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一朝側過頭,注視著站在門口的夏青安,屋外的陽光斜斜地照射了進來,在她的背後,拉出一條長長的斜影,瞧著,竟然有幾分孤寂,幾分破罐子破摔的孤傲。在他的記憶中,無論何時,夏青安的背都挺得筆直,好似永遠不會彎曲,這種人,要麼真的清高得不可一世,要麼就是需要用這一切來掩飾骨子裡的深切的自卑!鬱一朝低不可聞地歎息一聲:“姑娘,如果我懇求你呢?”夏青安的身子一僵,回過頭來,看著始終如同大山一般的少城主坐在座椅上,侵染在她眼底的是深深的懷疑。如今,天色已經很晚了,遲遲不肯離去的夕陽掛在天邊揮灑著一天中最後的餘暉,天上紅彤彤的一片,火燒雲一般的晚霞占據了半邊天空,那絢麗的色彩讓人驚豔。而與此相反的,鬱一朝坐在不曾被橘黃色陽光照射的地方,他側著臉看著他,臉上因為略微昏暗的光線顯得有些晦暗不明,整個人因為他的懇求而顯得氣勢不如之前那般強烈。這樣的鬱一朝,讓人心動,也讓人心軟,可惜,夏青安雖算不上聰明,至少彆人的那些彎彎腸子她就從來不懂,但她也不是一無所知的傻子,她憑什麼讓一個如此位高權重的少城主低聲懇求!若是一時衝動答應了,還不知會付出怎樣的代價!“姑娘,一琴城的少主需要一個師父,若是姑娘擔心會因此受傷什麼損害。在這裡,我可以以少城主的名義保證。保得你平安,而且。拜師以後,姑娘若是有何需要,隻要一琴城有的,在下必定雙手奉上!”條件越是優厚,夏青安心中就越是懷疑,整個人就像是個刺蝟,充滿了戒備!“姑娘肯定很想說,如果忽略等級的差距,天下間想做我鬱一朝師父的人猶如過江之卿。數不勝數,又何必執著於你!可惜,那些人再多,都抵不上姑娘一個!”夏青安聽得皺眉,她其實很想轉身離開,不管理由如何,她都不想參合到這麼一淌看不清深淺的渾水之中,但從先前站在房門開始,她就感覺到了。若是麵前這個人不開口讓她離開,她是走不掉的!在鬱一朝這麼一個元嬰期修士麵前,她甚至連讓幼狼帶她瞬移離開都做不到!“姑娘有煉化萬象豬的妖丹吧,以至於擁有了模擬世間萬物的能力。萬象豬雖然在修真界比較稀有,但也不是沒有,煉化過其妖丹的修士挺多。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擁有萬象豬的能力,姑娘是唯一一個!”“姑娘剛剛也說了。魔修準備摧毀一琴城,但我相信。他們絕對不止這一種途徑,如今,父親正在閉關,處於關鍵時刻,也不知需要多少年才能出關,一琴城需要一個震懾性的人物,擁有萬象豬能力的姑娘最為適合!”“所以我需要成為一個被魔修攻擊的靶子?而且因為我的實力不高最好控製?即使真的出頭了,也完全不能對你們產生任何的威脅?”夏青安嘲諷地一笑,“少城主,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答應!我若是不答應,是不是就強行拘留我在府中?”“姑娘,你答應過羅鵬的,我也沒有強迫姑娘的意思,隻是為了避免姑娘一時衝動,轉身就走了!若是姑娘覺得收下我這個徒弟,會不自在,把我當做羅鵬就行了,那個經曆過無數挫折生活在城市底層的卑微小子。”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很大,但夏青安今日才知道,哪怕是同一個人,前後的差距也是很大的!腦海中還很清晰地記得羅鵬的卑微模樣,如今對方搖身一變,變成了被眾人膜拜的一琴城少主,兩者之間太大的差距讓夏青安心中根本無法將他們當做同一人。“對不起,少城主,我做不到,青安很惜命,請少城主讓我離開吧!”夏青安的話音剛落,突然,鬱一朝猛地將手中的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摔,低吼道:“夏青安,你可知你有多懦弱!?”夏青安極端地憤怒起來:“你憑什麼說我懦弱,就因為我不肯為你賣命,修真界裡那一條規矩規定我夏青安就必須收你為徒,就必須假惺惺地做一個外強中乾的靶子,而且,我懦弱與否與你何乾!”“不,你錯了,懦弱與否從來無關於這些東西!說你懦弱,是因為在性格上你看似強硬,實際上卻跟個軟腳蝦似地,當初羅鵬偷你的儲物袋,按理說普通人觸犯到修真者的威嚴,哪怕當場將其斃命也不為過,可你很輕易地放過了他!”“為了與自個兒的師兄撒氣,隨意地便應承收一個普通人為徒,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底細如何,如果我不是羅鵬,而他幾乎可以說沒有修仙資質,難道你想在以後的歲月裡無數次後悔?”“又比如這一次,原本你已經逃脫,卻在聽見了司墨的計劃之後又乖乖地跑了回來,這是大義,你覺得做到了你自己該做的,但我這裡真正需要你的時候,你卻退縮了!你認為過來提個醒已經仁至義儘,彆的地方不再你的關心範圍內,你覺得你可以問心無愧地離開,為自己無關的東西而耗費自己的一切,那是傻子!”“當然,修真者大都自私,隻要能修成大道,殺人放火都無所謂,我也不是什麼悲天憫人心懷天下之人,也不可能為了救一琴城的民眾就付出生命什麼的,守護一琴城也是在守護自己的權勢地位,如若一琴城沒了,我這個少城主也就沒了任何的意義,為了這個,我隻要還能站著,就絕對不會退縮!”“姑娘,雖說顧著自己一點無可厚非,但做事請有始有終,既然選擇了,能不能繼續幫下去?在下敢保證,隻要我還活著,姑娘的性命就能無憂!而且,幫在下也就在幫姑娘自己,魔修若是突破了一琴城這個關口,整個修真界都將大亂,那時候,姑娘又如何能靜下心來修煉?姑娘的宗門又如何保存?”“或許姑娘覺得在下誇大其詞,你也見過那魔宗少主,覺得他的實力也不怎麼樣,當時在越城時,你們不過幾個修為平平的修士都能將他們攔截下來,但那是在魔修的實力受到了桎梏的情況下!”“一琴城就像是一道屏障隔絕了修魔者與修真者,不管是誰都無法參透為何修魔者在踏入修真者的地盤時,修為會十不足一,但那群魔修得到消息,若想侵占修真者資源,就必須先摧毀一琴城!”“所以,我在越城曆練時,司墨會花費那麼大的代價並且冒著生命危險踏入那裡,我若死了,一琴城就斷了一麵旗幟,他們之後的行動會容易許多!”“如今,父親緊急閉關,幾名長老發生了意外,而我的修為還不足以去對抗魔修,我需要一個師父,能夠使用一琴城重寶太乙印威懾魔修的師父!”鬱一朝說得句句懇切,而夏青安早已呆愣在原地,並沒有仔細地去聽他的話語,她的腦海中不停地回想著你到底有懦弱!那句話就像是一句魔咒折磨著她,是,她的確懦弱,不管什麼事情都無法做得徹底,猶猶豫豫,瞻前顧後,沒有決斷,前世寧帆懇求跟在她身邊時,她其實並不是很願意,但他救了她,所以她答應了。前世,她其實有好幾次是可以將歸瑤華置於死地的,隻不過在對方的懇求下,心軟了!這輩子,即使有了那麼深刻的教訓,再見歸瑤華,也並沒有立刻將對方弄死,理由是她怕受到宗門的責罰?不,不是那樣的,她心裡極為清楚,那隻是一部分的原因,她隻是還在渴望著爺爺夏宇辰的親情,明明痛恨著,心裡卻仍舊渴望著對方能對自己好一點,若當場殺了歸瑤華,一切都會結束!再比如百裡濯,她心裡是不肯原諒他的背叛的,這輩子的初衷也不想和對方牽扯在一起,可結果呢?對方和自己在小閣樓裡共同生活了三四年,而且還會繼續一同生活下去,至於讓對方十八歲離開的話,最開始的時候,她都不曾徹底的拒絕,十年後她就能嗎?還有好多好多這樣的事,上輩子性格上的缺陷到了這輩子都還不曾改正,有些東西有什麼好期盼的,期盼爺爺的心目中她能比宗門利益更加重要?期盼著能重新和百裡濯在一起,讓對方無論如何都不再背叛自己?那還不如期盼著歸瑤華改邪歸正地好!突然,她覺得自己上輩子能混得那般慘烈,並不全是彆人的緣故,她自己也要負不少的責任!她這輩子能過得好一點,不是因為她改了,而是因為她能提前知道不少事,而且,一旦過了這一百年,無法提前預知事情了,遇到各種各樣的人物,她這輩子恐怕會重蹈覆轍!隻不過是栽在不同人的手裡罷了!不知不覺,夏青安已淚流滿麵!(……)