在懷裡,“這是哭過了?誰欺負了咱們瑾枝?你三舅舅和四表哥不日就要歸家,又趕上年關,是舅母沒能顧得上你。缺什麼少什麼,或是在哪裡受了委屈就來告訴舅母。”方瑾枝進門的時候隻不過是紅著眼睛,可聽了三奶奶的話,就像忍不住了似的,拚命掉金豆子。“吳媽媽惹我生氣,我把她趕到莊子上去了……”三奶奶心裡一頓,她正想用吳媽媽的事情敲打一下方瑾枝,這她還沒訓人,方瑾枝已經把人趕走了?三奶奶不由多看了一眼這個才五歲的外甥女。“瑾枝說說看,為什麼把吳媽媽趕走了?”三奶奶放緩了語氣,原本摟著方瑾枝的手也鬆開了。方瑾枝吸了吸鼻子,十分委屈地說:“我不喜歡吳媽媽,不喜歡!不喜歡!她摔了我好不容易得來的料子,這下沒新衣服穿了!”她越說越委屈,從眼眶裡掉出來的金豆子也越來越多。聽她這麼說,三奶奶倒是滿意了。方瑾枝越是任性不懂事,她越是滿意。她拍了拍方瑾枝的肩膀,說:“幾塊做衣服的料子罷了,舅母一會兒送你兩匹新的。”她頓了頓,輕拍方瑾枝肩膀的手放下來,摁住方瑾枝纖細的肩頭。略嚴肅地說:“瑾枝做得對,你是主子,她是奴才。惹你生氣了就趕她走!”“嗯!”方瑾枝使勁兒點頭。可是心裡卻明白三舅母這話聽不得。她母親教她的卻是可信的奴才比尊貴的親人還重要。“你身邊伺候的人也不多,趕明兒,舅母派幾個乖巧、聽話的丫鬟給你。”三奶奶又說。方瑾枝心裡卻“咯噔”一聲,她麵上不顯,心裡卻是飛快想著對策。若是安插眼線盯著她的一言一行,方瑾枝是不怕的。可是因為箱子裡藏著那兩個小姑娘,方瑾枝哪裡敢輕易要三舅母的人?箱子裡的秘密若被彆人發現了……方瑾枝不寒而栗,她不敢往下想。若說起來,方家是實足的富商。家中伺候的丫鬟、家仆、老媽子,那是多不勝數。單說伺候方瑾枝的就有四個媽媽,四個大丫鬟,又六個小丫鬟。隻是因為那箱子裡的秘密,她來國公府的時候才隻帶了她母親為她挑的四個最為可靠的人。一時想不到對策,方瑾枝索性仰著下巴,一副驕縱的語氣說:“那舅母可得給我找幾個好的!不僅要人聽話、乖巧,還要聰明!好看!會紮風箏!會捉蛐蛐兒!會說笑話!會講故事!”“好好好……”三奶奶敷衍似地點了點頭,看著方瑾枝的目光就有些嫌棄。吳媽媽的事情放一邊,三奶奶斟酌了言語,哄著方瑾枝的話——“我怎麼聽說你身邊的衛媽媽不識路,回去拿個大氅還耽擱了好半天。害得咱們瑾枝在園子裡挨凍。”“沒有凍著呢,我去表哥那裡玩啦!”方瑾枝明白三舅母既然對吳媽媽摔綢緞的事情知道得清清楚楚,那麼她後來去了三表哥那裡的事情也當是知道的。這件事情,她不想瞞著,也瞞不住。三奶奶原本是倚靠在椅子裡的,此時她微微坐正了身子,讓後背離開了椅背。“哦?瑾枝去哪個表哥的院子玩了?”“是三表哥的垂鞘院。”方瑾枝大方回答。“什麼!你去了三哥哥的垂鞘院?”一聲清脆的質問從門外響起,兩個小姑娘剛剛下了學堂回來,正站在門口一臉震驚地望著方瑾枝。方瑾枝回過頭來,甜甜說了聲:“四表姐、六表姐好。”“佳茵,說過你多少次了,不許這麼沒規矩。”三奶奶嘴裡這樣訓著女兒,可是她自己的臉上都有一絲異色。原來下人告訴她的事情竟是真的!陸佳蒲和陸佳茵回過神來,走進屋子裡給三奶奶問好。兩個小姑娘都是三奶奶親生的女兒,一個八歲,一個六歲。她們兩個站在方瑾枝對麵,朝她擠眉弄眼,像是質問的樣子。兩個女兒的樣子都落入了三奶奶的眼,若是往常她一定要立刻訓斥一番她們的沒規矩。隻是現在她可顧不得兩個女兒,她輕輕拍著方瑾枝的手,試探著問:“你三表哥院子裡好玩嗎?”“三哥哥的院子哪裡比得上舅母這好玩呀!舅母疼我,還有四表姐、六表姐陪我玩呢。三哥哥那兒沒人陪我玩!不過入茶的茶很好吃,入烹的糕點也可好吃啦,我還帶回來兩個呢!”方瑾枝說完就發現三奶奶和兩位表姐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就連屋子裡的兩個伺候的丫鬟也是大驚失色的樣子。“三舅母……”方瑾枝怯生生地拉三奶奶的袖子,“瑾枝是不是做錯事了?四表姐囑咐過我不許去三表哥的垂鞘院玩的。隻是當時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三表哥……”陸佳茵搶先質問:“三哥哥沒嫌你臟?”陸佳蒲拉了拉妹妹的袖子,不讚同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走到方瑾枝麵前,細細給她解釋:“表妹不知道,你三表哥嫌棄彆人碰他的東西。有一回蘇家人來做客,蘇家的小孫子一時貪玩跑去三表哥院子裡去鬨。三哥哥發了好大的脾氣。不知道他用什麼法子嚇唬蘇家小孫子,那孩子回去以後哭了好多天,連性子都變了,再也不敢踏進陸家的大門。”陸佳蒲像是後怕一樣拍了拍胸脯,“這還不算,三哥哥說他的院子被外人弄臟了,當著蘇家人的麵兒,一把火把院子燒了。你今天去的垂鞘院已經是重建的了。”“要花好多錢呢……”方瑾枝訥訥地說。一旁的陸佳茵嘟囔:“果然是商戶女,就知道錢……”三奶奶和陸佳蒲同時瞪了她一眼。方瑾枝心裡卻是頓了一下,她又忘記了這裡是國公府了。這裡的人不許提錢財,否則就是粗俗不堪。她悄悄用指尖刺了一下嬌嫩的掌心,讓自己長記性。可是她心裡並不覺得錢財有什麼不好。正相反,她想要好多好多的錢財!等她長大了就可以從這國公府搬出來,回到自己家裡,拿著錢財錦衣玉食地養著兩個妹妹……陸佳蒲又把話說回來:“所以我叮囑你的話,都是為了你好!以後千萬躲著三哥哥!”方瑾枝回過神來,她有些不相信垂眸淺笑的三表哥會是那樣的人。“四表姐,你為什麼說三表哥身份很特殊呀?唔,因為他脾氣很差嗎?”陸佳蒲有些猶豫地望向自己的母親。三奶奶沉吟了一會兒,心想方瑾枝畢竟是三房的人,若是闖了禍,指不定要連累他們這一房。所以她將方瑾枝拉到身邊,問:“瑾枝知道什麼是公主,什麼是駙馬,什麼是將軍嗎?”方瑾枝點了點頭,說:“公主是皇帝的女兒,駙馬是公主的夫君,將軍是領兵打仗的。”“嗯,”三奶奶拍著方瑾枝的手,“你三表哥的母親是當朝的長公主,你大舅舅是駙馬,也是一品上將軍。”“哦……”方瑾枝怔怔點頭,似乎有些懂了。“切,”陸佳茵嗤笑了一聲,“瞧著她呆呆的樣子就知道她根本不知道長公主!”“佳茵!”三奶奶猛地一拍桌子。陸佳茵雙肩抖了抖,有些委屈地說:“女兒回去做功課了!”陸佳茵心裡有氣。今天晌午,府上給姑娘們送裁新衣的料子。原本那塊淺丁香的妝花緞還有一塊石青色的雲錦是給方瑾枝留著的。可是陸佳茵相中了那兩塊料子,偷偷拿去年的暗色料子把東西換了。方瑾枝住的地方在姑娘們裡頭最遠,所以等她到了的時候就隻剩下那兩塊陳年暗色舊料子了。陸佳茵本來沒當回事,卻被母親訓了一番,所以她心裡才對方瑾枝越發有氣。哼,不過是個沒爹沒娘的商戶女罷了——陸佳茵心裡這般想。陸佳蒲知道自己妹妹所作所為,所以對方瑾枝覺得很愧疚。她很耐心地跟方瑾枝解釋:“長公主不是皇帝的女兒,是皇帝的長姐。皇帝比咱們也大不了幾歲呢。”看著小小的方瑾枝,陸佳蒲懷疑說得太複雜的話,她恐怕聽不懂。所以她便說:“表妹隻要記得長公主不是一般的公主,你的大舅舅也不是一般的將軍就行了!”其實陸佳蒲也不過八歲,她自己也未必弄得清楚。先帝駕崩之時,太子不過五歲孩童。衛王謀反,幾欲變天。長公主以雷霆之勢,斬逆臣、滅敵軍,平衛王。輔佐幼弟登基,垂簾聽政已有五載。民間更有人言,天子不過是傀儡皇帝。垂簾聽政的長公主距離女帝,不過一步之遙。幸好丈夫陪著她,安慰她,承諾和她一起永世守護一雙女兒。可是等到丈夫也先一步辭世,方瑾枝的母親唯一的支柱轟然倒塌。終於在一個秋日的午後,她抱著丈夫、長子的牌位,守著一雙女兒撒手人寰。方瑾枝還一直記得母親懷著妹妹時,臉上暖融融的笑容。她將方瑾枝拉到懷裡,溫柔地說:“等再過一個月,瑾枝就要做姐姐了哦。”“嗯!瑾枝一定好好疼他們,做一個很好的姐姐!”方瑾枝腦中想起哥哥對她的好,跟母親信誓旦旦地保證。可是等到妹妹們出生了,方瑾枝就再也沒有見過母親的笑容。承諾過這次回來會給她帶紅豆糖的哥哥,也再也沒有回來。從三歲開始,伴隨著方瑾枝長大的隻有母親的眼淚,父親的歎息。她總是守在小院門口,朝著遠處張望。每當下人們問她瞧什麼呢?她總是搖搖頭不說話。其實,她在等哥哥回家。後來,父親在一個雨天去往鋪子查賬的時候摔到了橋下,再也沒有醒過來。父親的屍體被抬回來的時候,母親發了瘋一樣慟哭。所有人都攔著母親,沒人注意到小小的她。她就那樣站在一旁,靜靜看著自己的父親。她的父親很疼她,以前每次出門都會帶好些好玩的東西給她。方家不缺錢財,可是父親總是會親自去挑選。還會親手給她做玩具。她的秋千,她的木馬,她的風箏,她的小木屐都是父親親手做的。可是此時的父親安靜地躺在那裡,一頭一臉的血跡、汙泥。方瑾枝怯生生地走過去,拉父親的手,“爹爹……”她的父親再也沒有像往常那些將她抱起來,笑著說:“來,爹爹陪瑾枝玩。”方瑾枝見父親的頭上好臟,她用嬌嫩的小手去擦父親頭臉上的血跡,鮮紅的血跡弄臟了她的手。父親的臉好冰,方瑾枝好冷。聽見人群的驚呼聲,方瑾枝抬頭,就看見母親吐出好大一口血。從那日以後,母親總是用帕子掩著嘴咳嗦,等帕子拿開的時候總會沾染很多血跡。母親起先還是小聲地咳嗦,可是後來就咳嗦地聲嘶力竭。每每,方瑾枝站在窗外聽著母親的咳嗽聲,一個勁兒地擦眼淚。不敢進去,也不敢走遠。母親去世的那一天難得氣色很好,她將方瑾枝拉到身邊,絮絮說了好多話。不停地教她去了溫國公府以後該怎麼應對各種情況。不停地教她如何看彆人臉色,如何討好彆人。又仔細將她身邊可用的人優缺點一一說出。為她的未來籌謀許多。怕方瑾枝記不住,她就不停地重複,不停地重複。從天還蒙蒙亮的時候一直說到弦月高懸。似把這輩子的話都說完。方瑾枝不停地點頭,一直說:“我都記下了,我都記下了……”她心裡很擔心母親說這麼多話會難受,可是母親一直說一直說,好像有交代不完的事兒一樣。她拚命地記,在心裡一遍一遍地重複母親說的話。“瑾枝,母親累了,想睡一會兒。”這是她對方瑾枝說的最後一句話。方瑾枝小心翼翼地給母親蓋好被子,然後安安靜靜地守在床邊。屋子裡很安靜,一個下人也沒有,兩個妹妹也睡得很熟。方瑾枝在屋子裡待了很久,久到她開始害怕。“母親?母親,瑾枝怕……”方瑾枝喊了幾聲,都沒有回應。她就伸出小手,顫顫巍巍地去摸母親的臉。母親的臉冰涼一片,像一塊冰一樣。像當初的父親一樣冰。一顆一顆淚珠兒從方瑾枝的眼眶裡滾落下來。她知道母親也死了。死了就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哥哥、父親、母親,他們都再也不會回來了。“瑾枝?瑾枝?”陸無硯將坐在地上掉眼淚的小姑娘抱到膝上,揉了揉她的頭,“怎麼哭了?”方瑾枝怔怔看著眼前的陸無硯,才一點一點回過神來。她匆匆低下頭,用手背擦眼淚,急忙解釋:“沒事,我沒事兒……”陸無硯拿開她染了漿糊的手,親自給她擦眼淚。“是不喜歡做風箏嗎?那我們不做了。”看著滿地的木枝、繩子和漿糊,方瑾枝連連搖頭,說:“沒有,沒有不喜歡做風箏。瑾枝很喜歡。隻是……隻是想起爹爹也給我做過一個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