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全無睡意,躺在床上不一會兒便起床去廚房。平時這個時辰,清荷都開始做他們回來吃的早飯,卻沒想到今日呆在廚房的是慕屠蘇。他把他那一頭長發隨意挽在腦後,袖子捋高,細長的手臂露在外頭,手持炒柄,翻炒著大鍋。白芷聞到香氣,蘑菇的香氣。慕屠蘇會做飯?白芷努力回憶前世種種,偏生想不起他下廚房的樣子。白芷走上前,問道:“將軍,今兒您怎麼親自下廚了?”“不自己做,可是要餓肚子了。”“嗯?”白芷不解。“清荷抽筋了,阿福正照顧著呢。”原是如此。白芷略有不解地繼續問:“將軍可叫我來做飯,我燒菜還是能入口的。”白芷隻覺自己過分謙虛,明明她的廚藝已在清荷之上。前世,她為了討好慕屠蘇,可是什麼事情都願意做,下廚做飯,隻是之一。俗話說,管住一個男人的心,得管住那男人的胃。她十分小心翼翼地照顧著慕屠蘇的胃,所以跟京城第一樓的主廚學了半年之久,可是有下一份功夫的。慕屠蘇似乎十分鄙夷她的建議,“你昨晚挑燈熬夜做鞋,我怎忍心把你叫醒來做飯?”“……”這話怎是故意諷刺的意味?她這麼拚命是為了誰啊?白芷不滿地看了慕屠蘇兩眼,慕屠蘇卻不再說話,專心炒著鍋裡的蘑菇。瞧他笨拙炒菜的樣,白芷便忍俊不禁,背過身,笑了一通,再轉身,卻見慕屠蘇撇下炒柄,那眼瞪她。白芷無視他發脾氣,走上前,站了他的位子,拾取炒柄,把慕屠蘇炒的蘑菇盛在一白瓷盤裡。色澤不夠亮,香味尚可,至於味道……白芷的經驗告訴她,需要勇氣。白芷靈活地把廚房裡的剩餘的菜洗儘,刀工了得地切絲切片,薄如紙,均勻厚度,兩火齊開,兩手並用。配料老練迅速,炒菜輕鬆,不一會兒,兩盤簡易的家常小炒盛上盤中,色香味俱全。慕屠蘇站在旁邊目瞪口呆,十分懷疑地看著白芷,“你在家可是受虐待長大?”白芷不理會,把盤子端在他麵前,巧笑倩兮地看著他,“嘗嘗……”話未全,白芷倒是自個怔了起來。瞧她腦子,竟一時亂了,忘記今時不如往日,她已重生,不再是那個變著方子想討慕屠蘇歡心的白芷了。她明明發誓,不會再愛他,不會再去招惹那份讓她痛苦萬分的癡戀。白芷一下子收斂了她所有的表情,抖了抖嘴唇,想把盤子放下。她忽然的冷卻,也讓慕屠蘇剛調起的心情頓時冰了下來,懸在嘴邊的微笑,立馬失去了蹤跡。“將軍,菜做好了,我端出去了。”白芷準備端起盤子,卻被慕屠蘇以手阻攔了。白芷不解地抬頭看向他,隻覺他麵上冰冷如霜。慕屠蘇低垂著眼瞼,長而濃密的睫毛投影在眼底,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白芷不解,“將軍,不想吃?”“想吃。想吃……”慕屠蘇抬眼看她,“你。”“……”白芷怔了怔,尷尬笑道:“將軍莫要開玩笑。天冷,菜容易涼,還是趁熱……嗚嗚……”白芷還未發完牢騷,慕屠蘇一把摟住白芷的腰際,狠狠地吻了上去,白芷拚死抵抗,以手敲打慕屠蘇硬如石的健碩身體,他卻反而抱得她愈加緊了。他在不斷地侵蝕她的身體,不斷侵蝕她的理智。當大手撫摸到她的大包子上,白芷已然開始發抖,失控地她啃咬了慕屠蘇的唇,一股血腥味,布滿口中,可他依舊不鬆口,依舊吸吮著她的唇,想吞了她。他們在激鬥,亦在激|情。慕屠蘇把白芷壓倒在地,手已不受控製地伸進她的衣衫裡撫摸,他喘著粗氣,埋頭吻著白芷雪白的脖頸。白芷的雙手被慕屠蘇單手扣住過頭頂,她無力反抗,隻能掙紮,但在此刻的慕屠蘇身上,這些掙紮隻是徒勞。白芷想不通,她到底做了什麼,讓慕屠蘇失控?是她做錯了什麼嗎?廚房外寒風颯颯,廚房內,柴火劈裡啪啦。“餓死了……”阿福突然衝進廚房,瞧見了慕屠蘇壓白芷的場景。也因外人的介入,慕屠蘇與白芷忽而停止如僵。阿福臉紅起來,“對不起,我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製造孩子,我走了。”他走之前,手裡抓了兩個冷饅頭,再落荒而逃。慕屠蘇這才瞧見白芷滿臉淚水,以及他製造的“痕跡”。他仿佛從瘋魔中回過神來,抿了抿唇,眸光淡了淡,為白芷整好已露出肚兜的“衣衫不整”。他把尚處在僵硬的白芷抱入懷裡,十分痛苦地輕閉雙眼,“芷兒,對不起。”白芷眼眶蓄滿的淚水又再次噴湧而出,她狠狠地張開嘴,死死咬住慕屠蘇的肩膀。慕屠蘇沒有哼一聲。吃飯時的氛圍甚是詭異。飯桌四人,除了阿福吃得津津有味,其餘三人各懷心事。白芷無意識地攏了攏衣領,清荷還是瞧得見她脖子上的吻痕。慕屠蘇麵無表情地隻吃飯,不吃菜。阿福瞧見他這樣,奇怪地問:“菜不合胃口嗎?我覺得很好吃啊?”“好吃就多吃點,不要說話,會噎著。”清荷勸孩子般對阿福道。阿福怔了怔,點頭。平時清荷都會笑著讓他多吃,這次讓他不要說話,可見今日與平時不一樣,他還是閉嘴得好。白芷放下碗筷,朝在坐的三位笑了笑,“我吃飽了。你們慢用。”白芷順便把做好了的靴子給慕屠蘇,“將軍,做好了。”不等慕屠蘇發話,白芷便離席。清荷知道發生什麼事,但她身份卑微,不好去問,隻能忍著,當做不知道。慕屠蘇拿起白芷放在桌上的靴子,愣在那兒出神。白芷躲在被窩裡,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紅腫未消的嘴唇,脖上斑駁的吻痕,還有略疼的牙齒,不斷提醒她,方才她和慕屠蘇做了什麼。另一頭回到自己房間的慕屠蘇,正在試新的棉靴子。剛剛好,大小寬度適中,仿佛為他量身定做。這真的僅僅是目測出來的嗎?他不是傻瓜。她熬夜為他連夜趕製棉鞋,僅僅因為命令嗎?他並未要求期限。她捧著親手做的菜肴,熱切期盼地讓他品嘗,那種眼神,豈是對待朋友的哪種?他不敢再問,她總會找各種理由傷他。她總能擾亂他的心境,他惱怒地真想撕爛她的臉,看她是否在偽裝。亦或者……她對待其他男子亦是如此。想到裴九,慕屠蘇的眸光,忽然沉了下來。當晚,天下起了康順九年的第一場雪。白芷站在門前,仰望天空,心裡一陣難過。這麼快,康順十年要到了。前世,康順十年三月,嫁於慕屠蘇。如今這一世,是否也會在康順八年出嫁,她的良人又是何人?她卻在此時,見西側的慕屠蘇也走至窗欞旁,看著康順七年的第一場鵝毛大雪。皚皚白雪覆蓋於天與地之間,一片蒼白。第一場雪如此之大,想必今年的冬季較往年,要寒冷些。“啊……”清荷的尖叫打破了這片蒼白的靜寧。白芷與慕屠蘇不約而同衝向清荷的房間。清荷此時正坐在地上,她的腳下有水出來了,她十分痛苦地抓著阿福的頭發,在叫痛。白芷上前,“清荷,你要生了?”“好像是。”“怎麼早產了?”足足早產了三月有餘。清荷痛苦地搖頭,額頭布滿汗水,抓著阿福的頭搖晃,直叫痛。白芷寬慰她,讓她放開阿福,再命阿福去找村裡的穩婆。阿福忙不迭地點頭,衝了出去。站在門口的慕屠蘇問白芷,“我能做什麼?”“麻煩將軍去燒水。”慕屠蘇點點頭,依著去辦了。白芷把清荷扶上床,命清荷平躺,調整呼吸。清荷照做的同時,還忍著痛打趣,“小姐,你有做穩婆的潛質。”白芷加重語氣,“呼吸、吐氣。”清荷便乖乖做一名“合格的即將生產的孕婦”。穩婆到了,白芷的任務完成,後麵的事情交給穩婆,自己退到門外等待。村裡的鄰居都來了,有的安慰阿福,有的進去幫忙。整個晚上,忙來忙去,一片雪景襯的反而熱騰。慕屠蘇與白芷作為客人,被村民強硬安排坐進屋裡去。兩人坐在屋裡看著外麵忙活的場景,就像在一同看戲。慕屠蘇道:“原來生孩子的場景是這樣。”白芷點頭,“嗯,先前和秋蟬也遇到過一次。差不多這麼亂吧。”“哦?怎講?”白芷回憶,“大約是年前春節那會兒,晚上有燈會,遇見一大肚婆子,十分不巧,她當場要生,然後被秋蟬拖到後巷,幫她接生,是個大胖小夥。”慕屠蘇怔了怔。白芷捂嘴笑了起來,“我年幼以為小孩是從肚臍眼出來,那會兒我才大開眼界。”“小孩從那兒出來?”慕屠蘇亦好奇地問。白芷正想回答,話到嘴邊,看慕屠蘇那不恥下問的好奇模樣,硬生生吞了回去,紅著臉不答。慕屠蘇瞧白芷這般模樣,便自當領會出來了,他笑道:“從哪兒進,便從哪兒出?妙。”白芷張口結舌看著慕屠蘇不知廉恥的笑容。妙個屁!小孩的哭聲劃破天際,白芷性急地衝了出去,慕屠蘇尾隨其後,兩人走進滿屋子是人的小屋裡,見清荷滿頭濕發,疲憊不堪地朝村民們笑笑。阿福抱著繈褓中的嬰兒,憨憨笑,偶爾逗弄兩下懷裡的嬰兒。清荷招招手,阿福便抱著嬰兒湊過去,兩夫妻相視笑了笑,再看看他們的孩子,臉上同時洋溢著隻屬於他們的幸福微笑。“芷兒。”慕屠蘇忽然喚道。白芷揚起頭看他,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幸福三口之家的身上,那樣灼灼發熱,漂亮的鳳眼出奇地閃亮。他忽然轉頭與她對視,笑容溫暖,“孩子,真可愛。”他喜歡孩子?這一點白芷才知道。柳氏曾說過,喜歡孩子的男人,不出意外,實則會是個溫暖的男人。慕屠蘇難道是那個意外嗎?還是……她實則一點也沒有了解過他?阿福把孩子抱過來,讓他們抱一抱,慕屠蘇略顯躊躇地伸了伸手,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眉宇舒展,眼中含笑,薄唇微微上弧,癡癡地看著懷裡的嬰兒。他或許會是個溫暖的人,或許她沒有真正了解過這樣的他……白芷看這樣的他,竟然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