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宣閉關多年,如今出關,氣質越發妖異,在玉台上給諸位弟子傳法,雖然異象不顯,但貴在樸實無華,諸位弟子全都靈台清明,沉入大道中。突然護山大陣一陣轟鳴,道場這邊隻是傳來些餘波,孔宣講道被打斷,僅僅一頓之後,繼續講道,由得外麵大鬨。孔宣這邊所有的弟子都在聽道,因為效仿老師,他們也都沒有童子仆從,所以沒有人去開了大陣,嗬斥來人。然而同在儒山的雲霄那邊的仙子卻心頭大怒,除了前來認親的金莉以外,還從來沒有人敢來儒山尋釁,看來老爺與夫人沉寂太久了,一些跳梁小醜也敢過來找麻煩。一個名為曼荼羅的女仙持了玉符,還沒有出大陣,便嗬斥道:何方鼠輩,敢來叨擾儒山孔宣老爺與雲霄夫人的修行!一團迷霧散開,曼荼羅走出大陣,看著手中雷光陣陣的金莉,麵色驚詫,不由小心道:金莉姑娘,您怎麼······金莉不等曼陀羅說完,遁光一閃,鑽進儒山中。曼陀羅以為金莉或許是受了欺負,連山門都不傳喚,就這麼打進來,真夠丟人的,自家人打自己的大門。金莉進入儒山內,徑自駕著遁光去往孔宣的道場,在她身子遠去後,雲霄身影閃現,看著她的背影,眸光閃動,嘴角露出詭異的笑意。孔宣正講道,突然一指伸出,一道青光閃出,化為一個牢籠,將遁來的金莉困住,繼續講解道法。過去一個月,澹台滅明等幾位弟子全都醒轉,拜謝之後離去,回歸洞府悟道,至於被困的金莉,長輩的事情還是不要多問的好。孔宣待弟子走完,這才伸手一指,青光散去,金莉的身子恢複了自由。金莉剛一脫身,便大喝道:孔宣!我問你,當日我為紅孩兒出氣,去尋唐僧師徒的晦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孔宣眉頭挑了挑,麵上仍是淡淡的笑容,卻不作答。金莉嘴裡連珠炮似的,繼續大聲道:還有,後來一次我出去玩,差點丟了性命,是不是你也早就知道了,以你神通,一定是可以推演出來的,為什麼你不出手!孔宣眼神閃動了一下,表情還是那番淡然,這些事情在他看來,根本是小事兒,不值一提,不過他倒是感興趣為何金莉會如此問。孔宣左手縮在袖中,掐算一番,眼中一絲冷色閃過,雖然如今大劫將至,但是天機清明,自然知道了古青的高密。孔宣點點頭,笑道:不錯,我知道,雲霄道行,都能知曉,前去搭救,貧道道行比她還要精深,自然推演出來,怎麼了?‘怎麼了’三個字在金莉腦中轟鳴,將她之前所有的希望破滅,化為絕望,心中生出一股滔天的怨恨。金莉從古青口中得知孔宣任自己自生自滅,更知道生父鯤鵬對自己的一係列算計,甚至暗含殺機。本來她是半信半疑的,她知道孔宣道行高深,但是未必是鯤鵬指派,可能是他性情冷漠,不顧自己生死,但是從北冥眾人記憶中,她知道自己的父親鯤鵬,性情之狠辣比之孔宣更甚,對於古青所言也信了七八分。但是她還是存了一絲希望,期盼著一切隻是個誤會,自己的父親與師兄還是在意自己的,一切可能都是偶然。然而孔宣平淡的語氣,不在乎的神情讓她的心徹底破碎了,師兄尚且如此,那父親鯤鵬就是一心要殺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金莉嬌好的麵容一片慘白,麵孔帶著幾分猙獰,嘶吼道:孔宣!我問你,這一切是不是我父親鯤鵬指派!孔宣聽她直呼老師之名,眼中閃過一絲殺機,老師是他最為尊敬的人,任何人,包括鯤鵬的親女金莉,都不能侮辱,不容許褻瀆。孔宣身子一閃,站在玉台旁,朝著金莉緩緩走去。金莉咽了口口水,退後幾步,眼中露出畏懼,她能感覺到她的師兄是真的對她起了殺機。突然她的手臂被人拉住,身子劇烈的反抗,想要掙脫,卻脫不開,眼睛掃去,見是雲霄在一旁,溫柔的看著她,才放寬心,躲在她背後。孔宣看到雲霄,眸光冷厲,冷笑道:怎麼?雲霄道友想要保護她?雲霄手中一抖,渾圓金鬥金光閃閃,懸在身前,沉著臉道:我家老師法旨降下,要護持她出得儒山,還請道友不要讓貧道為難!孔宣身子停下,手心抓著扇子,緩緩搖動著。玉台上一個淡漠的聲音傳來,‘怎麼?通天聖人下了法旨嗎?嗬嗬,聖人倒是心急!’聽到這個聲音,孔宣連忙轉身,恭敬拜道:弟子見過老師!鯤鵬背著身,站在玉台上,一身紫色的道袍無風而動,透出幾分冷意。雲霄手一抖,金鬥都晃動起來,身子打起寒戰,她有信心護著金莉出儒山,但是鯤鵬的到來讓她心生絕望,沒有絲毫的僥幸可尋。雲霄眼神閃動幾下,拜道:雲霄見過鯤鵬前輩!雲霄想要拉著金莉一起行禮,那樣可能還有一絲生存的希望,隻是金莉倔強地站著,不肯跪拜。鯤鵬似乎笑了,淡淡道:你們起來吧!雲霄與孔宣站起身,雲霄心中鬆了口氣,如此看來,最起碼她是安全的,至於金莉能不能保住,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了。鯤鵬聲音再次傳來,不過這次是說給站著的金莉聽的,‘金莉,你有什麼想要問的,不用問孔宣,為父為你解答,問吧!’金莉臉色露出激動,嘴唇動了又動,似乎不知該從哪裡問起,畢竟古青告訴她的都讓她膽寒心驚,一件又一件都是血淋淋的可怕。金莉深吸幾口氣,才問道:剛剛我問孔宣的你也聽到了,是不是你授意他這麼做的!與其說是在問,不如用質問更貼切,因為金莉心中認定鯤鵬心狠毒辣,對她這唯一的親女也不會留情。鯤鵬回應道:不錯,這都是為父刻意的,就是為了置你於死地,不過當時佛教中確實有個小家夥不老實,順便也該敲打敲打他。金莉壓住亂跳的心臟,厲聲道:為什麼!鯤鵬語氣中帶著一絲追憶,‘為父有一滴精血散落,後來意外在西土化為生靈,便是你了,此事為父擔心有人在其中算計,最好的辦法是將你抹殺,所以設計了這麼多,不過為父不會親自動手,然而似乎你命很大,都逃了開去。’金莉眼中滴下淚水,喝道:既然你想害我性命,何必從西土將我接回來,又何必傳我道法!鯤鵬沒有絲毫猶豫,直言道:你在西土之時,一直在耶和華聖人監視之下,此事很是可疑,為父將你接回來就是為了將你放在眼前,免得落入他人算計,至於不殺你,自然是有過顧忌,你不用知道得那麼清楚!金莉吼道:鯤鵬!我是你的女兒,你就是這般待我的嗎!算計我,想要殺了我!那你為何帶我去秦國都城,又為何賜我悟道的菩提子!這些又是因為什麼!鯤鵬頓了一頓,過了片刻,才帶著一聲歎息道:因為,長生也會無趣的,偶爾消遣一下也不錯,至於算計你······鯤鵬停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才冷笑道:在這個洪荒,什麼人不能算計!老師?兄弟?朋友?父子?師徒?都是可以算計的!你看不明白想不通透,隻能說你還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金莉的眼淚已經流乾了,最起碼對著孔宣,鯤鵬師徒她已經流不出淚水了,此時隻是乾笑著,帶著一絲瘋狂與自嘲。笑了九個呼吸,金莉停下,用袖子擦乾眼角的淚水,冷聲道:鯤鵬!從今日起,我再也不是你的女兒!與你,你們師徒都再也沒有一點乾係!我就是我,天道宗金莉,跟你鯤鵬,孔宣,沒有絲毫的瓜葛!說完,金莉扭頭便走,鯤鵬沒有絲毫表示,孔宣更不會對這位師妹上心,隻是掃了一眼,便轉過頭來。雲霄麵色有些尷尬,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今日護持金莉,已經惡了鯤鵬師徒,萬一他們下殺手,老師的禁令還沒有解除,自己可真是有死無生。金莉還沒有走到山門,便又聽到護山大陣的轟鳴聲,紅孩兒幾人的聲音傳來,頓時麵色大變,連忙遁去,如今她已經與儒山沒有關係,萬一惹怒了鯤鵬,孔宣,外麵這些人可是不夠殺的,隻盼著天道宗主古青現身,能敵住萬惡的父親——鯤鵬道人。紅孩兒,丘青等人的行為豈能瞞得過鯤鵬與孔宣,就是雲霄也是麵色慘白,不知該如何應對。鯤鵬淡淡的聲音傳來,‘雲霄,帶著你的道場,仆從,還有外麵天道宗的弟子,走吧!你跟孔宣的姻緣,已經斷了!’雲霄與孔宣都冥冥中有所感應,孔宣嘴角一笑,露出一絲冷厲,雲霄也露出解脫之色,聽到鯤鵬讓她安然離去,更是露出喜色,拜謝之後,就要遁走。突然鯤鵬似乎想到了什麼,笑道:還有,雲霄,若是以前的孔宣,或許你還能帶著金莉活著離開儒山,但是現在,就是你自己,若是他不想,你也走不了了!雲霄神色震動,深深看了孔宣幾眼,她不認為鯤鵬在危言聳聽,對孔宣忌憚更深。雲霄以袖裡乾坤之術收了道場,引了仆從,開了護山大陣,跟天道宗弟子打了招呼,便朝著東海而去,直往三仙島。金莉跟天道宗弟子會和,看都不看儒山一眼,回歸天道宗。古青收金莉入門,並定下二人雙修之緣,又辦了一場喜事。雲霄等人離去後,鯤鵬緩緩轉過身,看著孔宣,孔宣連忙低頭,不敢直視。鯤鵬笑道:孔宣,你想問為師說得是不是真的嗎?孔宣沒有答話,但身子明顯顫抖了一下,顯然對此事也有些在意。鯤鵬大笑道:好徒兒呀,這件事真假又有什麼關係呢?就連為師也搞不懂是不是真的這般想的,隨他們去說便是!孔宣苦笑一聲,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但也清楚鯤鵬不願意就這個話題再討論,不敢發問。鯤鵬雙目一凝,一道藍光閃過,嘴角露出笑意,對於孔宣道行精進大為滿意。隨後鯤鵬帶著一絲疑惑問道:孔宣,為師的那個問題你想得怎樣了?說與為師聽聽。孔宣連忙拜道:是!弟子遵命!弟子認為,聖人可以無所不為,乃是因為他們道行高深,無人可敵,請老師論斷!鯤鵬拊掌笑道:好!好一個‘無所不為’!答案是不同的,要看你自己的見識,你自己認為這樣便好!孔宣原本還想問一下最終的答案,聽出鯤鵬沒有解答的意思,也隻能在心中思慮是否有不周全的地方。鯤鵬眼中露出一絲惆悵,帶著一絲柔和道:孔宣,無量殺劫將至,到時為師可能根本不會現身,你好自為之!孔宣心中吃驚,不知鯤鵬為何不現身,隻是恭敬道:謝過老師關懷!鯤鵬點頭道:恩,此劫牽涉洪荒所有生靈,要以殺止殺,殺出一條血路,了斷所有因果,屆時聖人會如何落子為師也不清楚,你可自去尋一位聖人庇護,雖然他或許心中不願,但是以你道行,會是一大助力,他定然動心,你好生選擇!孔宣問道;敢問老師,聖人是否會對弟子出手?孔宣卻是思及鯤鵬在巫妖大劫中差點身殞,萬一聖人直接對他下手,他可沒有鯤鵬的手段保命,估計直接飛灰了。鯤鵬搖頭道:聖人隻會與聖人較量,除非你阻攔天數,辱及聖人,或者跳入聖人的鬥法,否則,聖人也不能隨意出手,你小心一番便是,不要著了算計。孔宣拜謝,待抬起頭,鯤鵬已經消失不見,隻有最後一縷光華緩緩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