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死活暈不了。這兩年的“強身健體”果真效果好得讓她欲哭無淚。如今場景極為尷尬,白淵和柳氏皆逐笑顏開,熊風略顯僵硬。唯有裴九的表情極為奇特,嘴唇在抖,鼻翼在抖,連眼皮都在抖,好似腦癱兒發作一般。白芷此時多麼盼著他能暈倒一回。然而沒有。他恢複常態,鄙夷地看了白芷一樣,拱手作揖,高聲說道:“白大人,我此次前來……”“九郎!”白芷深情地喚了裴九一聲。裴九渾身抖了抖,驚訝地看向白芷。白芷潤潤喉嚨,事關緊急,唯有此下策了。她在前世聽過他的傳聞,留戀花叢之間,風流成性,倘若她自動送上門,他肯定會樂此不疲地笑納,陪她作完這場秀。至於最後會不會娶她,白芷有這個自信,一個風流之子,“負責”在他眼裡不過是過眼雲煙,說說可以,當真不了。她大不了多等他一兩年,他遠在京城,不來,她就另嫁他人,美其名,死心!白芷上前走了幾步,來到他麵前,淑女地微微抬首,淺笑盈盈,其目光帶著三分深情,三分羞澀,三分喜悅,還彙集著一分抱怨。白芷道:“九郎,奴家好想你。”裴九又傻了。白芷乘勝追擊,扯著他的袖子,兀自哭了起來,“這些年,你可知我受了多大的苦嗎?”裴九連忙抖著袖子,抖開她的手,怒道:“淫|婦!彆拉拉扯扯。”這回讓白芷傻了。難道關於他的傳聞,都是假的嗎?場麵峰回路轉,不在白芷的預想範圍內,白淵與柳氏原本帶笑的臉瞬間僵硬,熊風則哭笑不得,等著看好戲。白芷暗自叫苦,以後再也不相信所謂的傳聞了,都是騙人的。還算她激靈,立即捂臉痛哭,“九郎,你誤會我了,我心裡隻有你,關於我的傳聞,都是假的,我一心在等你啊!你怎能嫌棄我。嗚嗚……”白芷說完,便飛奔離去,就像逃命般急速。後麵無論裴九說什麼為自己辯解,白芷相信,白淵什麼都聽不進去,隻知道裴九嫌棄自家女兒,為自己的“不負責任”推脫各種理由。白芷跑到自己房間,抹乾自己的淚水,拍拍臉頰,舒緩下臉部的肌肉。她命清荷泡上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坐等裴九怒氣衝衝地來此興師問罪。果不其然,不過一刻的時間,裴九橫掃一股強風而來,臉上除了憤怒依舊是憤怒。他站在門口,怒視她。白芷連忙站起來,含笑而對,“九郎,進來坐坐?”“淫|婦!”裴九伸出顫抖的指頭,如死不瞑目地含恨道。白芷姑息他怎麼罵了。他一係列的謾罵甚至要打她,她都會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白芷一臉淡定地為他斟茶,“想打想罵,悉聽尊便,先喝口茶來潤潤喉嚨吧。”她這麼不溫不火,倒是把怒氣衝冠的裴九弄熄了火。他極其不爽地跨進門檻,大刺刺地坐下,猛喝了一口茶,“淫|婦,你倒是出於什麼目的說那些話?我與你也是今日相識,為何你父母一口咬定我們早就私定終身了?我真是百口莫辯。”“目的啊?目的就是想你娶我唄。淫|婦嘛,看見俊俏的小夥兒,就想吃了。”白芷揶揄道,低頭又為他倒了一杯茶,並未看到裴九刷紅的俊臉。“我……我才不會娶你這個淫|婦呢。”當白芷把茶有斟滿了,他立馬奪了杯子,猛灌,毫無品茗的優雅,倒像喝酒一般粗魯。白芷但笑不言,輕巧地說:“那真是可惜了。”她眸光流轉,問道:“我爹怎麼說?”“我不娶你,他能耐我何?”果然。白芷懸著的心跟著放下來了。這時,熊風也跟著過來,見白芷,第一句話便問:“哎呀呀,真是把我高興壞了,原來芷兒喜歡阿九這麼多年啊!”“老頭,你夠了!”裴九像是被踩了尾巴,嗷嗷叫起來。“阿九,怎麼跟姑娘似的,害什麼騷啊,白大人告訴我,芷兒為了等你,拒了多少門婚事?可憐芷兒一片心意,你就從了吧。”“我壓根就不認識她。”白芷憋著不去笑,看那裴九快要逼瘋的樣子,委實是一件樂事。她忙不迭為他打圓場,“師傅,九郎確實不認識我。”熊風愣了一愣,“啊?這是真的?那芷兒你怎麼喜歡阿九喜歡得這麼緊?”她總不能說裴九是她前世的未婚夫吧?她隻好搪塞,“此話說來話長。”“那你一一說來便是。”熊風閃亮閃亮自己的眼,看起來極為有興趣。“……”直接將回來了。白芷硬著頭皮,“傳聞裴九公子樣貌俊朗,裴將軍九子之中最甚。九郎也說了,我是淫|婦,自然最喜美男了。”裴九一臉鄙夷,“那你可有聽說我留戀花街,風流成性,視女子如玩物?已玩物喪誌。”“那我真想被九郎玩一玩呢。”白芷掩嘴一笑。裴九憋紅了臉,愣是回不了她。他女子見多了,從未見過如此不要臉的女子啊!白芷也不知為何,總想證實一下傳聞。可裴九的諸多表現,哪裡像逢源於女人之間的浪子?明明就是不開竅的愣小子。熊風刮刮臉,“芷兒,羞不羞?彆逗阿九啦,他還是沒□的單純小夥兒呢。”“死老頭!”裴九覺得這事仿佛很沒麵子,“信不信我告訴全天下的人,你是抱著我的大腿,求我做你徒弟的?”白芷一臉驚喜,“師傅,你收徒弟的方式都是一個套路的啊?”白芷與裴九相覷一眼,裴九彆扭地扭頭彆過臉不去看她。雖然她不懂為何傳聞與事實不符,但既然證實了他尚且是個單純的男子,不能再調戲良男了。她輕輕嗓子道:“師弟,方才師姐有失禮的地方,望師弟諒解。至於我爹逼婚之事,師弟隻管誓死不從,我爹耐不了你的。”白芷前後反差之大,讓裴九有些不適應,他乾巴巴地應了一句,“哦。”“當然,娶我,我也很樂意。”“……”熊風此次前來是要去邊防與其他將領會合,然後一起直逼南詔。至於裴九,用他的話,想哥哥了,所以過來看看。白芷對於自己所在的蘇城,認知隻局限於地處偏僻,來往人甚少,與南詔相近。其實還同時與邊防重地相通。這也是熊風來此,告訴她,她才知道的事。本以為他們會在蘇城留宿一晚,熊風一口回絕了,隻是扛走了一包袱的乾糧便囔著要上路。白芷這才明白,這順路看她是假,拿食物才是真。她瞧著自己,那麼好騙嗎?白芷並未遠送,送到城門,目送他們離開,便讓車夫駕車回去。同坐在馬車裡陪同熊風裴九一路的清荷咯咯傻笑個不停。白芷問:“你笑什麼?”清荷答:“小姐的心上人好生有趣,一路上總偷看小姐,可又不敢看長了,看一下躲一下,憋死我了。”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白芷愣了愣,真有此事?她倒是一點沒注意,一路上她都看外麵風景了。“小姐,姑爺何時來提親?是這仗打完了嗎?”“姑爺?你這小嘴,叫誰都姑爺!”“難不成不是嗎?”清荷好奇問。白芷思忖了片刻,覺得這裴九確實有趣,如果能繼續前世的姻緣,興許會是一件好事。她道:“隨緣吧。”不排斥也不追求。“小姐真是掃興。”白芷但笑不言。回到白府,白芷在馬廄旁看見那匹汗血寶馬正悠哉吃著乾草,好愜意的樣子。白芷暗叫糟糕,馬忘記還給人家了。清荷見白芷吃愣著看著這匹馬,偷樂道:“得了,借馬思人了,還說隨緣呢。”白芷歎息,“真想跟著九郎一走了之,一路下蛋回京城。”“……”清荷傻了。白芷逍遙地樂嗬嗬回自個的臨水軒。隻不過還未踏進臨水軒,白淵便命人換她去書房。這兩年來她甚少去書房“麵聖”,如今她也知刮什麼風了。她自然懂,往哪邊倒了。一進屋,白淵便開門見山,“這裴九算是個良人,你與他商榷了怎樣?和好了嗎?”白芷道:“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白淵滿意點頭,“甚好。”裴九遠在京城,無論她這蒲葦怎麼生長,也到不了穩紮京城的磐石身邊。她就慢慢長,長到不能再長,然後來一句“紅顏催人老,不等了”便是。她仁至義儘,相信白淵也不怪她。白淵心頭石落了下來,提到白芍,“芍兒與錢郎(白芍夫君)打算在京城紮根,昨日書信,已購一處老房子。”白芷大驚,不好的預感席卷而來。京城,多麼可怕的字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