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香沁鼻,圓月當空,蟲鳴環繞。此情此景,白芷不由而歎,這地方委實不錯,適夜談。她舉步走至亭間,朝慕屠蘇欠身,“世子。”“坐。”慕屠蘇伸手示意。白芷就他對麵坐下,開門見山,“世子此番邀我前來,有何事?”慕屠蘇反問:“無事便不可邀你來敘敘舊嗎?”白芷回:“世子百忙之人,不應浪費這等時間。”“我認為這等時間不為浪費。”慕屠蘇為白芷斟了一杯酒,酒香四溢,白芷忽覺舒暢。慕屠蘇道:“這是西域果酒,醇而甜,試試。”白芷內心是想嘗嘗,但嘴上卻口是心非,“我不喝酒。”慕屠蘇莞爾一笑,不勉強她,獨自飲了口。白芷看著似喝悶酒,連灌自己幾杯。她越發不明白,這是要看他喝一晚上的酒嗎?終於,他放下了酒杯,微醉的眼眸將她凝望著,他道:“我一直未想明白,為何你看我的眼神裡不僅帶著疏離還有厭惡?”白芷不答。“從小到大,我一向要風得風,要雨有雨!我想要之物,從沒有‘不’字!白芷,你厲害。”慕屠蘇朝她敬一杯。白芷回道:“若世子逼我前來,是為這事。白芷隻想同世子說,並不是所有女子都會愛慕你,愛慕你也未必願意當你的妾室。人各有誌,世子無需鑽角尖。”慕屠蘇如此自傲清高之人,她的拒婚,踐踏了他的自尊,所以此番是找她興師問罪?可這問罪也太晚了吧?都已是兩年前的事了。“芷兒怎不想,是我愛慕你,真心想與你同船共呢?”他嘴角噙笑,眼眸深沉,看不出是玩笑還是當真。“白芷何德何能?絕不會自負,世子放心。”她有板有眼,說得極為古板。慕屠蘇倏地笑了起來,細長的鳳眸微眯,“真是有趣,不枉我曾想把你娶回家,好好研究一番。”“……”白芷瞄了他一眼,這是人話嗎?把她娶回去研究?白芷板著臉道:“世子,打趣的話到此為止,白芷隻想問世子,要以何條件才肯放了柳如?”慕屠蘇斂起笑意,“據我了解,柳繼尚未娶妻,你這麼關心柳家,可是與柳繼有關?他便是你心上人?”白芷略有錯愕,“他是我表哥。”這回輪到慕屠蘇驚愕,他自覺失態,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既然他隻是你表哥,那這件事,你無需再管,柳家小姐我會好生款待,若柳繼有心想帶走柳家小姐,我想,他一定會來登門拜訪。”“表哥有來,隻是你閉門不見。”“若他帶走柳家小姐,你還會赴這個約嗎?”慕屠蘇眼裡帶著嘲弄看她,似看穿了她的“不守信用”。白芷無語,他說得確實對,她肯定不會來。見白芷默認,慕屠蘇忽而伸手握住白芷的手。白芷震驚地掙紮兩下,掙紮不開。白芷大怒,“世子,男……”“男女授受不親?”慕屠蘇接了她的話,嘲諷笑了笑,“你夜赴我這男人的約,不覺這話顯得單薄嗎?”白芷不答,繼續掙紮,奈何即使在女子之中屬壯士,可在慕屠蘇麵前,這點力氣可謂班門弄虎。白芷屏息,不再掙紮,壓住怒火道:“世子到底想作甚?”他緊緊地盯著她,“我喝醉了。”“喝醉了有握手這怪癖?”“有握女人手的怪癖。”他忽而低著頭,把臉枕在她的凝脂手背之上,一言不發,隻是閉著眼。白芷愣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隻覺得彆扭。她這算被人占了便宜吧?也不知等了多久,他終於發話了,“你心裡那個人到底是誰?真想見一見。”白芷忽而覺得攥她手的力度減輕,她立即縮了手,站起來道:“時辰不早了,白芷先行告退,明日表哥定當登門拜訪世子,還望世子給個機會。再會。”白芷想直徑離開,所幸慕屠蘇並未阻攔。可走至一半,行於山野之間,白芷便後悔不該坐慕屠蘇的轎子,應坐自個的馬車,這樣回去也方便。如今要自個下山步行回去,難走倒是不難走,主要是夜路難測,怕出個意外。忽而,身後響著馬蹄聲,且越來越近,白芷想,該不是怕什麼來什麼?她加快步伐,險些用狂奔。她還未做此行動,一匹奔馳的駿馬橫在她身前,阻止了她“奔放”的衝動。駿馬之上的慕屠蘇麵無表情地道:“上馬。”白芷欠身,“多謝世子美意,白芷想走走。”“你若是再拒絕我,信不信明兒讓柳繼再吃閉門羹?”慕屠蘇威脅白芷似乎威脅上癮了。可這回白芷學聰明了,她深知慕屠蘇不放柳如是為了引柳繼,目的不詳,但至少不會因為她,事情有變!於是,她淡定地說道:“這是世子與表哥之間的事,白芷管不了。”她本想拐道繼續前行,誰知慕屠蘇長臂一撈,把她帶上了馬背,白芷身子未穩,圈著慕屠蘇的脖子驚呼,“你……”“廢話真多,閉嘴。”“……”白芷被慕屠蘇凶了,竟真的乖乖閉嘴了。她便是白淵嘴裡常罵的,欺軟怕硬的孬種。為了保持“男女有彆”,又要保持自己自身的平衡,她無處可依,隻好攥著馬兒脖上的鬃毛,模樣兒十分可憐。慕屠蘇又似故意刁難她,時不時急轉彎,於是她隻好拔鬃毛固定自己。好脾氣的馬兒一直忍著,直到忍無可忍,遂甩身,要把它身上的兩人甩下來。白芷輕又無固定,直接脫離馬鞍,甩了出去。慕屠蘇眼疾手快,及時扯住她衣裳,雖衣裳被撕破,卻也攬住她的腰。慕屠蘇因雙手離了韁繩,他也被憤怒的馬兒甩了下去。白芷被慕屠蘇緊緊護在懷裡,兩人在地上滾了幾圈,因一塊石頭阻在慕屠蘇的腰上才停了下來。不過,白芷還是聽見他悶悶的吃痛哼了一下以及“啪”什麼斷裂的聲響。白芷從他懷裡爬了出來,忙問:“世子,你沒事吧?”慕屠蘇希圖坐起來,可腰疼得厲害,一時坐不起來。白芷見狀,“我去叫人。”“無礙,讓我先躺會兒。”白芷便不動。慕屠蘇仰著頭,平躺在地上,看著繁星點點的夜空,“這次打仗回去,母妃要為我成親。”白芷坐於他旁邊,“恭喜。”“所以,我要戰死沙場。”白芷一愣。慕屠蘇再次嘗試坐起來,腰疼得他根本無法做到。他隻好作罷。白芷道:“我去叫人,你先彆輕舉妄動,可能骨頭斷了。”白芷騎上已然平靜下來的馬,臨走之前,慕屠蘇說道:“你會回來嗎?”“會。”他微微一笑。白芷急馳到就進的軍營,她下馬,對看守士兵說道:“你們速速去百裡坡。慕將軍受了傷。”看守的兩名士兵麵麵相覷,看著眼前衣衫不整,頭發上還插有幾根雜草,神情緊張的莫名女子。白芷忙把馬牽到跟前,“慕將軍的馬,你們總認得吧?”兩位士兵終於從迷茫中走出來,一位士兵火速跑去營帳,另一位士兵問白芷,“將軍傷到那兒?嚴重嗎?”“腰,估計骨折了。”那名士兵看看白芷的衣衫不整,又得知將軍傷的是腰,神色微妙起來。軍營帳篷裡出來一位少將,像白芷問了些話,便帶領幾個士兵前去營救。白芷本想跟過去,走至一半還是把方向變了,直接回柳府。未曾想,已到三更,路途人煙稀少,卻在柳府必經之路見著柳繼一人執燈等待。白芷拉著馬朝他走去,柳繼見白芷狼狽而歸,怔了怔。白芷想著怎麼解釋,柳繼卻不問,伸手為她牽著馬,走在前頭為她探路。柳繼的不問不說,讓白芷心裡更是不好受。這可不是她那斤斤計較的表哥該有的表現。白芷頓了頓,“表哥,世子讓你明天去一趟。”“嗯,謝謝表妹。”柳繼不回頭,低著嗓子說道。兩人一馬靜靜地走著,比當晚的夜還要靜。柳府早已熄了燈,皆已睡下。白芷覺得自己晚歸得有些過了。好不容易在柳府有一處亮著等,卻是她的廂房。推門進去,屋裡的趴著睡的清荷被驚醒,見是白芷與柳繼,安了心。可見白芷衣衫撕破,發髻糟亂,嚇得臉色發白,忙不迭找見衣衫為白芷披上,“小姐,你這是……”“清荷,小姐就交給你了,好生照看著。”柳繼吩咐道。“是。”柳繼把目光轉向白芷,“今天也累了,表妹好好歇著。”“謝謝表哥。”柳繼點頭,關門離去。清荷終是憋不住,“小姐,世子把你怎麼了?”與此同時,她包了包一泡淚,看起來比她還委屈。“摔馬所致,彆緊張。”清荷撩開白芷的手臂,白皙如鈞瓷的皮膚上有幾道小傷口,清荷小心翼翼清理完,略顯擔憂地道:“小姐,我總覺得柳公子是誤會了什麼?明兒你記得解釋。”“嗯,明兒再說吧,我有些乏了。”清荷為白芷鋪了床,白芷脫了衣衫,上了床。清荷輕手輕腳掐滅了油燈,關門離去。黑暗中,白芷睜著眼,心裡惴惴不安。明天,許是有諸多事要發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