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在足球場上假摔,是為了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不,在足球場上摔倒,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在遭遇對手的侵犯的時候及時摔倒,這是每個球員的必修課,這很正確,但是不要把保護自己的摔倒,和假摔混為一談。摔倒是為了自我保護,假摔的目的,則從來都是為了騙取一個進球或者是騙取對對手的懲罰,這兩隻有著很大的區彆。前者的重點是避免傷害,後者的重點是騙——這兩者之間有著很大的區彆。”李彬的話讓蘇亞雷斯有些麵色不太好:無論是誰,都不太喜歡被人指責是騙子。摔倒和假摔,雖然隻是一字之差,但是確實有著很大的區彆的。有些人在假摔之後,總是強調摔倒的自我保護作用,卻總是忽略不提,他們的目的究竟是為了自己保護還是為了其他的目的。假摔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是被指責的動作,因為在足球場上,他代表的就是在騙。“頭,我可以談談,但是我首先要說:我不認為摔倒是個什麼不可以選擇的手段,所以,如果你想要在道德層麵上指責我,那還是算了,從我很小時,開始學習如何踢球的時候開始,我的教練就告訴我,作為一個前鋒,最為重要的是進球,除了進球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為了進球,傳球,射門,或者做出來一些不太恰當的事情,都是可以的——我是這麼學的,我也認為這是正確的。”李彬看看蘇亞雷斯,還是笑了笑。拉丁球員們,很多都不把假摔當做一種特彆錯誤的事情:在他們看來,騙人如果能夠騙得好,那也是一種成功。包括拉丁球員中最好的也都是一樣這麼認為的,馬拉多納用上帝之手進球,他自己並不認為是羞恥,而他之後的阿根廷球員們更是全都以模仿上帝之手為榮。而同樣,西班牙人,意大利人,這些球員們也都一樣,在他們看來,會摔,能夠騙點球,也一樣能夠進球,隻要能夠進球,就算是違背了道德有什麼的?李彬一直覺得,如果說起來,英格蘭足球的理念,和拉丁足球的理念,都有著一些根深蒂固的根植在思想深處的惡劣因子:英格蘭人對暴力,粗野有著極高的容忍性,而拉丁人對假摔,騙犯規有著極高的容忍性:這讓李彬總是想起來,英國人當年的霸權本質上就是靠搶劫建立起來的,所以他們不在乎粗暴,而拉丁人就算是打個殖民地都是連哄帶騙,欺騙也是他們不在乎的東西——不過這些東西說多,好像是種族歧視了,李彬也不去多想他了。他關注的還是足球方麵的問題:蘇亞雷斯對假摔容忍度,太高這是李彬值得關心的。“我沒有想要指責你,雖然我認為這不對,但是我不會指責你——正如我說了,你到了最後一刻還在想著進球,這是讓我極為滿意的。你的性子中,不服輸的一麵我是很滿意的,相比於那些已經有了自己崇高的地位的球隊和人們,我們是弱者,我們需要一種不服輸的翻盤精神,我很滿意你的反叛精神,而且我也相信,反叛精神,和不肯墨守成規是相輔相成的東西,我不能要求你一方麵對著強隊拚命,一麵要求你循規蹈矩像個乖寶寶,那樣除非你是精神分裂。何況,我知道南美足球的現狀,我知道人們在南美洲是怎麼踢球的,從把你帶到這裡的時候,我就很清楚你的習慣和你的問題,我當時自己問過自己,我認為自己可以忍受,也可以改變你,所以我才邀請你加入我的球隊的。”李彬伸手示意蘇亞雷斯安靜下來,他知道自己說的改變這個詞語,是蘇亞雷斯很不願意接受的,但是他必須這麼說。“你說不想接受道德上的指責,那麼,我就不用道德來說這個問題,既然都是進球,我們來計算一下進球和丟球的代價和所得好了。雖然同樣都能夠帶來進球,但是,射門失敗了,最多是被對手打一次反擊,而假摔失敗了,是有可能賠上一次黃牌的——這種踢球方法,是投入和產出最為不成正比的一種進球方式,一旦失敗,就要付出代價,就算是成功了,點球也有可能被撲出來,而且最為重要的事情:你是否成功是取決於裁判的,而不是取決於你自己的——你很喜歡把你自己的命運,全隊的命運,交到裁判手上裁決麼?”這一次,蘇亞雷斯沒有吭聲。如李彬所說的,蘇亞雷斯是一個不肯循規蹈矩,有著打破規則的膽量的人。這給了他很多的東西,一方麵,他是敢於和任何強敵對抗的,他不畏懼對手,就算明知道對手更強,他也敢於拚一拚。另外一方麵,這也讓他不尊重規則,假摔,罵人,甚至記憶中的咬人,手球,他都做得出來,因為他認為為了獲得勝利,規則是可以適當的被打破的。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正因為兩者擰在了一起,才形成了現在的蘇亞雷斯,如果真的缺了其中的一方麵,他就不是他了。李彬希望他留著他的這種性格,這種反叛精神是非常難得的,在現在這個資本時代裡麵,越來越多的人不具備這種精神,在NBA,大牌球員抱團可以被理解為兄弟籃球,在足球界,豪門不斷挖人還被冠以銀河戰艦的名號,真正有膽量,有信心從頭努力,做一番事業的人不多,李彬還不容易看見一個,還是非常高興地。不過,對於這種不守規矩,他也是希望可是稍微改變一下的。足球運動中,穩定性是蓋過了一切的東西,一個球員就算是水平再高,如果沒有長期的穩定發揮,不能夠維持一定的出勤率,那麼他就無法幫助球隊獲得勝利——維埃裡的例子就是個證明——而不守規則,就有可能麵對長期的禁賽,像是記憶中蘇亞雷斯,巴洛特利那樣一個賽季少踢個七八場比賽,就算是世界頂級的球員,一樣是屁用沒有的廢物。這兩者有些矛盾,但是李彬不是沒有辦法:他想要讓蘇亞雷斯保留他的性格,但是在踢球的時候,學的更加聰明一些。而他針對的也是蘇亞雷斯的性格:反叛精神來自於強烈的自信,沒有任何一個自信的人,願意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彆人。“可是,有的時候,常規的踢法,我們拿不到進球的。”“如果常規的踢法拿不到進球,你應該考慮的,是提升自己的實力,讓自己在常規的踢法下拿到進球——當然,這話我是和大部分人說的,對你,我另外有一句話。你不尊重規則,這不一定是壞事,但是關鍵在於,你該是去尋找規則的漏洞,還是去和規則做硬性的對抗。如果是前者,你很聰明,如果是後者,你隻是個蠢貨。不要做一個蠢貨,而要做一個聰明人。你應該學習的,是如何利用好了球場上的規則,讓這個規則為你服務,而不是強行和他對抗——就算是範巴斯滕,逼迫足球修改了規則,都搭上了他的職業生涯,你難道也想那樣嗎?彆那麼做,想想怎麼做的更聰明。假摔,是個辦法,但是如果像魯尼那樣,把球往人手上踢,你就做不到了麼?或者是誘使對手犯規,你不是也可以做到的麼?為什麼非得讓自己處在不利的局麵上?你可以做的更好的,不一定非得自己吃牌才行。”蘇亞雷斯半晌沒有吭聲,他想著李彬的話語,一直都沒說話。“這次你吃了紅牌,正好可以休息一下。到了下一次你上場的時候,想想我和你的說的話,想想自己該怎麼踢。你是個有腦子的球員,非常聰明,但是你現在沒有把腦子用在正路上。改變一下思路,嘗試一下換個想法,你可以踢得更好的。”“以前的時候,我的教練們沒有這麼說過。他們就是要麼告訴我假摔無所謂,要麼告訴我不許假摔的。你這種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到。說實話,你告訴說,你首先注意到的是我拚到最後一刻而不是我的紅牌的時候,我已經很開心了,而現在,我得謝謝你為我考慮的這些。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我真的不尊重規則麼?我就是想贏而已。”“這不是壞事,我們總說,足球界需要性格球員,什麼叫做性格球員?性格球員指的不是那些特彆胡來,胡作非為的球員,那樣的球員,叫做沒有戰術執行力,不叫性格。性格球員,是那些有膽量不去墨守成規,在踢球的時候,有著自己的理解,自己的思路,敢於打破現在踢球的習慣,按照自己的想法踢球的球員。這樣的球員踢出來的足球,更有可能讓足球變得多樣化,變得好看,甚至他們的一些選擇,足以推動足球進步。你有這樣的潛質,你可以踢這樣的足球。”“世界上有性格的人很多,克魯伊夫有性格,他帶動了全攻全守,貝肯鮑爾有性格,他帶動了清道夫足球。馬拉多納有性格,他踢出來球王的名聲,曼聯的C羅也有性格,他現在是世界上最好的球員。但是這些性格球員沒有一個是靠著假摔和犯規來證明自己的,他們的性格,表現在球場上,踢出來自己的足球,折服那些看球的人,這是他們自我證明的方式。而那些在場下胡作非為,到了場上踢球靠小心思獲勝的,沒有幾個是長久的了的。不服輸的性格,有著正反兩麵,一麵是讓人通向勝利的階梯,一麵是讓人陷入地獄的漩渦——你有天賦,但是如何利用好了你的天賦,那就是你的問題了。”李彬說到了前幾個名字的時候,蘇亞雷斯還是沒有特彆激動,但是他說到了C羅的名字的時候,蘇亞雷斯臉上,有明顯的不服氣的神色。08年的C羅,還不足以讓蘇亞雷斯服氣啊……“你知道的,上個賽季,阿爾沙文在我手下,踢出來了很好的狀態,在夏天的時候,一度接近金球獎。可是,到了皇馬之後,現在他有些迷失了,C羅拿金球獎的呼聲越來越高了。我改變不了這個現實,我也得說我很遺憾:我不希望我當了一輩子教練,手下一個獲得金球獎的球員都沒有——所以,幫我個忙,幫我完成了我的這個心願,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